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江湖往事之趙三 第336章 硬漢大平
“張家強,我是高大平!”電話那頭的聲音又急又啞。
張家強樂了:“喲,平哥,您身體怎麼樣啊?在醫院養傷呢?”
“少跟我來這套!”高大平吼道,“鬆原就這麼一畝三分地,是這麼多年我打你打出來的,你跟我嘚瑟啥?你還想稱霸?有我高大平一口氣在,鬆原的江湖就輪不著你!你在哪呢?”
“平哥,你好好養傷吧,氣性彆這麼大。”張家強語氣輕鬆,“你老了,鬆原這嘎達該換代了。這麼多年我讓著你,是看在查乾湖老鄉的份上,可你蹬鼻子上臉,總幫趙三欺負我,有點過分了吧?”
“我欺負你咋了?你就該被欺負!”高大平氣得破音,“彆他媽吹牛逼!”
“我沒吹牛逼。”張家強慢悠悠地說,“你不服氣,等你出院咱倆接著乾!但你彆當我還是三十年前的張家強,我現在羽翼豐滿了。不妨告訴你,我乾媽是國家體育總局的局長,我是國寶級運動員,你動我一根手指頭試試?鬆原白道誰敢抓我?我打你沒事,你動我一下就得攤大事!”
他還真沒吹——鬆原六扇門早就知道他背景硬,市領導都跟他吃過飯,還給他發過獎章。他領學員打仗鬨事,就算抓進去,領導也得批“趕緊放了,彆惹事”,誰也不敢真動他。
電話那頭的高大平聽得直喘氣,魏洪森趕緊搶過手機:“哥,彆說了,氣壞身體不值當!”
高大平指著手機,半天說不出話——這仇,他記下了,但現在的張家強,確實不是他能隨便拿捏的了。
高大平在電話裡被張家強懟得火冒三丈,咬著牙罵:“張家強,你小子小懶子兒挺硬!這仗你打得牛逼,但你記住了,我高大平隻要還有一口氣,鬆原就沒你立足的地方!”
“平哥,你這是還想為虎作倀啊?”張家強在那頭笑,“你在哪兒呢?我找你去?”
“找我乾啥?你還敢打我?”高大平吼道。
“對啊,我送你上路!”張家強壓根不怕。
“你他媽彆吹牛逼了,你送走誰了?”
“大平啊,趕緊在醫院老實待著養傷吧,彆總曬臉。等你養好了,想找我隨時來,我現在可不怕你了。”
張家強頓了頓,語氣裡滿是得意,“說實話,以前沒打過你,我還有點懼你;但現在我打贏了,你再來一次,我就再打你一次,你信不?人就這樣,贏過一次,心裡那點恐懼感就沒了,不和你廢話了,我這邊開業正忙,不跟你扯了!”張家強懶得再聊。
“操你媽的張家強,你等著!我高大平報仇不過夜,你彆跑!”高大平在那頭怒吼。
“來唄,來了照樣揍你!你現在能下地嗎?腦袋都被打放炮了,還嘴硬!”
張家強說完“啪”地掛了電話,衝旁邊的兄弟啐了一口,“這逼樣住院了還想乾我,操!”
兄弟趕緊附和:“強哥彆跟他一般見識,他那腦袋放炮、手指頭折了的樣,來一次咱乾飛他一次,沒雞巴事兒!”
可張家強沒意識到,自己這時候也犯了輕敵的毛病——人就是這樣,占了優勢就容易放鬆警惕。
流氓的邏輯裡,吃虧了必須找補回來,你給我一電炮,我不光要還你一電炮,還得多打兩拳才舒坦,這就是社會的“勝者為王,敗者寇”。
他琢磨著:“我哥這開業宴上來了這麼多朋友,還有不少交警隊的阿sir,加上體校的學生和社會兄弟,彆說高大平不敢來,就是來了也白搭。”
另一邊,高大平躺在病床上,眼裡全是狠勁,嘴裡罵罵咧咧:“操你媽的張家強,我非乾死你不可!”
兄弟勸他:“平哥,等養好傷再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放屁!退一步那是縮頭烏龜!有仇必報纔是君子!”
高大平掙紮著要起來,“扶我起來!”
誰也沒想到,他腦袋顱內骨折、手指頭斷了兩根、身上還有一堆傷,手術第二天就想下地乾仗去。
兄弟看著他虛得臉色發白,都擔心:“平哥,你這能行嗎?手術完還沒吃飯,身體虛著呢!”
“扶我回家!”高大平犟得很。
魏洪森和小五趕緊扶著他,幾個兄弟跟著把他送回家。
上四樓的時候,高大平喘得像拉風箱,虛汗把褲兜子都濕透了——剛輸了兩千多血,第二天就折騰,換誰都扛不住。
兄弟拿鑰匙開門,他手抖得連鑰匙都插不進鎖孔,還是兄弟幫忙才“嘎嘎”開啟門。
一進屋,高大平往沙發上一坐,擺擺手:“給我拿個毛巾擦把臉,再倒杯水。”
歇了半天,他突然說:“王三,去把螺絲刀拿來,把電視後麵開啟,修修電視。”
兄弟納悶:“哥,電視咋壞了?”
邊說邊去拿螺絲刀。
等開啟電視,螢幕上正好跳出來“中央電視台體育頻道”的畫麵,訊號還挺清楚。
兄弟更懵了:“哥,電視好使啊,不用修啊?”
他哪知道,高大平這葫蘆裡賣的不是修電視的藥,而是憋著更狠的招呢。
2002年那會兒,全國的社會風氣都嚴得很,從澳門到港澳台,自打95年之後管控就越來越緊。
長春的趙三早就不敢放肆,鬆原這邊也一樣,以前泛濫的槍支全被收繳了——說白了,拿刀紮死人說不定還能逃個死刑,可敢動槍的,那必是槍斃沒跑,所以這時候沒人敢輕易碰槍,高大平以前也得收斂著。
可這會兒的高大平已經紅了眼,兄弟拿著螺絲刀“哢哢哢”擰開那個老式大鼓包電視的後蓋,還納悶呢:“哥,電視沒壞啊,擰它乾啥?”
剛開啟蓋,就看見裡麵藏著個用油紙、黃紙層層包裹的東西,外麵還纏著膠布。
“大哥,這啥呀?”
高大平沒說話,接過紙包“哢哢”拆開,裡麵露出個黑色的boss包。
兄弟一看這陣仗,心裡“咯噔”一下,知道要出事了。
開啟boss包,三把小巧的手槍躺在裡麵,旁邊還有不少子彈。“大哥,這……這乾啥呀?”
兄弟聲音都抖了。
“彆廢話!”高大平喘著氣,“彆看這一年沒打仗,真要乾起來,這玩意兒才管用!”
他試著想裝子彈,可手抖得厲害,剛做完手術沒勁兒,“幫我把子彈上上。”
“大哥,要不我回家把家夥取來?我二叔家還有兩把老洋炮,咱一起帶上!”兄弟急著說。
“你們都彆去,在家等著。”高大平擺擺手,眼神狠得嚇人,“我自己去送張家強上路,不用你們,我一個人夠了。”
兄弟們全急了:“大哥,為啥不讓我們去?我們跟你一起去!”
高大平歎口氣,擺擺手:“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們都是我高大平一輩子最好的哥們兒。大哥要走了,還有很多事兒需要你們做。”
這話一說,兄弟們全明白了——他這是要拚命,要把張家強徹底“送走”,這可不是簡單的打仗,是抱著同歸於儘的心思去的。
“你們都彆去,我自己送走他就行。”高大平眼神堅定,“把我扶上車,你們就回去,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你們。大哥一輩子教你們講義氣,你們夠用了。你嫂子和大侄子,以後就靠你們照顧了,你們肩上還有重任呢。”
兄弟們一聽這話,當場就哭了:“大哥!平哥!我跟你去!我們不怕死,陪你一起乾!”
“張家強算個屁,我跟你去!”
可高大平搖搖頭:“兄弟們的心意我領了,下輩子咱還做兄弟。但這次,必須我自己去。”
這幫兄弟看著高大平,再想想趙三那種出事就把兄弟推出去頂罪的德行,更覺得眼前的大哥是真講究。
有人“噗通”跪下了,其他人跟著跪了一片,都知道大哥這一去,怕是回不來了,這是真要“上路”了。
“大哥!我們照顧好嫂子和侄子,你放心!”
高大平點點頭,掙紮著站起來,兄弟趕緊扶他。他把三把上滿子彈的手槍彆在腰間,每走一步都晃悠,剛輸完血的身體虛得厲害,可眼神裡全是決絕。
“老三,”他喊住一個兄弟,“車鑰匙給我。”
兄弟哭著遞過鑰匙,看著高大平被扶上車,車緩緩開走時,後麵的兄弟還在喊:“大哥保重!”
沒人知道,這輛車開向張家強的開業宴,也開向了鬆原江湖最慘烈的結局!
魏洪森看著高大平那決絕的眼神,知道再勸也是白搭——社會人這麵子啊,比命都金貴。
被張家強打成這樣,不把這口氣掙回來,高大平在鬆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活著都覺得窩囊。
這時候的高大平剛輸了兩千多血,身上的點滴管剛拔,整個人虛得像攤爛泥。
有過重傷經曆的人都懂,就像女人生完孩子第二天,渾身軟得連手指頭都抬不動,何況他這還是開顱手術加手指骨折,身上被鋼管砸的傷口還在滲血,那股子從骨頭縫裡鑽出來的虛勁兒,能把硬漢熬成軟腳蝦。
兄弟幾個小心翼翼地把高大平扶上捷達車,他咬著牙哆哆嗦嗦戴上壓舌帽,又把墨鏡往臉上一扣,遮住那腫成一條縫的眼睛。
啟動車子時,折了的手指頭按在點火鍵上,疼得他“嘶”地抽了口冷氣,可他硬是憑著一股狠勁,“哢嚓”一聲打著了火。
握著方向盤的手止不住地抖,腦袋裡的碎骨像紮著針,每顛簸一下都疼得眼前發黑,可他就像《天若有情》裡劉德華演的華弟,開著車衝向未知的結局,後視鏡裡兄弟擔憂的臉越來越遠,他知道這趟是單程路,沒打算回頭。
路上風一吹,高大平腦子裡翻江倒海。
想當年他在鬆原多橫,江南江北誰不喊他一聲“平哥”?收拾張家強跟逗小孩似的,說打就打,說罵就罵。
可現在呢?被這小子打得腦袋開瓢、手指頭折,連道上兄弟都跑去捧他的場,這口氣嚥下去,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混?
他越想越氣,他騰出一隻手捶了下方向盤,疼得齜牙咧嘴,罵人的力氣都快沒了,可眼裡的狠勁卻越來越足。
就憑著這股執念,他居然迷迷糊糊開到了張家強他哥的開業酒樓門口,全程沒帶一個兄弟,孤零零一輛車停在路邊,像一頭受傷的孤狼。
此時的酒樓裡早就鬨翻了天。一樓大廳三十多桌坐得滿滿當當,三百多號人擠得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南來的北往的,佳木斯的、通遼的,白道上的小領導、黑道上的混子、體校的學員,連交警隊的阿sir都來了七八個,個個端著酒杯圍著張家強喊“強哥”,把他捧得暈頭轉向。
張家強他哥是公務員,知道收禮請客影響不好,乾脆躲在家裡沒露麵,把這露臉的活兒全交給了弟弟。
張家強坐在中間的主桌,左一杯右一杯地喝著,臉上笑開了花,正應了那句“人生得意須儘歡”,早把高大平的威脅拋到了腦後。
門口光負責迎客送客的兄弟就站了兩排,“李哥慢走,常來啊”“二哥路上小心”的招呼聲此起彼伏,熱鬨得像過年。
突然,一輛灰撲撲的捷達“嘎吱”一聲停在酒樓門口的馬路牙子上,連車牌都沒掛。
一個負責迎客的小弟探頭瞅了一眼,嘴裡嘟囔:“這誰啊?這時候才來隨禮?”
就見車門慢悠悠地開啟,半天從裡麵“爬”出個人來——高大平實在太虛了,一條腿先挪下來,在地上晃了好幾下才站穩,另一隻手死死抓著車門框,費了半天勁才把身子拖出來,扶著車門子喘了好一會兒,才踉踉蹌蹌往酒樓門口挪。
那小弟瞅著背影有點眼熟,撓了撓頭:“這哥們兒咋看著這麼麵熟呢?”
高大平戴著帽子墨鏡,帽簷壓得低低的,加上走路打晃,一時沒認出來。
等高大平挪到跟前,那小弟剛想張嘴問“大哥您是來隨禮的不?”就見高大平慢慢抬起頭,抬手把墨鏡摘了下來。
那小弟一看清他臉上的傷——青一塊紫一塊,顴骨腫得老高,眼睛眯成一條縫,瞬間嚇得魂都飛了:媽呀,這不是高大平嗎?!
他太知道高大平的脾氣了,這眼神裡的狠勁,跟當年打斷彆人腿時一模一樣,明擺著是來玩命的,八成是衝大哥張家強來的!
這小弟也是個機靈鬼,知道這時候喊“高大平來了”就是找死,愣是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站在原地大氣不敢出,眼睜睜看著高大平往屋裡走。
高大平也沒搭理他,瞅了一眼就徑直進了酒樓大門——屋裡正喝得熱火朝天,劃拳聲、勸酒聲震耳欲聾,誰也沒注意這個渾身是傷、走路打晃的不速之客,更沒人想到,這扇門後即將上演一場血色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