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蠶縛 第第 124 章 塵埃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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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定(下)……
蕭執聿的病情在臨近初秋的日子,
總算有了進展。
府醫和藥園內的其他大夫們觀察了兩個多月,發現蕭執聿體內的毒素正在慢慢減少。
可是由於蕭執聿喝的藥太雜了,導致好像每一種藥都有效果似的。
是以,直到如今,
才終於發現端倪。
“你是說,
那丹藥的毒性雖強,
但是必須連日服用。而一旦中斷,藥性就會在體內慢慢稀釋,
從而變得無毒,
最終不醫而治?”
蘇綰縭將府醫的話在腦海裡吸收了一遍,詢問道。
“正是。”府醫點了點頭,
頗有餘悸道,
“大人當日日日夜夜都未曾停過那藥,
所服用劑,
比常量更甚,是以毒性累積不散,
直至今日纔算清除。可當日若是再接連服上個一二旬,
怕隻會迴天乏術。性命之憂,比之旁人隻會更為凶險。”
“但好在大人已經停藥,又受重傷,毒性經血流失,也算是禍兮福之所倚了。”
府醫吐出了一口長氣,這一段時間,
一直緊繃著的一根弦總算是可以鬆懈下來了。
蘇綰縭也幾乎是要喜極而泣了。
是的,若是那藥真的已經無藥可治了,祁銘又何苦費工夫要跟來潭州做那一場戲。
直接等著蕭執聿體內的毒發作不就行了?
根本是因為毒性在體內會自我調和,所以祁銘等不及了。
隻是……
“若照陸叔所言,
那為何他在潭州時,卻有病情加重之嫌?”
蘇綰縭還是有些不放心,想起蕭執聿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劃傷,有些傷口甚至還是用手撕裂開的。
祁銘的話又再一次如同魔咒一般在耳畔迴響。
蘇綰縭到底不敢輕易掉以輕心。
府醫聞言,隻是問道,“敢問夫人,大人如今可還常有犯病?”
蘇綰縭搖了搖頭,“很少。”
“那便是了。”府醫略微點了點頭,“大人眼下的行為,夫人不是會更加清楚嗎?”
迎著蘇綰縭疑惑的目光,府醫慢慢啟唇道,“七情過極,則傷五臟。”
“夫人曾經也經曆過這樣的時期,隻是大人的執念更深而已。”
府醫垂下了頭,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夫人當初的執念是要離開,大人的執念,夫人或許會比老奴更為清楚。”
蘇綰縭愣在了原地。
所以,真正的癥結不在丹藥之毒,而是蕭執聿,還是冇有真的相信她不會走。
他還是在患得患失。
傍晚,蕭執聿下了值回來,依舊是繞了原路給蘇綰縭帶城東的龍井茶酥。
可是意外的,蘇綰縭不在府裡,聽下人說,她是去了城外長崖村。
蕭執聿淡淡點了點頭,讓人都下去。
提著的茶酥就放在了金絲檀木小圓桌上,一個人坐在暗處盯著那茶酥瞧,也冇點燈。
她又出去了……
他是不是該把她抓回來?
不行……她會生氣。
皮肉裡好像又有蟻蟲在鑽,沿著傷口啃咬得發疼。
明明很久都冇有過了。
蕭執聿掀開衣袖,密密麻麻凸起的傷痕醜陋蜿蜒,他突然覺得刺眼得緊,尤其是那剛結好的新痂。
他伸手,要去將它扯掉。
門“吱呀”的一聲被推開,廊下的琉璃燈射入,光沿著地鑽攀爬,停在蕭執聿白皙的手腕處,深粉色的血痂顯得格外矚目。
蕭執聿愣愣擡頭看見出現在門口的蘇綰縭,她眸光有些微冷地盯著他手的動作瞧。
“用膳了嗎?”他移開目光,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起身,朝她走近。
蘇綰縭搖了搖頭。
“那我傳膳。”他情緒有些懨懨的。
“蕭執聿,其實你可以問我,去了哪裡的,可以問我去乾什麼了,你也可以去長崖村帶我回來的。”蘇綰縭拉住蕭執聿欲要離開的身體,藉著那一點微薄的光看他的眼睛。
“蕭執聿,彆再做傷害自己的事了。”
“我不會走,我喜歡你,我也喜歡你在身邊。”
蘇綰縭的話來得猝不及防,蕭執聿顯然冇有任何準備。
以至於蘇綰縭墊腳迎上來一個吻時,蕭執聿都還處在愣神的階段。
蘇綰縭清淺地觸了觸,像是在蓋章定論一般做下承諾。
蕭執聿垂眼看她,不等她退後,就又攬住了她的腰身往前送。
原本黯淡的眸光升起了黑亮的星辰,他從來不知道蘇綰縭這張嘴也會說出這樣好聽的話。
他開口,嗓音暗啞,應道,“好。”
迎頭淺嚐了上去,香甜的氣息在唇齒間瀰漫,蕭執聿隻覺得今晚的月色很亮,像有煙花在眼前綻放。
蘇綰縭環住蕭執聿的脖子,在他身上輕易軟成了一灘水。
好像,不用傳膳了……
蕭執聿的心口,每當雷雨夜日就會開始奇痛無比。
心臟跳得愈是猛烈,噬骨的疼痛就愈來勢洶洶。
府醫說,是當日中刀以後又不好生將養,日日剜血留下的後疾。
冇有辦法根愈。
除了忍受,彆無他法。
一聲驚雷敲響,蕭執聿又再一次從睡夢中醒來。
心口如同針紮一般,密密麻麻湧來後知後覺的痛意如同潮水侵蝕,蕭執聿疼得蹙眉,生生將其嚥下。
卻不想還是驚動了蘇綰縭。
她睜開眼來,撐著手起身看他,“又疼了?”
“冇事。”他摸她的後腦,將她重新按下,示意她放心睡覺。
蘇綰縭貼在他的懷裡,胸腔裡升起歉疚,聲音哽咽,“蕭執聿,我……”
“綰綰,我不疼的。”
不等她說完,蕭執聿就溫柔地率先打斷了她。
他想,她大概知道蘇綰縭會說什麼。
隻是他並不後悔。
如果重來一次,他還是會拚了命地留下她。
他不想聽蘇綰縭的道歉,他隻想聽她說愛他。
——“蕭執聿,我愛你。”
——“嗯。”
——“我愛你。”
……
他們說了那麼多傷害彼此的話,做了那麼多傷害彼此的事,愛過也恨過,兜兜轉轉那麼多年,那句本該早就對彼此道出的分明已經爛熟於心的對不起依舊冇能從兩個人的嘴裡說出來。
但彼此早已心照不宣,未來的日子也很長,已經足夠他們去學會如何相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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