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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不疑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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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疑看了會兒電視正準備出去,篤篤篤的敲門聲響了起來,他不慌不忙地換好鞋才開門,外麵站著一個外賣員,手裡拿著一個小盒子,江疑納悶地問道:“我沒點外賣啊?你走錯了麼。”

“先生您的手機尾號是0629嗎?”

“對啊。”江疑不解地看著他。

“那沒錯了,給您的閃送。”外賣員遞過來扭頭就跑了,趕著去送下一單。

江疑低頭一看,透明的蓋子裡是一個粉色的櫻花冰淇淩,冰淇淩的木簽底部還刻著“玉淵潭”的字樣,送來的很及時,儲存得很好沒有融化,他嘴角不自覺地翹了翹,輕輕笑了一聲,慢悠悠地揭開蓋子把它拿出來,靠在門框上小小地咬了一口花瓣,雪糕入口即化,口感絲滑清甜,帶著淡淡的櫻花香氣,江疑去了很多次玉淵潭,吃過很多次那裡的櫻花雪糕,並沒有覺得有什麼與眾不同,不過就是櫻花形狀而已,口感與普通冰淇淩無異,但今天吃起來卻第一次感覺到獨特,讓他很愉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是他今年吃的第一支冰淇淩的緣故,還是因為其他原因,他說不上來,隻覺得每一口都甜進了心裡,而且還不膩,他壓不住的好心情,慢條斯理地吃完,拿著木簽看了看,出於某種心理有些捨不得丟掉,轉身回房間默默收了起來,這才悠閒自在地出門。

下午江疑在外麵吃了晚飯便徑直回家了,周奇還沒回來,他百無聊賴地靠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直到夜色降臨,門鎖才傳來清脆的哢噠一聲,江疑立即坐了起來,笑眯眯地叫道:“阿奇,回來了?”

“嗯。”周奇換好鞋,腳步輕快地朝客廳走來,在他身旁坐下,眼光閃了閃,輕輕地問道:“江老師,櫻花雪糕你吃了嗎?”

江疑挑挑眉,笑嘻嘻地說道:“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雪糕,謝謝阿奇。”

少年抿了抿嘴唇,微微揚了嘴角,淺笑道:“我也覺得挺好吃。”

“你讓人送回來,不擔心我出門了嗎,那萬一我不在家,雪糕豈不是就化掉了,我也吃不上。”江疑笑眯眯的打趣道。

“但你吃到了。”周奇小聲地說道,語氣裡是掩不住的開心。

“對,說明我跟阿奇有緣分啊。”江疑哈哈大笑起來,沒注意到周奇微紅的臉頰,笑嘻嘻地隨口問道:“晚上吃的燒烤?吃飽了嗎?”

“嗯。”周奇點點頭,扭頭看著他好奇地問道:“江老師,下週你要帶我去哪?”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江疑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說道。

“哦。”周奇輕聲應道,聽不出情緒,默默低下了頭。

江疑知道他在想什麼了,心裡默默歎了口氣,轉移了話題輕鬆地笑道:“明天不許和趙一響出去了,陪我玩,你都好久沒陪我了,他一找你你就跟他走,從來都不知道拒絕。”

周奇一愣,抿著嘴微微笑了:“好。”

“讓我想想去哪兒。”江疑托著下巴,想了想笑眯眯地說道:“我帶你去動物園吧?”

“好。”

“上午我陪你去動物園,下午你陪我去看攝影展。”江疑明明白白地安排道,眼珠滴溜一轉嘿嘿笑道,“晚上我也要吃燒烤。”

周奇抿抿嘴,輕快地應道:“好。”

一週很快的過去了,週五放學後便開啟了為期三天的清明節假期,江疑接了周奇回父母家吃了一頓飯纔回自己的公寓,剛進門,還沒來得及在沙發上坐下就聽見他小聲地說道:“江老師,清明節我想……”

“去看爺爺嗎?”江疑拉著他坐下,溫聲問道。

周奇一頓,輕輕點了點頭:“嗯,可以嗎?”

江疑慢條斯理地拿出手機找到機票訂購資訊,往他眼前一晃,輕笑道:“我早就準備好了。”

“江老師。”周奇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認真地叫道。

“嗯?”

他聽見少年平穩又鄭重的聲音夾著道不明的情緒緩緩說道:“謝謝你。”

“我去收拾幾件衣服,你去寫作業。”江疑一手提著他的書包,一手拉著他的胳膊朝臥室走去。

“好。”

第二天一早出發,返程票訂在假期最後一天,得在那邊過兩個晚上,於是江疑給兩人各找了兩套換洗衣服,又帶好備用的洗漱用品,隻用一個小行李箱便裝好了。周奇還在寫作業,江疑則撐著下巴坐在他身邊安靜地看著,一邊幫他檢查。

週六下午到了三清縣,江疑帶周奇先去吃了晚飯,又去超市買了些吃的,最後買了兩束菊花,纔打電話叫司機師傅來接他們,他見到周奇反應了好半天才認出來這是被江疑帶走的那個小孩,隻經過半年多的時間,幾乎就要認不出來了,不停地對江疑激動叫道:“帥哥,這是你去年接走的那個小娃娃?現在都成小帥哥咯!要不是跟你一起,我絕對認不出來咯!”

江疑哈哈大笑,拍了拍周奇的肩膀,衝師傅得意地笑道:“對,青春期的孩子一天一個樣麼,原本就好看,自然是越長越帥了。”

“哈哈,帥哥說得對。”

計程車駛上前往小杏村的山路,離村子越近,周奇就顯得越緊張,他不自覺地朝江疑身上靠了靠,手也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江疑的衣擺。

江疑攬著他的肩膀,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便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讓他放輕鬆。

“帥哥,你這次是帶你學生回來掃墓咩?”師傅熱絡地聊著天。

“嗯,他爺爺。”江疑瞥了眼身側的周奇,輕聲說道。

“小娃兒有孝心,不錯哦。”

“叔,小杏村學校最近怎麼樣?”江疑連忙換了話題,笑著問道。

“老樣子唄,我每週去送幾次菜,夥食開得好,娃兒們都長得不錯,我真的是第一次遇見你這麼好心的支教老師,回家了還記得他們這些山裡娃兒,又是送物資又是打錢的,學校好福氣,遇見你這樣的好老師。”師傅忍不住嘖嘖感歎。

“叔你說重了,我隻是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舉手之勞。”

“確實是這樣嘛,你是好人呐!”師傅樂嗬嗬地笑道,“我跟我家女娃兒說了你的事,她在大學裡也報了個啥子社團,寒暑假也會去做短期支教,不過時間都不長,一個星期兩個星期這樣子的,說要向你學習。”

“你女兒不錯啊,傳遞愛心正能量。”江疑讚許地笑道,“現在大幾了?大二還是大三?”

“大三咯,還有一年多就畢業了,她說到時候想留在成都工作,我跟她媽其實挺想她回來考個公務員,我們就她一個女兒,還是想她留在我們身邊,不過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隻要是對的,我們也支援。”師傅談起女兒,聲音裡掩不住的自豪。

“成都挺好的,現在發展起來了,工作機會也多,孩子有主見不錯。”江疑點頭應和。

“好是好,就怕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麵不安全嘛,當家長的就是操心的命哦,一邊希望她飛得遠,一邊又擔心飛遠了吃不吃得飽穿不穿得暖。”師傅無奈地搖搖頭,臉上卻是收不住的笑意。

“甜蜜的負擔麼。”江疑哈哈打趣道。

“哈哈,確實,就是這樣子撒。”

說話間不知不覺就到了,江疑付了車費,下車取了行李箱,和周奇一前一後走在了田埂上,熟悉的村子再次映入眼簾,每一次來都是傍晚,江疑不禁感慨,從來沒想過自己和小杏村竟能有如此深的淵源,一次支教竟然產生了剪不斷的聯係,一次又一次踏上這片鬆軟的土地,隻是這次是帶著周奇來給他爺爺掃墓,心裡不由有些寂然,收起了平日裡玩鬨的心態。

村裡很安靜,山上的杏花開了,被一片片雲霧繚繞,看不真切,朦朦朧朧中透出一片淡粉色來,許是白天下過雨,泥地濕漉漉的,江疑拎著箱子走在周奇身後,看著少年單薄又緩慢的背影,輕歎了一口氣很是心疼,他踩著他走過的腳印悠悠地跟著,沒有出聲驚擾。

一路上沒有碰見村民,可能大家都呆在家裡忙著做晚飯,兩人徑直回到了小木屋,老房子除了更老了,屋內落了厚厚的一層灰,以及門口的春聯字跡終於暗淡了外,基本上沒有其他任何變化,江疑本想去看看劉武劉文那幾個孩子,但見周奇興致不高,屋外又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而且前幾天他跟王校長通過電話,得知孩子們都還不錯,便也暫且擱下了。

江疑把箱子放在堂屋裡,便去旁邊臥室換床單褥子,周奇也乖巧地過去幫忙,小聲說道:“江老師,我來吧。”

江疑想了想,也不跟他客氣,點點頭道:“好,我去提兩桶水來,等會兒好洗澡。”

“江老師,你帶傘了嗎?”聽著屋簷滴滴答答落下的雨聲,周奇擡起頭問道。

“我忘了。”江疑吸吸鼻子,出來的時候沒看天氣預報,而且就隻待兩三天的時間,他壓根沒想著帶傘,接著聳聳肩無所謂地笑道:“沒關係,雨下得不大,打傘我還得跑兩趟,不打傘我一趟就把兩桶水提回來了。”

他話音剛落,雨聲似乎就稍稍大了一些,他訕訕地笑了笑,趕緊朝廚房走去,免得等會兒雨更大了,一邊說道:“阿奇,我先去打水了,你慢慢換。”

“江老師!我去給你找把傘!”周奇急忙追上來。

“不用了!”

江疑提著兩隻水桶就想往外衝,卻被周奇一把拽住了,少年固執地說道:“我去找傘,打傘出去。”

江疑看了眼屋簷上不斷落下的雨簾,這天氣還不到那麼熱的時候,淋了雨說不好真會感冒,到時候自己難受就算了,出門在外的還要周奇照顧可就麻煩了,他隻好點點頭答應了,輕輕笑道:“好,聽阿奇的。”

周奇不好意思地放開了他,轉身回屋裡找傘,不一會兒在臥室的角落裡找到了一把很舊的黑傘,他抖了抖灰,幸好還能用。

江疑放下一隻桶,準備接過來,卻見周奇來到自己身邊撐開了黑色雨傘,沒有給他的意思,他驚訝地看著他問道:“阿奇,你乾嘛?給我吧。”

“我跟你一起去。”周奇上前一步跨進了雨裡,把傘朝他微微傾了傾示意道。

“怎麼了,不放心我一個人去打水啊?”江疑笑嘻嘻地問道。

“嗯,天黑了又下雨。”周奇如實地說,看了眼逐漸黑下來的夜色,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沒動。

江疑哈哈笑起來,於是把剛剛放下的那隻水桶又提了起來,笑眯眯地跨進了傘下,嘴上卻依舊說道:“我這麼大個人有什麼不放心的。”

“不過正好,我不用跑兩趟了。”江疑愉快地說道,看了眼為了就著自己的身高不得不把撐傘的手稍微舉高的周奇,輕笑道:“我來打吧,回來的時候再給你打。”說著把一隻桶塞到他手裡,接過了傘。

“好。”周奇微微一愣,乖巧地點點頭。

打完水回來的時候,江疑一左一右都提了滿滿的水,兩人不好並肩而行,周奇便緊緊地走在他的後麵,替他撐著傘。

“阿奇,彆把傘再往前傾了,你自己該淋濕了。”江疑看著不斷一點一點往前伸過來的傘沿,哭笑不得。

“嗯。”被他發現了,少年不好意思地輕輕應了一聲,稍微往回收了一點。

可是沒過一會兒,雨傘又會不自覺地悄悄往前移,江疑忍不住暗笑這個傻孩子,心裡卻是止不住的暖意,隻好默默地稍微加快一些步伐,趕緊回到老房子。

進了屋,江疑就立即放下水桶,連忙轉身檢視周奇淋濕了沒,果不其然,頭發和後背濕了一些,他趕緊周奇他脫了外套,從箱子裡拿來新的給他穿上,又拿了乾毛巾替他擦頭發,一邊笑道:“阿奇傻不傻呀,自己拿著傘還能讓自己淋濕。”

“一點點沒有關係,江老師沒淋濕就行。”周奇看了眼他,小聲地說道。

“我抵抗力好,小朋友纔不能受涼。”江疑爽朗地笑了起來,擦乾頭發後把毛巾搭在了椅背上,提著兩桶水回廚房,說道:“我去給你燒水洗澡。”

“嗯。”周奇說著也繼續去鋪床。

兩人洗完澡,早早地上床休息,江疑躺在周爺爺的床上,周奇則睡在對麵他自己的那張小床上,窗外的雨聲清晰異常,很有節奏地拍打在地麵上,不覺吵鬨,倒像助眠曲,他看了眼少年背對自己躺著的身影,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雨不知道何時停了,窗外天色矇矇亮,天氣的緣故有些陰暗,江疑醒來的時候周奇還在睡夢中,他起身下床本不想驚動他,老舊的木床卻禁不住搖動,嘎吱嘎吱地響了,周奇便一下就被驚醒了,江疑趕緊下床穿好鞋,抱歉地小聲說道:“阿奇,再睡會兒吧。”

剛睡醒的眼睛還有些朦朧,周奇看著他乖乖地搖搖頭,也跟著翻身下床。

“好吧,那去刷牙洗臉,然後吃了早餐我們就去給爺爺掃墓。”

“好。”周奇低聲地應道,默默地去廚房。

兩人蹲在大門口一同刷牙,江疑悄悄觀察著他的情緒,見似乎並沒有太異常便稍稍放了心。

洗漱完,江疑從桌上的塑料袋裡拿出來一袋麵包,又把一盒插好吸管的牛奶遞過去,溫聲說道:“阿奇,將就著吃吧,你要是不想吃麵包呢,要不然就煮泡麵?”

周奇搖了搖頭,沒有什麼胃口本想拒絕,但見江疑滿臉關切,立即改了口,乖巧地把牛奶接了過來,輕聲道:“我吃麵包。”

“嗯,真乖。”江疑滿意地笑了笑,自己也拿了一盒牛奶喝了起來。

簡單地吃了早餐,江疑拿上兩束菊花,又提了幾個蘋果和香蕉,和緩地說道:“阿奇,走吧。”

“好。”

他不知道周爺爺埋在哪兒的,也不忍問,周奇不說話,他便默默地跟著,跨出了門檻,穿過房子後麵的竹林,兩人向後山走去,這邊很僻靜,基本上沒有路,全憑周奇的記憶,江疑跟著他在杏樹間穿梭,經過一夜的雨,花瓣都被打落了滿地,他踩著殘紅走在周奇身後小心地護著他,上坡路有點陡峭,地上又濕,擔心不留神他會滑倒。

走了沒多久,周奇在一片半山腰上的緩坡地站住了,江疑看見了一座被杏花包圍著的簡陋石碑,上麵刻著幾個大字——“爺爺周□□之墓”,底下是他的生卒年月,再底下刻著“孫——周奇立”,墳上已是雜草叢生,在這個春天綠意盎然。

江疑上前彎下腰把菊花放在了碑前,又把水果拿出來整齊的擺上,隻聽背後周奇低低地開口道:“以前爺爺很喜歡喝杏花酒,所以我就讓校長他們幫我把他葬在這片杏花林裡了,這裡很安靜,平常不會有人來打擾,每年春天等杏花開的時候,爺爺可以聞見花香,有杏花作伴,他應該不會那麼孤獨了。”

江疑頓了頓,站起身看著他,輕聲安慰道:“這裡很安靜,爺爺他一定能安息。”

周奇上前幾步跪在了墓前,江疑站在旁邊看著他緩緩地叩了三個頭,聽見他壓著聲音繼續說道:“爺爺,江老師帶我去了北京,他對我特彆特彆的好,是除了您以外對我最好的人,所以我現在過得很安穩,您可以放心,我會努力學習,不讓您失望,明年我就高考了,我想考清華大學,將來當醫生,救助很多很多的病人,幫他們戰勝病魔,讓他們都能健健康康地陪在家人身邊。爺爺您知道嗎,北京真的很繁華,特彆特彆的大,在那裡出行很方便,不僅有公交車,計程車,還有地鐵,地鐵就像火車一樣,不過是在地底下跑,是不是很厲害?有時候人在地麵上走,都能感覺到底下的震動,那裡全是高樓大廈,一棟棟高聳入雲,伸長了脖子都數不出到底有多少層,我進了一所新的學校,學了很多新的東西,吃了很多以前從來沒吃過的,見了很多以前從來沒見的,江老師帶我去了故宮,爬了長城,看了升國旗,參觀了博物館,我還去了動物園,去了海洋館,見了真的老虎,看見了真的鯊魚,我去了全國、也是全亞洲最大的圖書館,那裡有數不清的書,各種各樣的書,今年我還在北京見到了一場很大的雪,還堆了雪人,我們這裡從來沒有下過那麼大的雪……爺爺,您為什麼不等等我,我馬上就要長大了,可以帶您一起去看外麵的世界,帶您去參觀我的學校,可是以後我都沒有機會了,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句句低沉,字字顫抖,說到最後他輕輕地抽噎了起來,江疑歎了口氣,看著跪在地上的周奇心裡也有些酸楚,他靜靜地站在一旁不去打擾,讓他獨自哭一會兒,待他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江疑才上前將他扶起來,拍了拍粘在他膝蓋上的花瓣和泥巴,溫聲說道:“阿奇,哭腫了眼睛爺爺他也會難過的,你這麼優秀懂事,爺爺肯定會為你感到驕傲和高興,他也一定能夠安心。”

“可是爺爺沒有等到我長大。”周奇喃喃地說道。

江疑輕輕替他擦掉不斷滴落的眼淚,和緩地安慰道:“爺爺在天上會看見的,他會以另一種方式一直陪著你。”

“江老師,我想在這裡陪陪爺爺。”周奇仰起臉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

“好。”

江疑說著把剛才用來裝水果的塑料袋展開鋪在了地上,示意道:“在這裡坐會兒吧,地上是濕的,這樣不會沾濕褲子。”

“嗯。”周奇乖巧地坐了下去,麵對著墓碑不再說話,江疑則靠在一旁的杏樹上靜靜地陪著他,這一呆就是一整天,周奇不說走,江疑便也不忍心叫他,畢竟明天兩人又該回北京了,中午江疑下山去拿了點麵包上來,周奇不想讓他擔心,倒是很乖巧地接過去吃了一點,兩人簡單地填了肚子,直到傍晚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周奇纔出聲道:“江老師,我們下去吧。”

“好。”江疑趕緊拉著他的胳膊扶他站起來。

“爺爺,我明年再來看您。”周奇看了眼石碑,低聲說道。

江疑也站直了身體,鞠了一躬,鄭重地說道:“爺爺,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阿奇的。”

周奇悄悄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和他一起往山下走。

晚上又開始下起了雨,而且雨勢漸大,天邊響起了一道驚雷,想必是有一場大暴雨,洗完澡,江疑躺在了床上,窗外嘩啦啦的雨聲不斷衝擊著耳膜,吵得人難以入眠,閃電時不時地將屋裡照得透亮,緊接著伴著一聲炸響,似乎近在身邊,江疑翻了個身,忽然感覺到小床擠上來一個身影,黑暗中周奇鑽進了他的被子。

“阿奇?”江疑驚訝地叫道,又是一道閃電,屋內亮了片刻,恢複黑暗後一聲驚雷,震得人心臟都跟著突突跳了幾下,他連忙往裡挪了一點給他騰出位置,輕聲問道:“害怕嗎?”

周奇抱住了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懷裡,過了一會兒悶聲道:“不是,我想爺爺了。”

被少年忽然的舉動怔得愣了片刻,他柔軟的身子隔著薄薄的衣料緊緊貼著自己,江疑感覺自己的心緊跳了兩下,他不自覺地往旁邊退了退,心裡很是矛盾,一邊很享受被周奇依賴的感覺,很渴望他親近自己,可一邊又每當他越是親近自己時,一種很特彆的情感在他心底若隱若現,他也越是儘量壓抑和迴避,這種複雜的道不明的情感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會讓他覺得無顏麵對純真的少年。每當周奇用那雙澄澈的眼睛望向他時、還有抿著嘴對他微微笑起來時,他都忍不住想揉揉他那細軟的頭發,捏捏他的臉,可是理智都告訴他不可以,他長大了,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不能再無所顧忌地親近。

懷裡的少年對他內心的波濤起伏毫不知情,仍然緊緊地抱著他,江疑微微動了動,最後還是放棄了,任由他抱著,幾個月以來雖然的確適應了分開睡,但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有多麼渴望能被他再次這樣抱住,江疑心裡竟有一絲竊喜,想到回家以後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他乾脆放縱自己一回,默默安慰自己之前也和他在一張床上被他抱著睡了那麼久,再多一次又有什麼不可以,他擡起手也準備回抱住他,理智再一次蹦了出來,提醒他之前兩人在一起睡時還沒有動不一樣的心思,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心裡不是那麼坦然了,情感又慫恿他反正也沒乾什麼,隻是抱著他而已,而且周奇是願意的,就在他的手快要觸碰到他的背時,周爺爺那張慈祥的臉忽然浮現在了腦海,在那個充滿消毒水味的病房裡,周爺爺握著他的手拜托他把周奇養大成人,江疑頓時像墜入了冰窖一樣,倏地收回了手。

“睡覺吧,阿奇,彆難過了。”江疑僵著身子,輕聲開口。

“嗯。”

少年縮在自己懷裡,安穩地睡著了,這一晚他卻有些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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