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晚. 第3章
-
他身上的水漬瞬間洇透了我的前襟,肌膚相貼兩人皆是不易察覺地一震。
“朕給你機會,放你走了。”他低沉的聲音貼著我耳畔響起,帶著一種壓抑已久的偏執,“如今是你自己,又穿上這襲羅裙,闖到朕麵前……”
我的呼吸徹底亂了,仰視著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手顫抖著,輕輕攀上他的胸膛。
“我穿成這樣來見你,是怕你忘了我的模樣……阿聿……是我想你了……”
指尖下的肌肉瞬間緊繃如鐵。
“想我?”他冷笑一聲,笑聲裡帶著濃濃的自嘲和怨意,“回京多年,避而不見,如今為了女兒纔來見我?謝明微,你這句話可有半分真心?”
我的心猛地一酸,眼中湧上水光,聲音哀婉破碎:“是真的……是為了女兒而來,可想你也是真的……”
說完,我輕輕踮起腳,在他唇上蜻蜓點水吻了一下。
一條手臂猛地箍住我的腰,力度大得像要揉碎我。
他的喉結劇烈滾動著,眸色深得駭人,裡麵翻湧著驚濤駭浪。他就這樣俯首盯了我許久,終是化作一聲潰敗的歎息。
“你真是……自找的。”
腰間的手臂用力,將我整個人打橫抱起。天旋地轉間,溫熱的池水瞬間冇過周身。
“阿……”我驚惶開口,未儘的話語卻被他驟然封緘。
煙霞色的軟煙羅在泉水中迤邐散開,層層疊疊妖嬈繚亂。
死死纏繞著兩具在水中驟然貼近、交疊的身軀,沉浮不休。
4
在情潮的浮沉間,我想起了那段與他年少情深的過往。
十六歲那年,姑母召沈國公夫人進宮,議定我與世子沈植的婚事。
我與沈植自幼相識,知根知底,他性情溫厚,婚後必能相敬如賓。
對於這樁門當戶對的婚事,我冇有推脫的理由。
變故發生在大婚前夜。
一夕之間,太子表哥被廢皇後姑母自縊抄家的官兵湧進了謝家。
皇帝舅舅念著我早逝的母親,留我一命。
我卻也在被押往教坊司的途中,病故而亡。
再次醒來,是在京郊一處隱秘的彆苑,是蕭聿救了我。
他這時已有了名字。
皇帝恨之入骨的謝家倒了,需要新的棋子製衡日益跋扈的大皇子,這纔想起冷宮裡還有這麼個兒子。
蕭聿很忙,每一次來彆苑,他身上的氣息都更冷冽一分,眼神也更沉鬱一分。他不再是從前那個沉默隱忍的少年,而是蟄伏著伺機而動的猛獸。
但無論他來時帶著一身怎樣的殺氣或疲憊,總會帶回一些東西。
有時是新出的話本子,有時是一包鬆子糖,有時甚至是一小盒胭脂。
他從不解釋,隻是隨手放在我房間的桌上,然後便沉默地離開,去處理他自己的事情。
我們之間的話少得可憐。他沉默地來,沉默地走。我也沉默地守著這方小小的天地,像一株失去根係的浮萍。
是我先熬不住的。
在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夜,他要離開時,我從身後抱住了他。臉頰貼在他的脊背上,淚水浸透了他的衣衫。
他僵了很久,才轉過身,將我緊緊擁住。
那晚之後,他依舊忙碌,但回來的次數明顯多了。我們像世間最尋常的夫妻一般,這方小小彆苑成了我們偷來的家。
我開始學著做些簡單的吃食,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舞陽郡主,如今也能熬出一鍋尚算粘稠的白粥,或是煮一碗臥了荷包蛋的湯麪。
除夕這日,我嘗試包了餃子。
蕭聿回來時,看著那鍋漂著麵片和肉餡的湯,嘴角難以抑製地向上揚起,最後竟朗聲大笑起來,是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少年意氣。
那一刻,陽光落在他帶笑的眉眼上,彷彿驅散了所有陰霾。我偎在他懷裡,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鼻尖是他身上乾淨的皂角氣息,竟生出一種就這樣與他到天荒地老的妄念。
又一年,他被封王,有了自己的府邸和屬官。隨之而來的聖旨,同時為他賜下三樁婚事:一位出身將門的正妃,兩位家世顯赫的側妃。
蕭聿回來的次數更少了。每一次回來,眉宇間都積壓著厚重的陰雲,眼神疲憊而焦灼,像一頭被逼到懸崖邊的困獸。
彆苑周遭亦添了許多陌生護衛,想來是有人察覺了我的存在。
我終於在他又一次深夜負傷歸來時,平靜地開口:“阿聿,放我走吧。”
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劈開黑暗,我看清了他血色儘褪的臉。
我聽見自己冷靜到近乎殘酷的聲音,一字一句,為他,也為自己剖析:“我是見不得光的罪臣之女,是懸於你頭頂隨時可能落下的利劍。留我在身邊,你不得不為我們的將來去算計,去妥協,甚至變成你自己都憎惡的模樣。
“阿聿,我承受不起。更怕有一天你回頭看我時,眼裡隻剩下疲憊和厭倦。
“與其最後我們在這泥潭裡相互拖累,被磨得麵目全非兩看相厭,不如……在你我還記得彼此最好模樣的時候,就此放手!”
“放手?”
他像是聽到了世上最荒謬的笑話,猛地將我狠狠揉進懷裡,滾燙的唇帶著毀滅般的力道,粗暴地碾上我的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