穿越明末:從煤山遺恨到寰宇一統 第25章 微妙的同行與暗中觀察
曹公公的話語在漸起的晚風中消散,留下的是更加深沉的寂靜。那番看似客氣的試探與半真半假的坦誠,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在雙方心中無聲地擴散、碰撞。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塵土、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緊繃的張力。
短暫的沉默後,王承業把總率先行動起來。他強忍著傷口的抽痛,拄著刀,聲音嘶啞卻依舊帶著軍人的威嚴,指揮著還能動彈的兩三名士兵:「都彆愣著!收拾戰場!把…把陣亡弟兄的遺體…收斂一下,尋個地方,讓他們入土為安,莫要曝屍荒野,成了野狗的口糧……」
他的聲音低沉而壓抑,帶著難以掩飾的悲愴。倖存的士兵們默然點頭,眼神中流露出兔死狐悲的哀傷。他們掙紮著起身,開始艱難地執行命令。有人費力地將同袍冰冷的遺體從血泊中拖出,有人用殘破的刀劍挖掘著堅硬冰冷的土地,有人則警惕地巡視著周圍,收集散落在地上、尚能使用的武器——幾把捲刃的腰刀、幾杆折斷的長槍槍頭,以及從闖軍屍體上搜刮出的、少得可憐的幾個粗糧餅子和水囊。
在整個過程中,他們下意識地與李昊保持著一段明顯的距離。每一次目光偶然交彙,都會迅速避開,彷彿多看一秒就會被那身詭異的裝扮和神秘的手段灼傷。他們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既感激這人的救命之恩,又恐懼他那無法理解的來曆和能力。這種矛盾的心理,讓他們在李昊附近動作時,顯得格外僵硬和不自然。
李昊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瞭然。他知道,此刻任何主動的靠近或言語,都可能被解讀為彆有所圖。他不再多言,隻是默默地站起身,提起那個始終不離身的揹包,主動向窪地邊緣一處地勢稍高的土坡走去。他在坡頂站定,背對著下方忙碌而悲傷的人群,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遠處暮色蒼茫的地平線,如同一尊沉默的哨兵,承擔起了警戒的任務。
這個舉動,微妙地緩解了下方明軍士兵的壓力,為他們騰出了處理同伴後事和整理行裝的空間,也間接表明瞭自己並無威脅。
片刻之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緩步走下土坡,但並未靠近人群中心。他在距離他們尚有十餘步遠的一塊較為乾淨的大石旁停下,再次開啟揹包,意念從係統中取出,從裡麵拿出了幾塊用銀光閃閃的錫箔紙緊密包裹的長方塊,以及一個軍綠色的扁水壺。他將這些東西輕輕放在石頭上,聲音平靜地開口,彷彿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諸位苦戰良久,水米未進,體力消耗殆儘。些許食物清水,聊以充饑,恢複些氣力吧。」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說完,他再次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的警戒點,全程沒有看他們一眼,更沒有試圖親手將食物遞過去。這種「不經過手」的給予方式,是一種無聲的語言,最大限度地減少了可能引發的緊張和戒備。
王把總停下手中的活,看了看石頭上的東西,又望向曹公公。曹公公渾濁的目光在那奇特的「銀箔」包裹物和造型古怪的水壺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疑慮,但腹中的饑餓和乾渴,以及傷員們急需補充體力的現實,最終戰勝了猶豫。他對著王把總,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得到首肯,一名傷勢較輕的士兵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如同觸碰什麼危險物品般,快速將那些「銀塊」和水壺拿起,帶回火堆旁。眾人圍著這些從未見過的東西,麵麵相覷。在王把總的示意下,一名士兵遲疑地撕開那層閃亮的「薄銀紙」,露出了裡麵灰褐色、質地緊密的塊狀物。
他猶豫了一下,掰下一小塊,放入口中。一股混合著穀物焦香和微弱甜味的、從未體驗過的口感在口中蔓延,雖然談不上美味,卻異常紮實頂餓。他又喝了一口壺中的水,清冽甘甜,遠超尋常河水井水,彷彿山澗清泉。
士兵們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的驚異更甚。他們默默地分食了這些奇特的食物,感受著食物帶來的熱量和體力緩慢恢複,對李昊的觀感也愈發複雜難言:恐懼、感激、好奇、戒備……種種情緒交織成一團亂麻。
簡單的休整和進食後,天色已徹底黑透,隻有篝火的光芒在黑暗中搖曳,勾勒出眾人疲憊而警惕的身影。
曹公公在王把總的攙扶下,再次艱難地站直身體。他望向獨自站在黑暗邊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李昊,清了清沙啞的嗓子,開口說道。這一次,他的語氣中少了幾分試探,多了幾分現實的無奈和懇切:
「壯士,如今天色已晚,此地血腥之氣衝天,極易引來豺狼猛獸,甚至…其他的流寇亂兵,絕非久留之地。據雜家依稀記憶,沿此路向前再行數裡,應有一處廢棄的驛站,雖殘破,或可暫避風寒,歇息一晚,總好過在這荒野露宿。」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最終帶著一絲幾乎是豁出去的姿態,繼續說道:「既然…既然壯士亦欲南下金陵,與我等目的地相同。如今這世道,路途險惡,步步殺機…若…若壯士不嫌棄我等已是傷殘累累,行程拖遝,成為累贅…不知可否…允我等同行一程?彼此之間,也好…也好有個照應。」
這番話,既是邀請,也是坦白。坦白了自身的虛弱與困境,也道出了對前路的共同憂慮。這是一種基於現實需求的、近乎卑微的請求,背後隱藏的,依舊是對李昊那強大而神秘力量的渴望與恐懼交織的複雜心態。
李昊心中暗喜,這正是他一步步引導所期望的結果。他麵色平靜如常,轉過身,目光在曹公公、王把總以及那些緊張地望著他的士兵臉上掃過,緩緩點頭,言簡意賅地應道:
「可。荒亂之世,理當相互扶持。同行一程,彼此照應,也好。」
沒有過多的熱情,也沒有推諉,平淡的回應反而讓明軍眾人稍稍安心。
一行人不再耽擱,簡單收拾了所能帶走的一切,攙扶著傷員,推動那輛破損的馬車,艱難地踏著夜色上路。李昊自然而然地走在隊伍側前方數丈遠處,既擔任開路先鋒,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果然,在天色完全黑透後不久,前方道路旁出現了一處黑黢黢的建築輪廓。那是一座早已荒廢的驛站,院牆大半坍塌,屋舍傾頹,門窗早已不知所蹤,隻剩下一片斷壁殘垣在慘淡的月光下矗立,如同巨大的墓碑。
眾人簡單清理出一間相對最完整、至少還能遮頂的破屋,將曹公公和馬車中的女眷安置進去。王把總則安排傷勢較輕的士兵輪流守夜,警戒範圍不敢擴大,主要集中在驛站殘破的院落入口和那間破屋周圍。
篝火在破屋中央的空地上燃起,驅散了些許黑暗和寒意,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猜疑與不安。
李昊沒有進入屋內,他選擇獨自坐在院落一角,一段半塌的矮牆陰影下。他取出那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就著遠處篝火投來的微弱光芒,默默地、反複地擦拭著,動作專注而平靜,彷彿在進行某種儀式。
而在不遠處,另一堆較小的篝火旁,倖存的明軍士兵們圍坐在一起,沉默地啃著乾糧。他們的目光卻不受控製地,一次又一次地,偷偷瞟向那個隱在暗處的、沉默擦拭利刃的身影。偶爾有極低極低的竊竊私語在他們之間響起,內容無非是「他到底是人是鬼?」「那身衣服…」「那些藥…」,隨即又迅速沉寂下去,被一種更深的敬畏和恐懼所取代。
破屋之內,曹公公靠坐在冰冷的土牆邊,小宮女秀禾緊緊挨著他。老太監的目光透過沒有門板的門洞,望著外麵院子裡那個模糊的身影,昏花的老眼中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芒。他偶爾會極低地對著秀禾耳語幾句,聲音細微得如同風吹過窗欞,內容無人可知。
一種極其微妙、脆弱而詭異的臨時同盟關係,在這片荒廢的驛站中,於無聲的觀察與猜忌中,悄然確立。
李昊知道,同行隻是第一步。要真正融入他們,獲得信任,乃至將來藉助他們的力量,前路漫長且布滿荊棘。他擦拭匕首的手指穩定而有力,眼神在跳躍的火光陰影中,深邃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