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撿了個奶娃當妹子 第418章 竹院茶談藏機鋒
很快吳天翊便隨著端木鴻走過栽滿青竹的曲徑,繞過一方疊石小池,來到一間雅緻的書房。
書房是典型的
“明三暗二”
格局,外間通體以楠木打造,書架從地麵直抵房梁,整齊碼放著經史子集與商旅賬簿,書脊泛著溫潤的光澤。
牆上掛著一幅水墨《鬆風高臥圖》,筆觸蒼勁,落款是前朝名家手筆。
靠窗設著一張花梨木大案,案上擺著端硯、狼毫與幾卷未看完的《鹽鐵論》,案角還臥著一隻青玉鎮紙,整個空間透著一股
“商儒兼具”
的沉靜氣度。
端木鴻正待推門而入,略微頓了頓對著守在門口的婢女吩咐:“煮一壺上好的茶湯,用新沸的泉水,另外,守住院門,沒有老夫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書房半步!”
婢女恭聲應下,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待吳天翊在案幾一側的蒲團上跪坐定,端木鴻才緩步走到主位蒲團前坐下。
他並未急著開口,先是抬手摩挲著案上的青玉鎮紙,指尖劃過鎮紙上雕刻的雲紋,麵上帶著幾分客套的笑意:“先生方纔為小女施針耗神,辛苦了!”
“這茶湯中的陳年普洱是三年前從滇南運來的,用炭火慢煮後回甘綿長,先生一會兒嘗嘗!”
說話間,婢女已端著銅製茶爐進來,爐上溫著的茶湯泛著琥珀色,醇厚的茶香順著爐口嫋嫋散開。
婢女將茶爐放在案幾中央,又為兩人各斟一杯,便躬身退了出去。
端木鴻端起自己那碗,微微抿了一口,目光卻在放下茶杯的瞬間驟然沉了下來
——
先前的溫和客套儘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銳利如鷹隼的審視,彷彿要將吳天翊的底細看穿。
“先生醫術高超,可依老夫看,先生並非僅僅是杏林中人吧?”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不知此次尋老夫,究竟有何事?”
說完,他將茶杯輕輕頓在案上,發出
“嗒”
的一聲輕響,目光緊緊鎖在吳天翊臉上,連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都不願放過。
書房內的空氣彷彿瞬間凝固,窗外竹葉沙沙的聲響,都成了這沉默對峙裡的背景音。
此時吳天翊聞言並不急著回答,反倒是緩緩端起眼前的茶湯,指尖輕輕扶住碗沿,將溫熱的茶湯送入口中,細細品了片刻才放下杯子,眼底帶著幾分真切的讚歎:“端木老爺好眼光,這陳年普洱果然醇厚,炭火慢煮後,茶湯裡竟帶著些木質的沉香,回甘又久,尋常人家可喝不到這般講究的茶!”
他這話答非所問,卻說得坦然,彷彿方纔端木鴻那帶著試探的追問從未提起。
他嘴上說著客套話,眼神卻沒放鬆半分,落在吳天翊臉上時,依舊帶著幾分審視
——
他心裡門兒清,吳天翊既敢用
“天時地利人和”
引話頭,就絕不會真的隻談茶湯。
眼下這般繞圈子,不過是在權衡說辭,或是在等自己顯露更多底細。
端木鴻不急,他有的是耐心!這書房裡的對峙,比的就是誰先沉不住氣。
他端著茶杯,目光落在案幾上攤開的《鹽鐵論》上,手指無意識地在書頁邊緣輕輕摩挲,任由沉默再次漫開,隻偶爾抬眼,掃過吳天翊平靜的側臉,等著對方終於卸下偽裝,說出真正的來意。
此時吳天翊輕輕放下茶碗,碗底與案幾接觸時發出一聲輕響,他淡淡一笑,目光坦然迎向端木鴻:“端木先生,方纔說老朽並非隻是杏林中人,不知何意?亦或是說,老朽該是何樣的人?”
這話不卑不亢,反倒將了端木鴻一軍!
就聽端木鴻突然撫掌長笑,笑聲清越卻不張揚,在靜謐書房中繞梁輕蕩:“先生此問,真乃妙語!先生不言,老夫焉能洞悉先生真麵目?”
“然觀先生醫術,實乃出神入化
——
既能一眼勘破小女‘心脈痹阻’之沉屙,複以溫針之術立紓其痛,這般手段,即便是太醫院院判亦恐難及!”
他收笑斂容,指尖輕叩《鹽鐵論》泛黃書頁,語氣漸轉凝重:“可先生偏以‘遊醫’之身行走閭閻,不逐名祿不貪厚利,反借仁心堂柳大夫之手入我端木府。”
“老夫揣度,以先生之姿,斷非為那區區三千診費而來。更甚者,診病時句句切中病機,卻於關鍵處留‘天時地利人和’之語,既無尋常醫者之坦直,亦非江湖術士之詭譎
——
此數端異處,總令老夫覺先生胸中丘壑,遠勝這書房千卷賬簿!”
說到最後,他身子微微前傾,目光如炬鎖定吳天翊:“故老夫鬥膽揣度,先生絕非尋常杏林之士。君入府救小女是真,然欲借我端木府這方天地,行某樁未言之計,纔是真正的意之所向吧?”
吳天翊聽後心中暗暗佩服:“不愧是四大世家的端木家主,這份洞察力實在銳利,竟將自己的心思瞧得七八分透!”
隻見他不緊不慢地抬手又微抿了一下手中的茶湯,既不否定也不讚同,反倒話鋒一轉,目光落在案幾上的《鹽鐵論》上,緩聲道:“端木先生目光如炬,老朽不多辯解!”
“隻是閒談之際,老朽倒想問問先生
——
如今大乾朝局微妙,幾位藩王各據一方,先生久掌商事,遍曆各州,對眼下的局勢,不知有何見地?”
端木鴻一聽這話,眉頭皺得更緊,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
——
他此刻已然斷定,眼前這人絕非凡醫,所求之事定不簡單,甚至可能牽扯朝堂紛爭。
但他麵上不動聲色,隻端起茶碗淺啜一口,語氣平淡如水麵:“朝堂之事,非我商賈所能置喙!”
“如今大乾雖無大亂,卻也非盛世,各州賦稅參差,流民偶有,算是不好不壞罷了。”
提及幾位藩王,他更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幾位藩王各守封地,恪儘職守,老夫遠離京城,未聞有何異動,不敢妄議!”
話到此處,他話鋒忽然一轉,眼中卻透出幾分真切的讚歎:“倒是遠在邊陲的燕藩,近來著實令人刮目相看!”
“燕藩世子年方十六,竟能以弱旅克北蠻勁敵,生擒大汗阿骨打,逼得北蠻歸還北地郡,還願年年納貢
——
這般少年英雄,縱觀大乾百年,亦是少見!”
說到激動處,他放下茶杯,聲音稍提:“更難得的是,世子此番攜潑天軍功入京,不求封地爵位,隻求太後與陛下還其寡嫂清白,洗去此前被構陷的‘私通’汙名,以證家族清譽!”
“要知那朝堂如染缸,各方勢力盤根錯節,他一個少年人,竟能在其中遊刃有餘,既得陛下讚許,又未觸怒其他權貴
——
這份心智謀略,比老夫這垂暮之人還要周全!”
吳天翊聽著,眉頭微微一皺心中卻暗生一絲疑惑,那就是方纔談及朝堂與藩王,端木鴻對司禮監掌印曹進忠竟半個字未提。
他可不會自信到認為端木世家的情報網會不知道這件事,甚至其中有淮南王的影子!
可他轉念便知,以端木鴻的城府與家世,怎會不清楚曹進忠與淮南王暗中勾結的貓膩?
不過是端木家根基大半在淮南王藩地之內,明麵上需對淮南王留幾分情麵,不願輕易捅破這層窗戶紙罷了。
他也知曉近日獲悉的另一樁事:近來淮南王頻頻遣人向端木府示好,想讓長子
——
淮南王世子趙承煜,迎娶端木府大小姐端木華。
按理說這本是強強聯合的美事,於端木家穩固商事、淮南王拉攏世家都有利,可不知為何,卻被端木鴻以
“江南水災衝毀了端木家三座大糧倉,正趕赴江南協調糧草轉運、與糧商議價補庫,同時還要安撫受災分號的商戶。眼下危機未平,她需坐鎮江南主持大局,此時議及婚嫁,恐難兼顧家族商事,故隻能往後拖延。”
為由,一再拖延。
這些關節吳天翊雖看得明白,卻不便直接追問
——
畢竟是端木家的家事,且牽扯淮南王,貿然提及反倒容易引起戒備。
於是他壓下心中疑問,指尖在茶碗邊緣輕輕摩挲片刻,忽然話鋒一轉,望向窗外青竹,似隨口閒談般道:“先生既讚燕藩世子少年老成,那老朽倒想起一事!”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近日聽聞淮南王在藩地傳下政令,要大幅提高鹽鐵稅賦,說是為充盈府庫以固邊防,可坊間卻有傳言,此舉讓不少商戶薄利難支,連尋常百姓買鹽鑄鐵都比往日窘迫了幾分。”
“先生掌著大半個大乾的鐵器營生,對此類商事變動,想必更有感觸吧?”
他這話問得巧妙,既沒直接提及聯姻糾葛,又借
“提高鹽鐵稅賦”
這樁與端木家利益切身相關的事,不動聲色將話題引到了淮南王身上。
端木鴻端茶的手微微一頓,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鬱,隨即又恢複平靜,隻是語氣裡多了幾分疏離:“藩地稅政自有藩王裁奪,老夫遠在京城,本不該置喙。隻是稅賦調整若失了分寸,一味加重商戶與百姓負擔,怕不是‘固邊防’,反倒先擾了民生安穩。”
他頓了頓,指尖在案幾上輕輕叩了兩下,聲音壓得更低:“再者說,邊防固守則需糧草充足、軍心穩定,若隻知增稅斂財,卻忽視商旅流通與民生根本,這般‘強兵’之法,未免捨本逐末了。”
這話雖未明說
“不滿”,卻字字句句都點出了淮南王施政的弊端
——
既批評其急功近利,又暗指其行事不顧根本。
吳天翊聽得分明,心中頓時瞭然:端木鴻果然對淮南王心存芥蒂,所謂的
“聯姻”
恐怕也隻是權宜之計的拖延。
他麵上不動聲色,隻頷首附和道:“先生所言極是,商事如流水,需張弛有度。看來無論朝堂還是藩地,行事都需兼顧情理纔是!”
至此吳天翊基本可以斷定,端木家與淮南王的關係並非外麵傳言的那般融洽,所謂的聯姻更像是未敲定的權宜之談。
他那顆因擔心端木鴻與淮南王深度繫結而提著的心,終於落了幾分
——
如此一來,自己接下來要托之事,便多了幾分成算。
與此同時,端木鴻看向吳天翊的目光卻多了幾分探究,心中懷疑更甚!
這人絕不是尋常遊醫,縱使他醫術精湛,能一眼看穿自家女兒沉屙,可言談間句句繞著朝堂藩王,尤其對自己與淮南王的關係格外關注,前麵那些關於鹽鐵稅賦的閒談,分明都是鋪墊,真正目的怕是早就藏在這些試探裡了。
他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案上的青玉鎮紙,忽然心頭靈光一閃:難道……
難道這人是為了北地郡那樁事來的?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瞳孔驟然一縮,端著茶杯的手微微晃了晃,溫熱的茶湯險些灑出,臉上那副沉穩淡然的神色瞬間被驚愕取代,嘴角的笑意也僵在了原處
——
若真是為了那件事,那這人背後牽扯的勢力,可就不簡單了。
果不其然,沒等他細想,就見吳天翊放下茶碗,身子微微前傾,目光懇切卻帶著幾分鄭重問道:“不知,端木先生可知北地郡郡守周正,周墨弦一家的事?”
端木鴻心中沒由來的一震,握著茶碗的指節微微泛白:果然!他要問的,果然是周正的事!
北地郡那樁案子牽連甚深,這人敢在自己麵前直接提及,要麼是有恃無恐,要麼就是背後有人撐腰,這人到底是何人?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