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酥衣 分卷閱讀25
死在這裡,怕是在這風雪的掩埋之下,都無人能發現她的屍體罷。
越往前走,她越覺得四肢變得僵冷,原本溫暖的身子逐漸脫了力,自心底裡生起一股從未有過的絕望。
絕望與風雪一道,鋪天蓋地襲來,將她生存的火苗逐漸吞噬。
也就在這時,在她將要失去知覺的前一瞬。原本空寂的山林間,忽然響起一道揮鞭之聲。
“駕!!”
“酥衣!”
原本空洞的黑夜中,突然出現一抹雪白的亮色。
聽見呼喚,她艱難地睜開眼。隻見男人衣袍隨風獵獵,在看見她後,立馬飛速揚鞭。
“酥衣!”
男人翻身下馬,毫不猶豫地,一把將她緊緊抱住。
幾乎是同一瞬間地,二人身前那樁粗壯的樹乾被大風吹倒,從另一處的山崖上滾下來一塊大石,將他們眼前封鎖得嚴嚴實實!
就差一瞬,就差這麼一瞬。
還好他沒有來晚。
沈頃雙膝跪地,牢牢護著懷中身體僵冷的少女,一手又“唰”地解開身上厚實的雪氅,撲在她的肩頭。
“彆怕。酥衣,彆怕。”
適才他一路趕得急忙,甩開了身後所有人,也顧不得撐傘了,就這般冒著風雪,一路淋了過來。
他的衣肩被雪水浸濕,原本濃密的眉睫之上,也凝結了一層薄薄的雪霜。可即便如此,他卻渾然不覺身上的寒意,用火熱的胸膛,緊緊護著身前的少女。
“彆怕。”
幽幽蘭香拂麵,他的聲音落入耳中,無端令人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
酈酥衣忍不住朝那溫暖火熱之處,又貼緊了些。
對方一手抱著她,另一隻手撐著,以繡著蘭花的衣袖替她遮擋眼前的風雪。
嗅著那道蘭香,酈酥衣抬了抬眼皮。
“沈頃……”
她喚得很輕。
對方的回應分外有力量:“酥衣,我在。”
少女靠在他懷裡,仰了仰頭。
於這一片漆黑寂靜的深夜中之中,她清晰地聽見自己加劇的心跳聲,看見漫天飛雪之下,對方那張光潔堅毅的下頜,和那一張溫柔俊朗的臉。
016
飛雪聲簌簌。
男子的衣擺也被雪珠子拍打著,於這片漆黑的夜光裡飛旋舞動。
不知過了多久。
久到飛雪在他的衣肩上已結了薄薄一層白霜,酈酥衣原本被凍得僵硬的身體,才一點一點恢複了知覺。
今日,沈頃原本打算前來國恩寺,拜訪智圓大師。誰料魏恪忽然送來了幾封公文,待他處理完公事,已經到了下午。
時辰雖算不上早,但也完全不晚。他快馬加鞭,趕到萬恩山下時,卻意外地看見山腳下自己妻子的馬車。
妻子來此處乾什麼?
雖是滿腹疑惑,心想著這或許是妻子不便明說的私事,沈頃沒有上前過問。就在他心想著一會兒該如何避開妻子時,忽然,天空竟飄起了簌簌飛雪。
這場雪來得很急。
他看見一側廢棄的涼亭內,正不知所措的玉霜。
“世子!世子爺——”
對方也看見了他,神色焦急地朝他招手。
他跳下馬,開口便是:“夫人呢?”
玉霜快哭成了淚人:“夫人喚奴婢來此處找玉鐲,奴婢還沒找到鐲子呢,這場雪忽然就下大了,夫人她、她……還在山上。”
上山的路都被雪蓋住了。
沈頃胸口一緊,竟連想也不想,飛快上馬朝山上奔去。
“世子爺,山上路滑,您千萬小心——”
……
寒風夾雜著雪粒子,洶湧而至。
沈頃鴉睫打著冷霜,低下頭。
隻見懷裡頭的小姑娘如小貓兒般,往自己懷裡縮了縮,樣子甚是嬌憨可愛。
他的眼睫動了動,撲簌簌一層雪粒就這樣落下來。
前麵的路被怪石截斷了。
他環顧四週一圈,眼睛亮了一亮,低下頭來溫聲同酈酥衣道:
“若我記得沒錯,不遠處應是有一個小山洞,我帶你先去那處避避。”
少女揪著他的衣襟,乖巧點頭。
果真有一個山洞。
沈頃帶著她躲進去,山洞遮擋住外間的風雪,同樣也遮擋住這一簾微弱的月光。
洞內昏黑,周遭又沒有可以鑽木取火的乾柴,這使得酈酥衣心中愈發惴惴不安。
見狀,沈頃便安撫她道:
“看著樣子,雪下不了多久。待雪停了,府裡的人便會找到我們。”
言罷,他又低下頭,瞧著她被雪水淋得透白的一張小臉兒,喉舌動了動。
片刻,他輕聲:
“有我在這裡守著,你不要怕。”
就是你在這裡,我才會害怕。
酈酥衣在心中想。
若此刻眼前之人隻是沈頃也就罷了,她早就聽說沈二公子武功蓋世、智謀無雙,與他待在這山洞裡避上一整晚的雪,定然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可問題就出現在,不少時,他會變成另一個人。
酈酥衣今日來時,做足了心理準備。
沈蘭蘅要她來國恩寺,向智圓大師問明殺了沈頃的方法。對方雖然挾持了宋識音,可她也不傻。如若她真的幫那個人將沈頃殺死,待沈蘭蘅真正入主這具身體,那唯一知曉此事的自己也活不成了。
所以當下最好的方法則是,一麵假意迎合、拖住沈蘭蘅,一麵向智圓大師問清楚,沈頃與沈蘭蘅二者究竟是何種關係。
此事聽起來太過於荒謬,再加上有沈蘭蘅的威脅,她斷不敢輕易告訴沈頃。
如此思量著,迎麵又是一陣料峭的山風。她不禁抬起頭,發覺山洞外的飛雪不知何時竟止住了。
“雪停了。”
她心中欣喜,指了指洞外。
沈頃正拂著氅衣上的雪珠子,聽見這一聲,轉過頭去。
他的目光帶著寵溺,輕輕落在酈酥衣白皙的麵頰上。
“嗯。”
說也奇怪,明明二人困在此處,明明是這般糟心的窘境。他卻並未感到有半分不快,相反地,他的一顆心跳動得很快。
適才來到洞中,沈頃才後知後覺一陣情怯。
正想著,忽然,身前的少女朝他伸出手。
有幽香自她袖口處襲來,一陣涼意從他的鬢角處就這樣拂了一拂。
男人眸光微動。
見他這般眼神,酈酥衣微紅著臉,解釋道:“有……有草屑。”
沈頃低低“噢”了一聲,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酈酥衣忍俊不禁。
平日裡沈頃就話少,如今二人這般待著,他更像個小啞巴。他一個人仔仔細細地將雪氅上的碎雪拂乾淨,於地上撲了厚厚一層。
“地上涼,你坐在衣服上麵。”
這般細密的針線,這般精緻的圖案。
酈酥衣不用想,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