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 第 9 章
戚禾覺得自己還蠻怪的。
之前跟小穀有矛盾的時候，不想見他，現在，算是跟小穀之間的隔閡都解開了吧，卻還是不想見他。
之前兩人之間有隔閡的時候，他可以清晰的區分開夜裡的小穀和白日裡的小穀，可是現在，小穀突然間對自己這麼好了，他反而有些不適應了，白日裡與夜裡小穀的形象也開始重合，想到這裡，戚禾就覺得腦子都要炸了。
偏偏現在的小穀可能也覺得他倆的關係有所和緩，一天到晚在戚禾麵前刷存在感。
“哥，原住民那邊願意談判了，你高不高興？”
當戚穀興衝衝帶來這樣的好訊息的時候，就算再不想麵對小穀，戚禾也不得不麵對，儘管嚇了一個哆嗦，戚禾還是擺出來一個笑臉：“是嘛？那可真是太好了。”
“哥？你這麼緊張乾什麼？我說過了會跟他們和談，就說到做到，不會反悔的，你連這也信不過我嗎？”戚穀的臉上露出不悅。
“我，我很緊張嗎？沒有吧？哥怎麼會信不過你呢？隻是你突然出現，嚇了我一跳。”戚禾真沒想到自己的緊張會這麼明顯，他明明已經儘力克製了，但是還是，一看到現實中的小穀，就覺得好緊張。
“那就好，希望你不要隻是嘴上說說而已，等到目的達到，或者哪裡不滿意，就扭頭把我甩了。”
戚禾笑：“小穀，你這是說的哪的話？哥是這種人嗎？”
“不好說。”
“小穀，你這樣說哥就有點不高興了，從小到大，哥什麼時候做過你說的這種事了？”
戚穀的臉色一沉，嘴一抿，似是有話要說，戚禾不禁就開始回憶自己的過去餘生，有沒有可能在自己沒有意識到的地方做了讓小穀留下這樣印象的事，因為看小穀的神情好像還挺受傷的。
突然，戚穀笑了，他攬住戚禾的脖子，哈哈笑道：“你還真的信了啊哥，你也太容易懷疑自己了吧？”
戚穀驟然間靠這麼近，他身上的氣味頓時又讓戚禾想起夜裡，那數不清的夢中經曆過的場景。
戚禾的心都漏跳了一拍，他嚇得一把將貼上來的戚穀推開，那一刻，戚穀的臉上露出一絲愕然，戚禾自己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好像太大了，連忙做出一分不高興的樣子，道：“彆開這種玩笑啊小穀，哥還以為真的做過什麼錯事傷害到你了。”
“好了，彆生氣了哥，我明明是帶好訊息來的，你要是再不高興，那不顯得我的努力都白費了麼？”
戚穀又纏上來摟住戚禾，這下，戚禾是真沒有理由繼續小題大做推開戚穀了，隻好默默忍受這個擁抱，心中默唸著這個擁抱的結束。
為什麼，與小穀的親近會成為一種負擔了呢？
很快到了與原住民和談的日子，原本應該是一場雙贏的好事，結果卻因為原住民對他們的不信任而鬨得異常狼狽。
戚穀甚至差點直接在這場和談上與原住民的使者大打出手，還好戚禾好說歹說將他的怒火按住，又將原住民的使者安頓好，這才避免了又一場浩劫。
會議中止後，戚穀依然非常生氣，在長屋裡嚷嚷個不停：“那些東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他們現在都沒有退路了，竟然還敢跟我們談條件，還敢口出狂言要你跟他們的公主和親才願意答應和談？簡直是癡人說夢，就讓他們餓死去吧，被另一波原住民屠殺殆儘就最好了！”
“好啦小穀，你也沒有必要這樣說吧，他們會有這樣的要求也很正常，你想啊，咱們前麵都打過多少次仗了，這會兒突然跟他們說要和談，他們肯定怕咱們其實另有所圖，想要趁人之危害他們嘛，其實你想想，他們也沒有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啊，和親這種事在任何時候都很正常啊，而且他們也不是沒有一點誠意，不是白得我這個上門女婿，還願意將他們的王子送過來做人質呢，這麼誠意滿滿，我們不是應該更加信任他們才對嗎？”
戚穀的情緒冷靜了下來，可是隻是不再大聲嚷嚷了，相反，過於沉靜的他的神態反而讓人更加不安，戚穀說：“哥，聽你這麼說，你是願意跟他們和談，願意去做這個上門女婿嘍？”
戚禾不明白戚穀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他說：“其實這也沒什麼啊，要是用我的婚姻能換來兩族的和平，這其實是一件穩賺不賠的事。”
“狗屁！誰知道你過去後會受到怎樣的待遇，那些原住民沒一個好東西，你要是真做了上門女婿，要是他們對你不好，天高皇帝遠的，真出了什麼事，誰都救不了你。”
“小穀，你乾嘛總要將人想得那麼壞呢？他們的小皇子也會在咱們這兒做人質，能出什麼事呢？再說了，我曾經對他們有恩，這也是他們一定要讓我來和親的原因，我想，他們肯定還是信任我的。”
“可算了吧，那些原住民各個都愛生個十胎八胎的，私生子更是數不勝數，哪能跟你比，你可是我唯一的哥哥。”
戚禾聽了有些害羞，尷尬撓了撓臉，他說：“小穀，你能這麼重視我，我是很高興沒錯啦，但是你想啊，我畢竟也已經到這個年紀了，也該成婚了，秋蠻又不喜歡我，現在難得有一個女子願意嫁給我，我跟她成婚也沒什麼要緊的，如果我的婚姻能夠換來雙方的和平，那不是挺好的嘛？”
戚穀的臉已經黑得不像話了，他咬著牙問：“說來說去，哥你其實打心底裡就不想放棄做那個什麼狗屁公主的上門女婿吧？怎麼，在這兒得不到的權力和地位，你以為做了那邊公主的丈夫就可以嗎？”
“小穀，你話不要說這麼難聽嘛，你知道哥不是那種貪圖權力的人的，如果我真是那種人的話，當初就不會讓位給你了。”
“那是你沒本事，坐不穩這個位置！”
戚禾覺得有些受傷，爭辯的力氣都少了一分：“你，你如果真這麼想，那我也沒有辦法，反正，我是同意這門婚事的，我很快就會告訴使者願意成婚，這場和談必須成功。”
戚穀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你就這麼想娶那個狗屁公主，呆著原住民那裡，再也不回來？”
“什麼再也不回來了呀，隻是回來的少一些了而已，小穀，我們都這麼大了，也是時候分家，出去過彼此的生活了，你要開始習慣。”
“分家？！你這時候跟我說分家？！你分得了嗎？”
“雖然咱們沒有什麼從父輩那裡留下來的家產，但是真要分家還是很容易的吧？”
“我的意思是，哥，你早都已經是我的人了，還以為能離得開我嗎？”
猶豫一道晴天霹靂，將戚禾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迷茫，困惑，無知，羞恥，軟弱，逃避，全部都照亮了，戚禾的心如擂鼓，氣都喘不上來，牙根都在打顫，話都說不利索：“你，你在胡說些什麼……”
戚穀卻還是一副得勝者的模樣，挑釁道：“哥，何必明知故問呢，這些日子以來，你真的一點都沒懷疑過嗎？”
戚禾踉蹌後退，他說：“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戚穀見狀，上前一把揪住戚禾的衣領，接著，重重吻了下去。
戚禾大驚，他終於意識到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夢，他無法接受，過去的記憶與道德的拉扯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淹沒，他推開戚穀，奮力地擦著嘴，開始劇烈的乾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想起來了？”戚穀居高臨下站著，看著無力跪倒在地上乾嘔不止的戚禾，他說，“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夢，那都是真實發生的，哥哥，你是我的人，彆想著背叛我跟彆人成婚，否則——我會給你們好看。”
不是這樣的，明明一直醞釀的都是向哥哥表白，但是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的，讓哥哥那麼難過，他想象中的表白應該是衝鋒的號角，而不是對愛人的淩虐。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將事情搞成這樣呢？戚穀自己都不明白。
隻是，他控製不了自己，當他知道哥哥竟然早就想過要跟彆人結婚的時候，他隻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在兩人每晚都糾纏在一起，一遍一遍說著愛自己的時候，這個人想的卻是跟彆人結婚！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誰也不可以將哥哥從他身邊奪走，就算是哥哥自己要走，也絕對不允許！
“不可能，那是夢，那都是夢啊，那都是夢……”戚禾跪在地上，還在崩潰的說著這樣的話。
戚穀再也受不了了，伸手捏住戚穀的下巴，逼著他看自己，他說：“你看著我，看著我，那是發生過無數次的現實，你是我的人，誰也搶不走。”
戚禾的麵色頓時跟見了鬼似的，瞳孔也猛地收縮，他慘叫一聲，瘋了似的推開戚穀，不斷叫著：“是夢，都是夢，一定都是夢——”衝出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