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無雪也無你 004
病房裡,我渾身插滿管子。
一動就錐心似的疼。
得知我醒後,白依依推門而入:
“多謝姐姐成全,你看他長得多像南亭。”
說著她將一張四維彩超單塞進我手裡。
“比你死的那個小賤種還像呢!”
她壓低聲音,臉上滿是怨毒。
“南亭一定不會讓他像你兒子那樣慘死。”
我再也忍不住,抄起杯子砸她頭上。
她卻像感覺不到疼一樣,撿起碎片又往傷口裡按了按:
“知道你為什麼喪子喪親嗎?因為你不夠狠!”
我氣得渾身顫抖,剛要抬起手,
“啪”的一聲,我被衝進來的沈南亭打得偏過臉。
“你太惡毒了!”
我抓著被子的指節用力到泛白,“是她該死!”
旁邊的心電監測儀器滴滴報警。
他卻一把抓住我衣領,眼裡隻有譴責:
“我就不該相信你真的服軟了。”
沈南亭氣得一拳砸在牆上。
他懊悔著今天就不該讓依依過來。
萬一南淺死在這,衝撞了孩子可就不好了。
思及此他微微一怔,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一定是最近被南淺氣著了。
自己對她還是有愛的。
……
過了許久,醫生纔敢進來給我注射藥劑。
沈南亭在一旁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沈南亭”,我伸出插滿管子的手,輕聲開口: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同生共死的情誼,多年的夫妻情誼,到底哪裡比不上一個洗頭妹?”
“她不是洗頭妹!”
他突然提高嗓音,
在看到那雙紅腫不堪的眼睛時,又驀地噤了聲。
第一次見到南淺時,他就被那雙水汪汪的眸子吸引。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雙眼睛看向他時隻有怨恨,再無愛意?
不會的。
等依依的孩子生下來,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他還有驚喜給南淺呢。
“其實你妹妹……”
他剛要開口,白依依進來摟住他:
“南亭,這裡的消毒水味讓我反胃。”
他把那半句話嚥了下去,抱著她離開。
我嗤笑一聲,他竟還有臉提妹妹。
拜他所賜,妹妹死在異國他鄉,連屍體都沒人收。
這時手下發來訊息,醫療裝置已到位。
我的身體不能再拖了。
出院那天沈南亭告訴我,
晚上白依依準備了遊輪晚宴,慶祝我出院。
我想起手下的訊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他嘴角浮起一抹淺笑:
“你受苦了,再等幾個月就好!”
我不動聲色地躲開他的觸碰。
……
晚上我站在甲板上吹著海風,眼前浮現出兒子稚嫩的小臉:
“媽媽,我們一家三口還沒一起去過海邊呢!”
那時沈南亭忙著吞並其他組織,我也就沒和他提起。
現在他倒是有時間了,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看著那邊兩人親密的互動,我壓下舌底腥甜。
白依依一身高定,倨傲地上前:
“姐姐,今天你兒子也來了。”
我心猛地一沉,“你什麼意思?”
她讓人拿來一個陶罐。
我瞳孔一縮,那是兒子的骨灰罐!
“南亭答應我,用海葬給我的孩子祈福。”
說著她就要開啟罐子,我不顧一切地撲上去:
“你個畜生!還給我!”
白依依摔了罐子,身體一轉,向後倒去。
“依依!”
沈南亭目眥欲裂,一腳踹我心口上。
我“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幾乎是本能地,我咬牙爬向骨灰罐。
可一陣風吹過,骨灰所剩無幾。
我用儘力氣嘶吼著,血與淚混在一起,滴落在甲板上。
沈南亭救起濕透的白依依,將她安置好後,眼底的怒火再難壓抑,
一巴掌重重地抽在我臉上:
“我就是想試探一下你對她還有沒有敵意!”
“沒想到你還不知悔改,想置她於死地!”
我癱在地上發抖,視線模糊一片:
“沈南亭,那也是你親兒子!你還是人嗎?”
“人死了不過一把灰,死人遠沒有活人重要。”
他瞥了眼我懷中的骨灰罐,淡然開口。
“既然你執意不改,那我就讓你長長教訓!”
說完他一把搶過我懷裡的骨灰罐,
當著我的麵就要將剩下的骨灰倒進海裡。
我跪爬過去,抱住他的腿求他:
“我求求你了,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看在我們這麼多年夫妻情分上,求你不要!”
沈南亭動作不停。
“你發過誓的沈南亭!”
“你發過誓會愛我們一輩子!”
我怒吼出聲。
他手一頓,將骨灰罐緩緩放下。
“我給白依依道歉,我……我怎麼樣都行。”
“求你,把他給我!”
我伸出手,眼看就要夠到罐子。
沈南亭一聲歎息,手一垂,將最後一把骨灰灑進海裡。
小小的一把,風一吹,就再也找不到了。
“你早點服軟,又何至於此呢阿淺?”
他隻留下輕飄飄的一句。
萬念俱灰之下,我彷彿丟了半條命,癱坐在冰冷的甲板上。
“沈南σσψ亭!我詛咒你這輩子、下輩子都永失所愛,斷子絕孫!”
他的背影一僵,“隨你”,便再也沒有回頭。
我縱身一躍,跳進海裡。
冰冷刺骨的海水包裹我的那刻,
世上便再無南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