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度玉門關_小說 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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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究未聽母親的話回去學習刺繡。
因那夜對著萬千燈火立誓,我決意再試最後一回。
若此番不成,便徹底絕了筆墨心思。
是夜對燭枯坐良久,忽將往日所有話本草稿儘數焚棄,灰燼盤旋間,一個新念頭破霧而出
我不願再寫才子佳人的風月故事了。
此番要寫個巾幗英豪劈開混沌的痛快文章。
自那日後,我與杜恒禮再未相見。
偶然去那間糕點鋪,掌櫃的還絮絮叨叨問起:
“杜公子近日怎不來啦?從前總見你二位同進同出的。”
“他已有婚約在身,自然該陪未婚妻。”
掌櫃的訝然:“原來不是一對兒?瞧你倆那般默契,老朽還當是打小定親的青梅竹馬呢。”
我撚起一塊桂花糕輕笑:“不過是從小一同長大的知己罷了。”
未曾想寧夢茹會找上我。
“我有一友人新辟了處溫泉彆莊,道是京郊最雅緻的消暑地,還裝扮了間特有的恐怖屋,邀我們去試住兩日權作品鑒,正好你與謝公子得閒同往可否?”
我推拒道:“這怕是不便,我近日瑣事纏身”
既與杜恒禮至此境地,何必再強作往來,縱有舊日情誼,也該各守界限免生難堪。
她卻軟聲相求:“隻當全我顏麵,我與恒禮在京中知交不多,你若不來,真不知該邀誰了。”
話至此,再難回絕,我抬眼望謝仕珺,他挑眉頷首。
“如此便請告知方位罷。”
寧夢茹輕笑:“甚好,那我便靜候芳駕了。”
許久未見,杜恒禮見了我仍是冷麪相對。
他攏著玄色箭袖倚在廊柱旁,目光自我衣袂掠過便漠然移開。
寧夢茹倒是笑意盈盈:
“快請進,為這處彆莊我友人投了千兩白銀,單是侍從雜役便雇了數百人,景緻定不教諸位失望。”
杜恒禮忽地嗤笑:
“有些人連《聊齋》戲文都不敢夜讀,待會兒見了山間夜鴞可莫要驚惶失態。”
我麵色一沉,知他又在提我少時被誌怪話本嚇得徹夜難眠的舊事。
那時雙親與他家同遊外出,夜裡我溜去他房中頑耍,恰逢《幽冥錄》新的話本子傳到坊間,他偏要拉我共讀。
初時不覺如何,待獨臥榻上時,卻總覺得帷帳外有影綽綽,捱到子時終是怕極了,掛著兩行淚珠子去推他房門。
“杜恒禮…我、我能否與你同榻?”
他驚得拽衾掩住半敞的中衣,耳根通紅:“同榻?!成何體統!”
我抽噎著怪他:“都怨你非要看那誌怪話本!現下我一閉眼儘是鬼影!”
他嘴角抽動似要笑,見我真落了淚又強忍住,歎著氣往裡挪了挪:“…上來罷。”
待我縮進錦被,他生硬地拍我肩頭,聲線放柔:“你怕什麼,有我守著,明早帶你去吃你最喜歡的乳酪酥。”
“嗯。”我含著淚蜷在他身側,所有驚懼竟真消散無蹤。
至今仍記得翌日晨光熹微時,我迷濛睜眼,正撞進他琉璃般的眸子裡。
他支頤側臥,笑時唇角勾起:“喲,小慫包醒了?”
金芒落在他鴉青睫毛上,撲簌簌地搔過我心尖。
晨光中聽見心跳如擂鼓
那是我頭一回知曉,我喜歡上杜恒禮了。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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