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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簾為後 第35章 35攻心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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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攻心計(下)

陳國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願意和解?阿綽爾沁又怎麼可能在臨門一腳的時候投降?

這是詐降。

晉何聽見那小兵喊話瞬間反應過來,聞淇燁夜闖他們的營帳,總不是來走親訪友,將他們底細打探清楚,再出此下策。

這計樸素,卻有奇效。

他從後方營寨之中趕到鐵騎間,族人們騎馬直行依次向雲州城門行去,不少人甚至下了馬,急切而焦躁地忍耐著。

窮凶極惡的天氣下,張口便能哈出一串白氣。一大缸一大缸的瓦罐接連不斷地往城外運送,瓦罐上白氣繚繞著騰到半空中,濃鬱肉糜味幾裡外都能聞見。最邊上甚至還堆放有專供馬匹食用的草料。

雲州軍貼心地在瓦罐邊留下了大湯匙,退避三舍在城門後沉默地看著這些粗莽傢夥。

冇人能抵抗這種時刻,即便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明白是怎麼回事。

身上的血口子發炎還流著膿,鐵蹄是踩著戰友的屍體過來的,痛苦記憶猶新,又怎麼不明白敵軍絕非友善之師?隻是在餓得把朝夕相伴的戰友飽食腹中之後,原始記憶幫助他們相信,尊嚴在生存麵前不值一提。

眼前的漢人雖然可惡,他們的頭狼卻擁有最為廣袤的領地。

起碼在寒冬仍有充沛的食物,不會讓人受餓挨凍。

反觀他們的頭狼呢?

晉何推開這個、揮開那個,在人群之中瘋狂尋找阿綽爾沁的身影,阿綽爾沁絕不會用嗟來之食。

他隨手抓住一個同伴,“(看見首領了嗎?)”

“(他不見很久了。)”那人並不直視晉何的雙目,隻探著脖頸看還有多久才能輪到自己。城門頭突然起了一陣騷動,前麵一塊黑色的腦袋很快陷下去了一塊,有人驚呼:“(打起來了。)”

就說有詐!

晉何勉力給自己搡出一條路,擠到最前麵,往地上一看,瞳孔霎時放大。

地上一個扣翻的碗,胡辣肉糜流著填平地上凹陷,阿綽爾沁額角冒著血,繃著下頜,赤手空拳與族人在地上扭打搏鬥起來,他憑壯實的雙腿絞住族人的脖頸,彎著虎腰,臂膀往下一揮,油膩的長髮一飛。

“(漢人的東西你也吃,你不嫌臟!)”

“(快餓死了什麼不能吃?你不吃,彆人也不能吃?什麼道理。)”

仰躺在地上的族人唇邊溢位瀑似的鮮血,淺色的眸諷笑著看他許久,忽地麵露殺氣,從嘴裡突出一截斷齒。

“(阿綽爾沁,我們把你當頭狼,你把我們當狗。)”

阿綽爾沁氣得又往他臉上摜了好幾拳,毫無征兆地站起來將離得最近的族人的碗摔了個乾淨,六七個草莽大汗瞬間抱死著彼此的腰腹滾成一團,打得不可開交,晉何嚇得撲上去拉架,場麵亂做一團。

“這時候起內訌?”張宏淳抱著城牆角落粗糲的磚石往下看,下邊打得鬥蛐蛐似的,他也捋起細瘦的胳膊跟著熱血沸騰地比劃著,虛空索敵,好似自個兒在揍阿綽爾沁,揍了一會想到行家還在旁邊,他還擱這班門弄斧,不大自然地斜著眼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這招是將狼當成狗喂啊。”

要不是謝懷千提前讓熊群將狼群的銳氣磋磨得差不多了,還不一定能有如此奇效。

他隻是順著謝懷千規定的路線走了,說好聽點,頂多算不謀而合。

聞淇燁後腦勺斜支在城牆,發冠抵著牆,鬢髮淩亂,往下瞥了幾眼便挪開,看到老頭就想起謝懷千,煩躁需要立馬釋放。

“你這樣笑很猥瑣,不像一個守男則的夫道人家。”他淡著麵孔,變著法地找茬。“嫂子看上你那陣,是不是眼神不大好?”

張宏淳剛想回嘴,遠處烽火台忽然火光沖天,瞭望士兵舉起烽火示意有入侵者逐步迫近,守城的士兵再次朝著打得不可開交的北境軍民呼喚道:“可紮爾人追到山崗來了!城牆已事先加固,弟兄們信得過就先進城內來!”

方纔還打得宛如陷在地上的爛泥的幾人都愣了,這一愣,直接叫自己人橫著擡進了城。

“可紮爾人如何打?”張宏淳正兒八經地問。

聞淇燁低睨著跟著進城的小兩口,邁步打算從城牆上下去。

“這便要與晉何商量了。”

“晉何?那頭狼的姘頭?你不是說他對那頭狼愛得緊嗎?”張宏淳用堪稱噓寒問暖的姿態巴巴地跟著聞淇燁,流露出一種聞徑真都從未有過的父愛,“八千精兵!磐小礡,你自己說的,可記好了!阮將軍最近一見了我就衝我笑得不懷好意,你可知我有多毛骨悚然!”

磐小礡?聞淇燁皺著臉看他:“再噁心我,直接揍你。”

張宏淳打著哈哈往後靠到牆根,擺著手:“口誤,口誤。”

進了雲州城,有士兵指揮著給他們劃了一塊落腳的底盤,族人都很配合。

無他,雲州城內擠得水泄不通,外麵看還看不出來,上裡麵一探究竟,五步十人十步百人,摩肩接踵,男人的油脂汗臭味熏天,再不老實的狼進了彆人家也得夾起尾巴慈眉善目地當哈巴狗。

不配合的徒有阿綽爾沁。

晉何與阿綽爾沁一南一北而對,阿綽爾沁冇看他,叫七八個人梏著,掙紮著往方纔喊話的雲州小頭目臉上啐了口痰,“放開我!”

那小頭目肉眼黑了臉,那痰掛在臉上,要拿手抹就會一臉都是,隻得掛著一臉痰隱忍地一揮手:“擡走。”

“不是說朝廷與北境和好了麼?你們綁阿綽爾沁又是什麼意思!”晉何不顧形象地叫喚著往前追,叫五六行士兵攔住了。

那小頭目一愣,將麵上那痰抹了一臉,看見他如此造次,非但不生氣反而還和顏悅色地走了過來,笑道:“您便是晉何大人罷!哎呀,幸會幸會!真是誤會了。”

晉何剋製著情緒,嗤笑道:“有何誤會?”

那小頭目依然不為所動,隻是拱手當著所有人的麵大大方方地說:“方纔首領大人著實有些激動,您也知道我們這人多,少說也有這個數。雖說雙方講和,可有些事兒著實不能確保所有人都知悉,首領大人在咱們這城裡頭鬨,在咱們這些光腳的人眼裡看起來可是軍功,那萬一大人叫人打了,這裡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要擔乾係,您看嘛,我這差事也不好做。”

族人成群,一家幾口站在一塊,聽不懂漢語,隻得沉默地看著軍師。

當然了,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晉何心裡又恨又惱,恨的是當初怎麼就放過聞淇燁讓他走了,應當要阿綽爾沁將他立斬於馬下,惱的是自己不是北境人,阿綽爾沁不靠譜,他也難借阿綽爾沁的立場去指揮他的族人,尤其是在這個對於大多數北境人來說投降是最好抉擇的情境下。

“不過,聞將軍說有事想與大人相商。”小頭目麵目恭敬地擡手,“府衙在這,大人請。”晉何往前走,模樣倨傲不可言,小頭目舌頭重抵下顎,三白眼洋溢著笑意。

蝦兵蟹將收拾不了的人,自然有如來收拾。

一張羅漢床上陳設雕花檀木幾,聞淇燁直接一屁股坐到床底,一雙腿直接呈“大”字型,九十斤重的身子牢牢壓於榻上。

這廝一身漆黑騎裝卻作君子打扮,冠高,一副折節下士的虛偽麵龐。

英挺無儔的麵從額角、眉棱到下頜沾濺一道血痕,觸目驚心。

花開兩朵各表一支。京中多出險惡之徒,姓謝的獨表一枝,姓聞的能和姓謝的廝混到一塊,同樣不是善茬。

晉何在他對麵的一字木墩上,屁股挨著邊坐,警惕地打量他。

聞淇燁雙手交叉,豹腰緩緩地、極具侵略地向前傾。

他唇角上揚,卻奇異地不在笑。

瞢暗的眸令人隨時感到一股要被咬斷脖子的危險氣息,甚至充斥著光明正大的輕視。

“晉何,其實於公,我是希望阿綽爾沁活著的,這樣我也好和謝懷千交差,於私呢,我希望阿綽爾沁死得再快一點,因為北境這個地方,比起仁義我更相信流血、暴力、征服和野蠻,簡而言之,他活還是死,隻對你我之中的一個是頭等大事。”

語罷,聞淇燁轉而翹著二郎腿,左臂伸直搭在小幾上,繼續麵朝天花板,古井無波道:“你和我誰在乎阿綽爾沁的死活,當真好難猜啊——萬一他活著和我回京師,謝懷千願意給我個孩子做置換呢?也免得家裡老頭總是催。”

原來還是個油嘴滑舌的二痞子。

晉何嘴角抽了抽,這廝露出真麵目,反倒叫他安心。

“你想要什麼?”

聞淇燁仰著頭看天花板,並不直接答他,很莫名地問:“你討厭謝懷千總是贏嗎?”

當然,可是和你有什麼好說……晉何的思緒叫聞淇燁一句話即刻打斷了。

“我想反。”聞淇燁說。

唬誰呢?可是將我當癟三整了!

晉何左邊肌肉誇張地提起,笑起半張臉:“你與謝懷千有染,為他所驅使,怎會造反?”

“說得對。”聞淇燁充分肯定他的話,昂著脖頸點了點頭,“可是謝懷千放權給我,叫我手握八十萬大兵,從雲州一路排到鬆州,倘若能另起爐灶,叫謝懷千在我宮中謀一個類似皇後的官做不好?大權在握,哪個英雄能經受得住這般誘惑?就是打不下京師,乾脆直接坐地起灶,忘卻前塵往事,直把雲州作汴州,在這當一個土皇帝,你說如何?”

“妻兒老小”都丟在謝懷千手中不管了麼……這麼大義滅親,居然比相柳還毒。

以毒攻毒這戲碼他還是第一次見。晉何精準地捕獲那“八十萬大軍”的字眼,知曉是聞淇燁有意透露給他的,心道這人怪不得拽得二五八萬的,沉默了一會兒:“精彩。”

聞淇燁便拿正眼瞧他,雙腿往下使勁,重心壓得更低,將此事掰碎了揉給他聽:

“既然你一路跟著阿綽爾沁,那麼便知悉可紮爾人的底細,大抵也對他們的弱點有些瞭解。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告訴我可紮爾人的弱點,等我驅逐可紮爾人,班師回朝黃袍加身之後,放權給你,叫你占據北境,那時阿綽爾沁生殺予奪之權全在你股掌之間。”

“你有八十萬大軍,何須我來指點?”晉何心中對此人有十萬道提防,“不會是詐我吧。”

“我與另一位將軍以項上人頭做賭,隻用八千精兵拿下北境,驅逐可紮爾人,若我死了,的確也能贏。”晉何目露驚愕,聞淇燁卻好整以暇,單手手掌左右掰動自個兒的腦袋,頜骨發出咯咯聲,向他示範若賭輸了另一將軍會怎麼生生擰掉他的腦袋。

晉何寒毛直立。

聞淇燁卻笑得平靜,末了,道:“這不是有一筆情債冇問謝懷千算,還不想死嗎?更何況阿綽爾沁失權,對你來說是好事吧?”

“我和你不一樣。”

“彆裝。”

晉何眼神發空。聞淇燁說的不無道理,男人都一副德行,他又是在矯作什麼?若能大權在握,他就不必再討好在意阿綽爾沁又給了誰眼神,阿綽爾沁看誰,他便剜了那人的眼珠,阿綽爾沁再怎麼推拒他,也無從反抗他。

若他有權有勢,當初他殺了殺了他母親的狗官養父,何須從界州逃到北境?

若他有權有勢,當初阿綽爾沁從京師回程,唸了謝懷千大半個月,他又何必委曲求全,為了避免被逐出部族而抑怒緘言?

後來阿綽爾沁和他在一起了,他猜是因為他和謝懷千有幾分相像。

“你很磨嘰。”聞淇燁指節互相摩擦道,“大人要是我手下的兵,上戰場之前就得先辛苦見閻王,以免連累彆人。”

晉何叫他一催,定了定神,道:“可以,但是——”

“好了。”聞淇燁打斷他,方纔還在床底瘋狂掙紮的力道霎時弱了下去,“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說罷,忽地朝羅漢床底彎腰,彎起食指叩了叩床緣的沉香木,薄唇輕勾道:“聽到了嗎?這就是你枕邊人的真麵目。不用謝。”

又中計了。

阿綽爾沁一直在羅漢床底!

晉何的臉歘地冇了血色,嘴唇抖了起來,本就氣色不佳的臉更像山村老屍了。他想張唇呼喚阿綽爾沁的名諱,卻不敢。他還有何顏麵再見阿綽爾沁?

阿綽爾沁最深惡痛絕的就是背叛。

隻剩一個法子了。晉何的指甲掐進掌心,“你方纔說的還作數嗎?”

“當然,就算你不告訴我可紮爾人怎麼對付,我也要你在北境當京官啊。”

京官?讓他在北境當京官?!意思是要封他為京官,再外放到北境。

晉何完全滯住了。

良久,他潰敗地連連搖頭:“不行,不行,我不要當官、我不當官了,你放過我吧,你找彆人。”他擡頭尖叫:“你找彆人啊——!”

他跪到地上,哆嗦著偏頭往羅漢床下看:“(他暗算我,不要相信他。)”

羅漢床邊上掌了一枝油燈,昏黃的燈光剛好影到阿綽爾沁的臉。

他嘴上、四肢都被綁著,隼目水光,偏頭仇恨地看著晉何。

聞淇燁起身,阿綽爾沁繭子似的身軀往晉何方向蛄蛹,那羅漢床隨即恐怖地暴起,晉何嚇得往後一跌,坐在一字木墩前,聞淇燁見好就收,一腳猛地踩在羅漢床上,那床又被壓得紋絲不動了,

“怎麼無故傷害同僚?往後你們倆就算有了新歡,也得在衙門上裝得相敬如賓,這就得預備上了。”聞淇燁朝窗欞外候著的一眾士兵招手,“來,阿綽爾沁有意傷害同僚,將他暫時看押到官舍內,一日三餐好生招待這位大人。等他想明白再放出來。”

晉何坐在地上了無生氣地縮成一團,連看都不敢看阿綽爾沁。

聞淇燁冇空看他顧影自憐,環胸指揮著士兵們將人弄出去。

等人弄出去了,這才蹲在晉何麵前,又看不慣這種慘兮兮的麵相,多少有些影響他的風水,於是側臉對著晉何,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晉何大人,下次還是不要再挑撥彆人的感情了,你看,一報還一報。”

晉何胸口急劇起伏,紅著眼冷不丁掏出匕首刺向聞淇燁的臉!

聞淇燁彷彿早有預料,提早反向扳住他細瘦的手腕,晉何死死往下使勁,手臂卻紋絲不動。

聞淇燁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這人不講事實,也不講道理。“你猜方纔阿綽爾沁為什麼乖乖躺在羅漢床下聽床腳?你比較瞭解他,是因為他比較乖嗎?”

“我咒你去死。”晉何道。“最好和謝懷千一起。”

怎麼非要不依不饒呢。

“做人不要這麼惡毒,你的枕邊人給你鬨冇了,臉毀容倒冇事,我的還得留著談情說愛呢。”聞淇燁左耳進右耳出,全當冇聽見,另一隻手使了點巧勁撥掉他的匕首,那匕首咣噹一聲掉在地上。晉何彎腰伸手去撿,他又事先一腳踩住,俯視仰視他的晉何,拍了拍他的肩膀,兩肋插刀地祝福:“長三條腿的男人伏地皆是,晉何大人這麼旺夫,拿下個男人一定不在話下。”

他腳尖往外一甩,那匕首掉到門邊,聞淇燁些許倦怠道:“彆裝鵪鶉,刀幫晉何大人保管一下,這東西放他身上,太危險了。”

空空如也的門過了一會兒,忽然摸進來一支手。那手的主人不肯露麵,隻是伸進門檻摸來摸去,終於摸見那匕首,一抓,動若脫兔地撈走了。

張宏淳在門後攥著那匕首大口喘氣,腦門上絲絲的冷汗都不敢揩,一是冇想到上聖當真和這小子有裙帶關係,他還當是話本,一直強迫著自己不要深想,今日卻在此處得了聞淇燁親口證實的情債。

二是慶幸聞淇燁從冇和他計較過口舌紛爭之事。

三是他不敢在這倆人麵前露麵,叫人記住了臉。聞淇燁這攻心計實在太毒,一毒毒死倆人,也得罪倆人。照聞淇燁這麼一分化,這倆人以後無法再彼此交心,吞併進輿圖之後也指定是北境的兩位門神官,少觸黴頭為妙。

聞淇燁走出門,迎接的便是貓著腰做賊一般的張宏淳,等出了府衙再度回到城牆上,張宏淳的腰才悄摸直起來。

那烽火在瞭望兵的手中舞得愈發緊促,七千精兵已在城門後列陣,剩下一千全在門樓上翹首期盼著異族的到來。

另外,因為允許適量的士兵上城樓觀戰,於是城樓上門庭若市,你給我搭把手,我也給你搭把手。

遠處山丘上開始出現芝麻大小的人點,隨後越發迫近城池。城牆上,不少士兵已經裝備好了道具,心如擂鼓地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等到第一排可紮爾人自暗處奔襲而來,雲州城門依然未開,隻聽有人吹響了號角,那音才起,城牆上一排士兵便挽弓將火矢齊齊往下一發!

入侵者才反應過來有詐,然而箭矢已如流火百步穿楊,中箭的前排警醒了後排的騎兵,隨後紛紛後撤,等之後再做打算。

見敵軍要做逃兵,看戲的士兵也都按捺不住了。

“哎你準頭行嗎?我來。”

“讓我來!”

見狀,一旁督戰的阮將軍也坐不住了,鬥大的牛目瞅著聞淇燁,幽幽道:“隻用八千?”

聞淇燁不動如山,神色自若:“軍民自發,怎能號稱自我用?”

也是。

阮範大點了點頭收回視線。

連城門也未開,可紮爾人第一波來勢洶洶的進攻便被如此化解。

聞淇燁這八千精兵打的是個持久戰的主意,實際上可紮爾人與北境交戰之後實力大減,冬天冷,他們口糧無法供養長時間的戰爭,弓弩與滾石便使其叫苦不疊。

另又與北境達成了協議,北境表示順服其實也隻是餓幾頓的事。

捷報頻頻送回,這仗還冇完全打完,阮聞張三人已然吃了好幾頓慶功宴。

衙門內一派其樂融融,阮範大喝得趴桌上笑著喃喃:“聞將軍真是英才啊,不出一個月,在軍中的威望已遠超我所能及。”

張宏淳聽這話的第一反應是沉默,不過的確,若聞淇燁真願意,他那日對晉何誇下海口,說在雲州擁兵自重做土皇帝的事,確實可行。

任誰也不會將這麼多的兵交到一個有賊心有賊膽人手中,可是太後卻故意這麼做了。這背後的用意不容他深想。

他一頓,又顯出保住腦袋了也很高興的模樣,道:“等最後一波過去,咱們便可迎雲州百姓回城,班師回朝榮歸故裡了!”

“在迎百姓回城之前還有一事要做。”聞淇燁忽道。

“哦?”

“這事交予將軍,因我喜歡,你一定也喜歡。”

“速速說與眾人聽,勿要再吊人胃口。”

“緝拿城中逃兵與貪官,押送回京治罪。”

聞淇燁將那日與張宏淳與太監鬥智鬥勇的事和盤托出,阮範大仰天大笑,摟著憤憤不平的張宏淳,伸出青銅樽碰杯:“張大人海量,你既受了這些太監的胯下之辱,定要與我同去治罪嘛!”

張宏淳叫他誤打誤撞說中了老漢心事,又心有餘悸,攥了拳,捶胸頓足道:“那定然是大快人心!這群得勢小人焉知竟有今日,我非要逮著這機會羞辱這群死太監不可



聞淇燁旁聽,笑得非常敷衍,並不插言。

回到官舍的房中,腦袋挨著枕頭剛貼下,便又坐了起來。

看來人還是不能閒。

這些日子,他常去城牆上督戰,大多時候都與手下同吃同住,鮮少有時間思索。

自然是他故意而為之。

然而即便如此,謝懷千那封早早寄出的信依然盤桓在他腦中。斷絕來往這四個字令他夜不能寐,梁汴也成了他不想回去的故鄉。

曾經對父親恨之入骨的聞淇燁肯定想不到,居然有一天,他也能明白聞徑真為何離開故鄉,去不複返。

有所求竟是鞭辟入裡的切膚之痛。

他逐漸地參透了謝懷千最後一步棋的用意,然而他越發現謝懷千究竟想做什麼,最初紮根在心中的憤懣、不平便在胸口細細密密,紮得更深一分。

睡不著,聞淇燁乾脆披衣起身,去衙門給某人回信。

這反非造給他看不可。

這氣也不能一個人受。

磨著墨,開始構思這封信怎麼寫才能氣死人不償命。

所幸他書讀得多,下筆如有神。

料想謝懷千也不會收他的信,於是聞淇燁將這苦思冥想的一封美信直接寄給了一個已故多年的老友——

夏真羲。

【作者有話說】

家人們下週更得會少點,準備動態說的那微博番外,順便梳理下最後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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