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並刀鋒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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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裝箱的大門被從外麵用重型工具強行撞開!
刺目的探照燈射入,將裡麵的混亂照得一清二楚。
“警察!不許動!”
“放下武器!”
霍知行衝在最前麵。
當他看清集裝箱內的景象時,整個人僵在原地。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受傷或死亡的人。
而在那片血腥的中央,那個他恨了三年的人,正渾身是血地倚著箱壁,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氣息微弱,彷彿下一秒就會消散。
她身上那件黑色風衣早已被血色浸透,變得暗沉,裸露的皮膚上佈滿了新舊交疊的傷痕,腹部的槍傷還在汩汩冒著鮮血,在她腳下彙聚成一灘刺目的紅。
她看到了他,沾著血汙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似乎想扯出一個笑,卻最終隻是無力地牽動了一下嘴角。
那雙總是盛滿了挑釁的眼睛,此刻隻剩無儘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解脫的平靜。
霍知行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三年來所有的恨意,在她瀕死的慘狀麵前,轟然崩塌。
“叫救護車!快!”他嘶吼著下達命令。
他直直奔向沈清冉,想要觸碰她,卻又怕加劇她的傷勢,雙手懸在半空,無處安放。
她的血浸濕了他膝蓋處的警褲布料,溫熱黏膩,燙得他心口發慌。
沈清冉的視線已經有些渙散,卻努力聚焦在他臉上。
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慌亂,唇瓣極輕微地動了動,最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緩緩閉上了眼睛。
“沈清冉!不準睡!聽到冇有!”
霍知行輕輕拍打她的臉頰,觸手一片冰涼。
“霍隊!救護車到了!”有警員大喊。
霍知行立刻讓開位置,看著醫護人員將沈清冉抬上擔架。
現場一片混亂,慕正庭及其黨羽被逐一銬上手銬,押上警車。
這場佈局數年,犧牲慘重的戰役,終於在鮮血與混亂中,迎來了收網時刻。
霍知行站在原地,渾身沾滿了泥汙和沈清冉的血。
他聽著對講機裡傳來各小組任務完成的彙報,心中一片空茫。
他應該高興的。
慕正庭的犯罪集團被連根拔起,7·13案真相大白,那些犧牲的戰友在天之靈得以告慰。
他也終於可以將沈清冉親手逮捕歸案。
可為什麼,心裡隻剩冰冷和茫然。
翌日,南城新聞頭條被“警方雷霆行動,搗毀以慕正庭為首的特大涉黑集團”的新聞占據,詳細報道了行動的慘烈,提及多名警員負傷,亦有涉案人員生命垂危。
醫院搶救室外,氣氛凝重。
慕正庭和沈清冉分彆在兩間手術室內進行搶救。
走廊一頭是嚴密看守的警方人員,另一頭是聞訊趕來的媒體和部分情緒激動的民眾的嘈雜聲。
“活該!報應!這種黑社會頭子和叛徒,死了乾淨!”
“可惜了那些犧牲的警察,要不是這個沈清冉,當年……”
“聽說她昨天還想殺慕正庭?狗咬狗一嘴毛!”
“這種女人早就該死了!霍警官這次總算為民除害!”
斷斷續續的辱罵聲穿透門板,鑽進霍知行的耳朵裡。
他靠牆站著,背脊挺得筆直,卻掩不住渾身的疲憊,警服外套隨意搭在臂彎,裡麵的襯衫皺巴巴,還沾染著已經變成暗褐色的血跡。
他應該感到痛快纔對。
那些詛咒和罵聲,是這三年來支撐他走下去的動力。
可此刻,他隻覺得刺耳。
腦海裡不受控製地閃過無數畫麵。
他想起她第一次為他包紮,紗布纏得歪歪扭扭,還嘴硬說比隊醫包得牢固;
想起結案慶功時,她趁人不注意,將最大的一顆草莓偷偷放進他的啤酒杯裡,眼底閃著惡作劇得逞的亮光;
想起她無數次在深夜的辦公室,默默將涼掉的咖啡換成溫熱的牛奶,在他看過去時,又若無其事地低頭翻看案卷……
恨是真的。
那三年每一個被噩夢驚醒的夜晚,每一次看著她逍遙法外時蝕骨的憤怒,都是真的。
可為什麼,當她真的倒在血泊裡,生命垂危,他會那麼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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