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何處儘 冬宜密雪,有碎玉聲[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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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宜密雪,有碎玉聲
元豐二十三年,冬宜密雪,有碎玉聲。
屋裡爐子燒得火燙,沉月敲了主屋的門得到迴應後指揮著丫鬟將熱水、麵巾一一擺好,最後一個將簾子重新掩緊把寒氣都屏絕在外。
姚淮序已經起床,丫鬟嬤嬤一擁上前伺候著穿上袍衫,釦子繫好,遞上麵巾。有丫鬟繞過屏風去往裡間去,還未走進就聽得一聲,“我來吧。”
他接過手帕,用手背挑起簾紗,想到要做什麼就忍不住笑,微微傾身用食指和中指夾住床上人的鼻子,看她不舒服蹙眉然後被憋醒,再笑著將溫熱的麵巾蓋在她臉上,嚇一激靈。
聽著這動靜,參雜著喬杳杳的怒罵和姚淮序的笑聲,外間的丫鬟婆子們已經見怪不怪,互相眉來眼去心照不宣。
吃過早飯後喬杳杳的氣還未消,窩在搖椅上看書,姚淮序怎麼叫都不搭理,叫的多了實在煩的緊就道,“王爺冇什麼事兒嗎?”
言外之意就是:你閒的?
姚淮序單挑眉朝她招手,早上惹了夫人不快眼下要多說兩句好聽的哄著些。
“你過來給你看個好東西。”
“不看。”
天空開始飄雪,姚淮序冇法,自己端著剛剛俯首於書案寫的字上趕著找誇。
“喜至慶來,永永共祥”
平心而論這字大氣從容,沉穩勁道遠遠勝過書香卷意,可看字的又不是什麼書法大家,對這些可不感興趣。喬杳杳瞥了一眼字直起身子來,道:“今日立冬,你什麼時候走?”
屋裡除了他們冇其他人,姚淮序自然而然就脫掉了自己的鞋朝喬杳杳壓下來,喬杳杳隻能感覺到有一片陰影遮在了自己腦袋上方。
“讓開一點!你擋我的光了!”
姚淮序一把把人撈起摟著腰翻了個身,自己躺下讓人躺在自己身上,書頁嘩嘩翻了新頁,喬杳杳朝他胸口用力一錘,結結實實的一拳,姚淮序吃痛悶哼一聲,就算如此也不撒手,硬忍著將書翻到剛纔她看的那頁然後埋在她脖頸裡渾身抖,起初是忍痛緩勁兒,到了後麵乾脆笑出聲來,帶著喬杳杳又好笑又好氣,隨後就著這個姿勢窩在他懷裡蓋著書假寐。
姚淮序手指點在扶手上一下又一下,書是看不進去了,喬杳杳越想越氣,最後直接撐著坐起來在姚淮序下巴上輕輕咬了一口才作數。
姚淮序由著她鬨,渾身緊繃後輕吸鼻子緩緩突出一口氣偏了頭,這清早的他可不敢再折騰這祖宗了,不然今晚上又要睡書房,剛從書房搬回來誰樂意去睡那冷床?
纖長指尖閒不住繞她的頭髮一圈又一圈,漫不經心道,“晚上等我回來吃餃子?”
“不要。”
“彆人家的夫君出門”他忍不住拿手指夾她臉頰,“都恨不得跟著對方去,時時刻刻不分離。”
喬杳杳好笑道,“是夫人還是荷包?”
姚淮序不爭辯,手上卻不閒著,蹭來蹭去蹭的喬杳杳癢癢又心煩,乾脆起身不樂和他呆在一起,從書案上抄起紅珠算盤就出了門。
候在門口的沉月聽見動靜回頭,看見王妃隻穿了薄薄外衫又連忙囑托丫鬟去拿大氅,誰知丫鬟還未進屋姚淮序胳膊搭著白狐裘就遞了出來,同在一起的還有他的披風。
管家上前接過遞給丫鬟,隻聽他吩咐道,“去給元娘披上,書房的火爐燒熱些,她不愛歇在書房午時定要回主屋,這邊的爐火也照看好。”
“是。”
“桃肆呢?”
“桃肆大人已經在門口等著了,馬車也安排妥當,皇城裡的公公一應都在。”
姚淮序眯起眼睛,不悅道,“催什麼?”
管家哭笑不得,外間的一點冇催過,反倒是自家王爺心裡不寧,乾脆就不想去,可是一年裡新帝總要有些不明瞭的事情倚仗王爺,不過,近些年來少了許多,也纔能有機會從皇城腳下搬來這宛梨小院。
這兒原來是山霖山莊的舊址,翻新一通換了名字,但院前院後依舊栽滿了各類花草樹木,樹多成林,其中不乏當時火燎過後新發芽的老樹,還有不知名的野草蓬勃而生,院中是一顆白梨。
五年春秋已亭亭蓋立。
連下一日的雪,顏色素白,庭院簷角四處吊起廊燈,在這沉悶的天氣裡並不明亮,喬杳杳午時小憩一不小心睡了整個下午,迷迷糊糊又夢到了小時候。
看不見儘頭的白色連綿不絕,天地茫茫隻有這一種顏色,風聲呼嘯,在夢裡她還是個孩童,風雪交加讓她寸步難行。
悉悉索索的動靜從雪裡冒了出來,喬杳杳眉頭緊蹙,這是什麼怪聲?
接著昏暗的燈打在白茫茫的天地間,喬杳杳迷迷糊糊半掀起眼皮,嗓子還有些啞,“沉月?”
“吵醒您啦?也該起了,您睡了一下午。”
“父親回來了?”
沉月一愣,隨即笑道,“瑞王妃這是睡糊塗了?”
喬杳杳眨巴兩下眼睛,翻身將臉埋到被子裡,睡糊塗了,忘記自己都已經嫁人了,不過北郡離這兒可不遠,什麼時候要回去看看,說到這個……
“什麼時辰了?”
“已經戌時一刻了”
喬杳杳瞭然,思考片刻隨口問道,“還冇回來?”
沉月搖搖頭,“今日雪大還在下,院子裡都鋪了厚厚一層,尋常時候算算時辰已經到了,可今兒碰上大雪王爺可能要到明日纔回來了。”
“餃子包了?”
沉月滿心歡喜,“都準備好了,肉的、素的都有!”
喬杳杳不禁也染上三分笑意,“開鍋吧,給王爺留一份。”
沉月給她穿鞋,“今兒個外麵冷的厲害,要不您就在屋裡吧,我把火爐燒得熱熱的。”
“太悶了,我出去透透氣。”
沉月應聲,幫她穿好後去了廚房吩咐,廚房人來人往說話的、乾活的、熱熱鬨鬨十分火熱,轉身出來回屋卻冇找到喬杳杳,撐了傘往府門走。
喬杳杳的大氅將她整個人圍住,站在大門處隻能看見小小的一個,手裡提一個四角宮燈,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時不時腳尖在地上來回滑動,旁邊撐傘的是個嬤嬤,絮絮叨叨嘴裡冇個停,許是唸叨的有些煩,沉月竟然在姑娘身上看出幾分無奈和頹然,有些好笑。
忽然馬蹄聲響起,越來越大,夾雜成風霜離得越來越近。
沉月冇去看究竟是誰,她的目光還落在喬杳杳身上,隻見她驀然擡頭,提著宮燈小跑去迎接,或許她自己都冇意識到自己有多麼迫不及待,小臉揚起露出凍得通紅的鼻尖和臉頰,那人同樣鼻尖通紅,雙肩還落滿了雪。
姑娘墊腳為他拂去落雪,他伸手接過嬤嬤的傘撐在兩人頭上,另一隻手不老實地放在姑娘後頸又迅速抽離。
沉月走近了些,聽見姑娘嬌嗔罵道,
“姚淮序你個冇良心的!”
姚淮序卻道,
“元娘,我好想你。”
沉月心裡笑開了花,真好。
元豐二十三年,冬宜密雪,人與景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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