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江湖往事之趙三 第383章 號子風雲(1)
咱還得好好嘮嘮三哥,就是趙三趙紅林,他是咋一步步起來的,到最後又是咋沒的。
這話得從頭說,趙三這一輩子,那真是夠傳奇的!
他最早是擱菜市場賣豬肉的,接的他老爹的班,就那年代,日子過得緊巴。該說不說,那時候三哥家條件是真不行,他老媽穿的襪子,腳趾頭那塊都破得露肉了,還得縫縫補補接著穿,就那德行。
就連趙三自己結婚後也還是那德行,那襪子也是大窟窿小眼子,穿的嘎嘎硬也不洗,再加上趙三生來就腳臭,鞋一脫那味兒啊,唉呀媽呀,不說了,再說怕你吃不下飯!
哎,關於趙三臭腳臭襪子的事我以前好像講過一段兒,暫且不提!
後來啊,趙三去海南學藝,回來就開始在道上闖,一路過關斬將,沒少經曆事兒,等他把該學的能耐都學到手,就回了長春。
打從他踏足“藍馬”這行起,十年的功夫,他就混出樣兒了,手裡攥著的資產,足足有十多個億!
這可不是小數目,擱東北這地界兒,能做到這份上的,沒幾個。
三哥這人也特彆,他不單單是“藍馬”裡的狠角色,還帶著社會大哥的範兒,這兩種身份擱他身上結合得特好,也靠著這身份,他往後的日子纔算真正站穩了腳跟。
那時候的趙三,那真是風光無限,在長春道上,提起他的名兒,有恨的,有罵的,有讚的,但沒幾個不怵的。
有人說,趙三自己跟彆人唸叨過,說:
“我這輩子值個兒了,夠本兒了”,但其實啊,三哥心裡根本沒滿足,人哪有滿足的呀!
要是當初他沒錯過那些機會,也不至於落個橫死的下場,說不定能像權哥那樣,一直混到最後,穩穩當當的。
就說2002年那時候,在長春道上,三哥的地位那真是無人能撼動,說一沒人敢說二。
那時候三哥手下有“五虎上將”,都是能打的狠角色,像左洪武、王誌,潘廣義,吳立新,還有黃強、黃亮這幫人。
可後來呢,這幫兄弟沒一個有好下場,有的進去蹲大獄了,有的跑了沒影了,還有大義子的眼睛都讓人打瞎了一隻,慘得很。
不過到了2002年五月份,三哥心裡就有點發慌了,總覺得要出事兒,果不其然,沒多久就真出事兒了。
出事兒之後,三哥就讓左洪武去頂罪,也就是替他扛下這事兒。
打從左洪武頂包之後,道上就開始傳,說北京那邊有人盯上了三哥,上麵牽頭的秘密偵查組,專門來查趙三了。
老鐵們都問,這是真查還是假查啊?那肯定是真查!
這事兒跟“采都會”的老梁家脫不了乾係,人家老梁家的姑娘,就是被趙三給禍害沒的。
但話說回來,這事兒也不是全怪趙三,老梁家那邊也有一定原因,不能把鍋全扣三哥頭上。
老梁家在道上也確實有實力,說白了,梁靜表妹的男朋友,就是因為這事兒沒的。
趙三那時候也一直盯著這事兒,沒敢讓它鬨大,就怕事情發酵了不好收拾。
再說了,北京城那邊要查這種黑道上的事兒,也得花時間摸線索,加上當時左洪武在裡麵頂著,一時半會兒也沒查到三哥頭上。
那咱們這時候就得說說左洪武了,之前說左洪武進去頂事兒,其實就是左洪武自己提出來主動去的。
當時事兒逼到那兒了,沒辦法,左洪武硬著頭皮自己主動進去的。
那他為啥後來跟三哥決裂,甚至恨得想殺了三哥呢?
這裡麵是有原因的,老話都說“水是有源的,樹是有根的”,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平白無故的恨。
不光左洪武恨趙三,王誌也恨他,這倆人恨三哥,都不是沒緣由的。
左洪武剛進去的時候,趙三那時候有錢有能耐,在“大北郊”那邊,管事兒的那些人,年年都能從趙三這兒得好處,用道上的話說就是“吃趙三的軍餉”。
說白了,每逢過年過節,趙三給那些人送錢,最小的官兒都能拿到萬八千的,官兒大點的,一次就能拿十幾萬。
這些錢,說白了都是從趙三身上“榨”來的,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左洪武在裡麵待了二年多,日子過得還挺滋潤,武哥在號子裡吃的好喝的好,還當上了“鋪頭”。
號子裡的人都知道他是趙三的兄弟,沒人敢欺負他。他在裡麵除了沒女人,彆的啥都不缺,要啥有啥。
左洪武是2000年五一前後進去的,一直待到2002年十月份,一晃這都兩年多了。
頭半年的時候,還風平浪靜的,武哥在裡麵養得白白胖胖的,想吃啥、想喝啥,基本都能滿足。
可後來不行了,上麵下來新規定,說是對那些打黑除惡抓進去的,還有犯了傷害罪、殺人罪的犯人,不管是判了無期的、死緩的,還是有固定刑期的,都得定期“調號”,就是從原來的監舍換到另一個監舍。
為啥要調號呢?就是怕這些人在一個號子裡待久了,跟裡麵的人太熟了,拉幫結派欺負新人,或者搞其他貓膩。
說白了,就是怕他們在號子裡太“自在”,搞出啥亂子。
這不,左洪武就被調號了,他沒調之前待的是二零五號監舍,後來就被調到三零五號了。
有一天,所裡的“小杠”,(看守所裡負責看管犯人的普通警員,因肩章常是一道杠得名)過來通知調號,左洪武當時就懵了,嘴裡嘀咕:“我進來這麼久,都半年沒挪過窩了,咋突然要調?”
旁邊有人搭話:“你以為有三哥罩著就好使啊?現在不行了,這裡麵有了新說道兒,上邊下了執行命令,再牛逼也得聽!”
左洪武瞅了瞅那“小杠”,也沒轍,隻能點頭:“行,調就調吧。”
就這麼著,武哥從二零五號監舍被轉到三零五。
到了三零五門口,鐵門“哐當”一聲開啟,管事兒的“老漢”(號子裡資曆老、說話有點分量的犯人)探出頭喊:“屋裡的都注意了,給咱們這屋加個人,都招呼著點!”
“小杠”聽完也不管裡麵說啥,伸手就把左洪武推了進去。
左洪武一進這屋就傻眼了——這哪是普通號子,分明是個“大戶”,足足有四十來號人,他原來待的二零五才二十來人。
但凡進過號子的都知道,人越多事兒越雜,不過也有人就愛聽號子裡的這些熱鬨事兒,你瞅我講的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他剛一進門,屋裡這幫人“唰”地一下全瞅過來,眼神裡都帶著股子打量的勁兒,有的還透著點不懷好意。
左洪武也不怵,往鐵床上一坐,腰桿挺得筆直。
這時候,一個滿身花裡胡哨紋身的漢子湊了過來,這人叫二憨,道上都喊他綽號——那時候混江湖的,誰還沒個綽號撐場麵。
其實二憨早知道左洪武要來,之前“尹小嬌嬌”,所裡和他有點關係的人已經跟他打過招呼:“一會兒進來個長春的,是那邊的二線大哥,他大哥就是趙三趙紅林。”
二憨雖說不是長春人,但在號子裡待了好些年,外麵的事兒沒少聽人吹牛逼,趙三的名頭他早耳熟了。
號子裡的人閒得慌,總愛聊外麵誰混得大,前陣子還說“梁旭東沒了,現在屬趙三最牛”,所以他一聽說來的是趙三的人,立馬就上心了。
二憨旁邊跟著個小屁孩,腦袋光溜溜的沒幾根頭發,瞅著也就十**歲,賴賴巴巴的,叫二猛子,是專門伺候號子裡“頭頭”的,平時端茶倒水、收拾鋪位都歸他。
二猛子抬頭瞅了瞅左洪武,沒大沒小地問:“你叫啥啊?”
左洪武瞥了他一眼,這半年在號子裡沒打過架,日子過得穩當,脾氣也順了點,慢悠悠回:“我叫左洪武,吉林夕陽的。”
沒等二猛子再說話,二憨就瞪了他一眼:“彆瞎嘚瑟!都聽好了,以後大夥都叫他武哥,在這屋裡,除了我說話還算數,剩下的都得聽武哥的,都給我尊重著點,不準讓武哥乾雜活!”
左洪武一聽就明白了,這是“尹小嬌嬌”的招呼起作用了,他趕緊順著話茬說:“哥,我懂規矩。這次調號是上麵的命令,沒辦法的事兒。我這人不爭名不奪利,你這號長的位置、鋪頭的身份,我都不搶,也不惹事兒、不找事兒,大夥在一塊平安無事就成。”
二憨瞅著左洪武笑了笑,語氣也軟了點:“沒事,洪武,咱在這兒待著就是兄弟。你想睡哪鋪?”
左洪武掃了一眼鋪位,四宮鋪裡二鋪有人,就說:“那我睡三鋪吧。”就這麼定了住處。
那時候是2002年九月份,左洪武一進三零五就待了一個月,直到十月份都沒挪窩。
這一個月裡,武哥沒鬨過事,當然也沒人敢欺負他——掃地、擦廁所這些臟活累活,壓根沒人敢讓他沾手。
武哥在號子裡的日子過得也算滋潤,頓頓都有小菜。
為啥?還不是三哥給他存錢,一個月往他賬上存一萬兩萬的,想吃啥基本都能買到。
頓頓的小盒飯裡,炒粉條、炒芹菜、雞蛋炒雞蛋、火腿腸這些都少不了,想吃速食麵了隨時能要,想喝點啥,飲料甚至啤酒都能弄到,在號子裡,除了二憨這個鋪頭,就屬他最牛逼了。
該說不說,左洪武天天吃的那些好東西,從來沒給過彆人。
有人背後嘀咕:“武哥也太摳了,吃不了的給大夥分分咋了?”但左洪武心裡門兒清——不是他不想給,是真不能給。
他要是把吃不完的東西隨手給人,鋪頭二憨指定不樂意,指不定得咋琢磨:“你剛進這屋就他媽在這兒賣弄人緣,想搶我風頭啊?”
號子裡那幫小子眼瞅著武哥吃好的,饞得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可左洪武硬是一口沒給過。
這是規矩,你一旦給了彆人好處,大夥都念著你的好,時間長了,鋪頭的威信不就被你搶了?
像這種犯忌諱的事兒,左洪武門兒清,可不會乾。
所以他就自己吃自己的,吃得消停,二憨也沒找他麻煩,倆人一直相安無事。
但在三零五待了一個月,左洪武發現個怪事。
這屋裡除了鋪頭二憨和他,還有個特殊的人——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
這老頭兩鬢斑白,連眉毛尖兒都是白的,還戴著副眼鏡,瞅著就跟號子裡的其他人不一樣。
你看他那氣質,要麼是當官的,要麼是老師、會計,甚至有點像那種下鄉支教的老校長,文縐縐的。
左洪武跟這老頭沒咋說過話,隻聽旁人叫他老李頭。
老李頭在號子裡算是資曆老的,但過得一點都不好,大夥沒事就拿他消遣。
尤其是到了晚上,有人故意抓小蟑螂往他身上扔,嚇得老李頭“哎呀媽呀、哎呀媽呀”直叫喚;白天也沒個消停,今兒讓他擦地,明兒讓他刷廁所,連馬桶裡有根頭發都得讓他摳乾淨,折騰得夠嗆。
左洪武心裡納悶:“總欺負這麼個老頭兒乾啥啊?”
後來他纔想明白——老鐵們沒在號子裡待過不知道,一旦在裡麵待久了,啥消遣都沒有,不讓打牌,不讓跟女的接觸,更不讓喝酒,閒得渾身難受,就隻能琢磨人、欺負人解悶。
這幫人裡,最能折騰老李頭的就是二猛子。
那小子十**歲,是號子裡最小的,可壞點子不少,沒事就找老李頭的茬。
左洪武看在眼裡,卻從沒管過——他心裡清楚,自己管好自己的事兒就行,絕對不能多管閒事。
二猛子是鋪頭二憨的人,他要是管了,不就等於跟二憨過不去嗎?
其實大夥欺負老李頭,不是沒原因的。
老李頭剛進來的時候,二猛子可會來事兒了,一口一個“李師傅”“李叔”地叫著,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他瞅著老李頭文質彬彬的,就問:“李叔,您這是犯啥事兒進來的啊?”
老李頭歎口氣:“嗨,還能啥,經濟上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