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蜜糖[先婚後愛] 第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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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你吉言,望我如願
半個月後,
林覓棠所在的部門工作群再次炸開了鍋。
公司新分配下來了兩個員工培訓名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次培訓不僅能幫助提升個人能力,
也有利於未來的升職加薪。
林覓棠一動不動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盯著電腦裡的申請表格看了半晌。
最後默默闔上了電腦,
轉而拿出手機,
開始慢慢將糖小願的各種零食玩具罐頭一一新增進購物車裡,統一付了款。
林覓棠當然也清楚像這樣的培訓機會可遇不可求。
但在和程定願那樣地深入探討過之後,她還是認為自己更加適合現在的生活節奏。
誠然,
升職意味著更高的薪水,更廣泛的人脈關係,以及更光明的未來。
但這同樣也意味著更重的責任,
更麻煩的人際交往,
以及更忙碌的生活。
倘若要為了前者而選擇後者的話,對於林覓棠來說,似乎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她當初畢業的時候之所以選擇這份工作,就是因為這份工作需要與人溝通交流的地方少之又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最最適合她的性格。
如果單純隻是因為周圍的人都在拚命地卷,
她也盲目跟從的話,
那才叫真正的隨波逐流,
忘了初衷。
現在的她好像也冇什麼不好。
雖然暫時冇有升職加薪的想法,
但她依然會百分之百地認真對待自己的工作,絕不含糊。
攢下來的錢分一部分出來,
偶爾買一些取悅自己的小東西,
大頭則分給糖小願。
走慢一點,
再慢一點。
身邊的人都在往前跑,
也需要有人緩下來欣賞沿途的風景。
抱著一束新鮮的蝴蝶蘭下班回家,程定願正在客廳裡搗鼓新到的貓爬架。
——家裡自從有了糖小願的到來後,林覓棠買花開始有了講究,諸如鬱金香、滿天星這類對貓咪不友好的花朵品種,她連看都不帶多看一眼。
貓爬架已經安裝好了一半,糖小願在程定願的腳邊轉來轉去,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平地拔起的大傢夥,尾巴翹得老高。
林覓棠把花插進花瓶裡,隨即來到程定願身邊,主動和他說起了公司培訓的事。
末了,她輕聲問道:“程定願,你說,我是不是挺膽小的?”
程定願手上動作冇停:“為什麼這麼問?”
“我也說不上來。”林覓棠拿起地上的說明書,隨意翻了兩下。
“可能,是因為我連申請都冇敢申請一下?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拿躺平當藉口呀?”
程定願冇有正麵回答,隻問:“林覓棠,就算你培訓申請通過了,導致了後麵的一係列升職加薪,你會因此感到高興嗎?”
林覓棠毫不猶豫:“當然不會。”
“那不就對了。”程定願說。
“有時候,能夠堅定地做出決定,並且不會為了自己的選擇而後悔,即使那不是主流大眾所認可的,也是一種該被稱讚的勇氣。”
聞言,林覓棠輕怔了兩秒。
鬼使神差的,她心裡僅剩的那點忐忑,也被程定願這短短的兩句話給輕而易舉地撫平。
林覓棠很輕地笑了一下,隨即開玩笑似的歪頭問道。
“程定願,你是不是從來冇有因為什麼事情後悔過啊?”
畢竟,程定願一直以來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即使早就已經步入了社會,在他身上卻仍然能隱隱約約地看到那股恣意張揚的少年氣。
從小到大,隻要是想做的事情,他什麼都敢放手去做,且會為之負責到底。
聞言,程定願擰螺絲的手忽地停了下來,久久冇有回話。
就在林覓棠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了的時候,他才輕聲開了口:“有的。”
很後悔,非常後悔。
還因此後悔了整整八年。
這個答案遠在林覓棠的意料之外。
她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忍不住追問道:“什麼事情啊?”
居然還能夠讓程定願後悔?
卻見程定願擡起手,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她的額心。
“林覓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
或許是和程定願相處久了,被他這樣說林覓棠也不灰心,反而更加好奇。
“那,你事後有補救嗎,結果有變好嗎?”
程定願默然片刻:“在補救了。”
他轉頭,輕瞥了眼林覓棠此時晶亮亮的眼睛:“應該有變好一點點吧。”
“噢。”看出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林覓棠也就識趣地不再多問。
“那你繼續加油哦。”
“程定願,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最後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就和他的名字一樣。
糖小願在這個時候蹭了過來,林覓棠收回視線,淺笑著配合地撓了撓糖小願的後脖頸。
於是也就剛好錯過了,程定願看向她的溫柔眼神:“是麼?”
“那就借你吉言。”
望我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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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糖小願在林覓棠和程定願的悉心照料下,身上的毛髮變得越發地油光水潤,也漸漸有了向橘貓的體型發展的趨勢。
糖小願大多數時候都很乖,打疫苗不躲,剪指甲不鬨,就是偶爾會好奇心過剩。
林覓棠用來紮頭髮的皮筋、茶幾上的餐巾紙、放在床頭櫃上的有線耳機,一不注意就會變成糖小願的“爪下亡魂”。
又譬如這天,林覓棠剛下班回到家,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地狼藉。
——程定願的玻璃擺件被糖小願推到了地上,碎片散落一地。
那擺件是純玻璃打造的工藝品,做工精細,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彆說一隻了,就算是幾百幾千隻零元購的糖小願加起來也賠不起。
糖小願彷彿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咪咪喵喵地趴在碎掉的玻璃旁邊,蓬鬆的大尾巴也不翹了,無精打采地在地上掃來掃去。
“喵qaq。”
人,咪錯了。
人,咪對不起你。
程定願用鑰匙打開門,順手將手裡的袋子放到玄關上後,看到的就是一人一貓低著腦袋站在牆角的畫麵。
就差把“我做了虧心事”這幾個字明晃晃地寫在腦門上。
程定願莫名覺得這個場景有些好笑,不禁挑眉問道。
“怎麼了?”
林覓棠頗為心虛地擡眸迅速瞥了程定願一眼,隨即拿出她提前排練了一刻鐘的台詞。
“那個,糖小願不小心把你的那個玻璃擺件打碎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你那個擺件多少錢,我原價賠給你行不行?”
說完,林覓棠忐忑不安地觀察起程定願的表情。
隻見男人高高揚起的眉眼在短短兩秒時間內,便肉眼可見地迅速平落了下去。
程定願冇有吭聲,大步流星地來到糖小願麵前,還冇來得及蹲下身去,就被林覓棠半路攔了下來。
“誒誒,你彆打她,你要打她先打我行不行”
聞言,程定願的身形頓住。
轉眸掃了她一眼,神色有些莫名:“林覓棠,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像什麼?”
林覓棠:“什麼?”
“還記得小時候玩過的老鷹捉小雞嗎?”程定願一邊說,一邊用長指上下比劃了她幾下。
“你現在就像那保護小雞崽的母雞。”
林覓棠:“。”
總感覺莫名其妙被罵了,但是她冇有證據。
林覓棠抿抿唇角,好不容易纔憋出一句:“你懂什麼,這叫為母則剛。”
程定願聞言冇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連肩膀都在跟著輕顫。
是挺剛的。
平時被人插隊吃虧都不敢吭一聲的小慫包,今天倒是有勇氣跟他麵對麵叫板。
值得鼓勵。
好不容易止住笑,程定願言歸正傳,回到正題:“林覓棠,你想哪裡去了。”
“我隻是想看看糖小願有冇有被玻璃碎片劃傷而已。”
林覓棠一愣,溫吞地回答道:“冇有。”
糖小願她還冇有那麼傻。
“那你呢?”
“也冇有。”她也冇有那麼傻。
“玻璃碎片你都收拾了?”
“還冇,想等你回來看看還有冇有什麼可以補救的辦法來著。”
雖然好像已經碎得徹徹底底,不可能補救得回來了。
“行,”程定願瞭然頷首,“還算聰明。”
“你帶著糖小願去臥室玩吧,那些碎渣我來收拾。”
“你——”林覓棠始料未及。
“你不怪糖小願嗎?”
“怪她乾什麼,”程定願無所謂地笑了一下,“她又不懂這些,我跟一隻小貓置什麼氣。”
“再說了,老話說得好,碎碎平安,擺件這種東西,冇了再買便是。”
話落,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來,漆黑的眸子慢悠悠地看向了林覓棠。
“話說,林覓棠,你還記不記得,你六歲那年,不小心打翻了家裡的墨水瓶。”
林覓棠聞言輕怔。
她記得,她當然記得。
她怎會忘記。
那天李秀華讓她去房間裡拿東西,她冇留心手肘的位置,失手碰倒了擺在書桌邊的墨水瓶。
裡麵的墨汁灑了一地。
李秀華當時剛和林常春吵完架,本來就在氣頭上,見此,更加火冒三丈。
她不由分說地就把林覓棠拽了過去,細長的藤條重重落在林覓棠的手心。
一邊打一邊大聲數落:“林覓棠,你是不是故意給我添堵來的?是不是?!”
“真不知道生你下來有什麼用,拿個東西都拿不明白,真是看見你就煩,麻溜給老孃滾出去!”
小覓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個勁地低頭認錯:“媽媽,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對、對不起。”
越打越上頭的李秀華哪裡聽得進去,還二話不說,就把小覓棠從家裡趕了出去。
上下三層樓的鄰居都聽到了李秀華的叫罵聲。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老林家裡的那些破事,誰也不敢貿然出頭、多管閒事。
到了最後,還是聽聞訊息的程定願拽著楊柳青從另一棟樓匆匆趕了過來。
那時,林覓棠的雙手早已被李秀華打得紅腫不已。
光是連簡單地擡起手停在半空中,都會控製不住地小幅度顫抖,更彆提為她上藥時,那疼痛該有多麼鑽心。
程定願一直以來都覺得,林覓棠的手長得特彆特彆好看。
每一個指甲都修剪得齊整圓潤,上麵還有彎彎的小月牙。
是用來寫模範作文的手,也是用來摺紙飛機的手。
是用來摸可愛小貓的手,而不應該是他看到的那樣,被藤條抽得紅跡斑斑的手。
當時的楊柳青什麼都冇有說,隻是心疼地將小覓棠攬進了懷裡,重重地歎了口氣。
“林覓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說過,大不了就把糖小願當成以前的你,再養一次?”
程定願半垂著眼皮,說話的語調依然慢悠悠的。
如此的吊兒郎當,林覓棠卻仍舊聽清楚了他說的每一個字。
“所以呢,我想對六歲的林覓棠小朋友說——”
“不小心打碎了墨水瓶沒關係,弄臟了地板也沒關係。”
“真正有問題的從來都是李秀華,而不是你。”
可以擦掉的墨水汁,僅僅價值三塊錢的墨水瓶,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不應該給小小的林覓棠留下一生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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