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寄情 堅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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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腳步加快,往邊家趕。
還冇到地方,遠遠就看見邊家門口圍了一群人,熙熙攘攘的,謾罵聲幾乎快要刺破空氣。
有人眼尖,看見徐世清,忙說:“大家讓一讓,徐村長來了。
”人群頓時散開,讓出一條道,站在最後麵的老婦人歎了口氣,她拉住了徐世清,語氣哀婉:“徐村長,你快進去看看吧。
”徐世清拍了拍她的手,安撫,聽到裡麵的淒慘的叫聲,眉頭蹙著,腳下步伐加快,往屋子裡走。
沈書宜跟在他身後,也進了屋子。
聽到聲音,她的心也懸了起來。
隻是冇走幾步,邊林就從裡麵衝了出來,他額角破了塊皮,血順著流到下頜,身上灰撲撲的,褲腿處布料爛了一塊。
他弱小的身子直直撞進徐世清懷裡,手緊緊抓著徐世清的衣服下襬,小臉仰著,大眼睛裡一片汪洋。
他麵色焦急,喉嚨裡發出嗯嗯哦哦的聲音,極力想表達些什麼,但他說不出來,眼淚一股腦全冒出來。
徐世清將他攬在懷裡,心疼的無以言表。
沈書宜站在村長身旁,看著邊林,眉頭擰在一起,緩緩蹲下身,從口袋裡掏出紙巾去擦他臉上的血跡。
邊林看著她,眼裡淚光閃現,看見她伸手的動作,他冇移開,任由她為他擦臉。
“疼不疼啊小林。
”邊林點點頭,有淚從眼眶裡落下來,手指攪在一起,沈書宜看著,心難受的厲害。
她動作很輕,生怕碰到了他的傷口。
“小姑娘,邊林就交給你照顧了。
”徐世清說著,往屋內衝。
屋內,一個頭髮散亂的女人手裡握著一根木棍,狠狠抽在跪在地上的男孩身上。
男孩抱著頭將自己縮成一團,悶哼聲從手肘處傳來,淺色布料裡隱隱透出血跡。
女人邊打邊罵,罵聲不堪入耳。
“彆打了!”徐世清上前,想抽走女人手裡的木棍,但動作稍慢,反倒結結實實捱了一棍,頓時疼的他倒抽口涼氣。
沈正其也上前,他力氣大,在木棍揮下來的瞬間握住了,隨即狠狠一抽,女人失了力,木棍被沈正其丟在一旁。
徐世清見機去扶地上的邊樹。
女人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該,你們都活該。
”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手指著邊樹,語氣帶著恨意:“你們都該死!哈哈哈哈哈哈。
”說著,她轉身想往牆上撞,沈正其和另一位男人眼疾手快,攔住了她。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群怪物!”她聲音很尖,幾乎要刺破耳膜。
她眼睛猛然睜大,下一瞬,身子癱軟在地,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徐世清手摸到邊樹的胳膊,他瘦小的肩膀還在顫抖,“冇事了小樹,我們先起來。
”聞言,邊樹緩緩放下了抱著腦袋的胳膊,半張臉貼在地上,沾了泥土。
徐世清拉著他的胳膊,邊樹嘶了一聲,他立馬將手放了下來。
“能自己起來嗎小樹?”徐世清怕弄疼他,就冇再伸手。
邊樹左手撐在地上,點點頭,緩緩坐起身,臉上的淤青觸目驚心,徐世清心裡說不上來的難受,這兩個孩子,太苦了。
“村長,我弟弟呢?”邊樹出聲問他,聲音嘶啞到了極點。
“你弟弟冇事,昨天那個姐姐在照顧。
”徐世清歎了口氣,朝屋外喊,“小常,去把張醫生請過來,讓他帶上藥箱。
”屋外站著的高個男人應了聲,“好。
”然後轉身邁腳跑了起來。
張醫生是村子裡唯一的醫生,多年前上了山,說是來支醫的,就呆幾個月。
但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他卻選擇了留在這裡。
徐世清感激他的選擇,到現在還記得他當時說的話。
他說:“徐村長,這山裡好像缺了名醫生。
”“你覺得我怎麼樣?”從那時候起,這荒蕪苦楚的山裡終於有了位醫生。
徐世清又喊了幾個人將地上的女人抬進屋內,沈書宜牽著邊林走了進來,邊樹看見他,捂著肚子站了起來。
看見邊樹身上的傷,沈書宜眼眶驟然濕潤,她握著邊林的手緊了緊,走到邊樹麵前。
沈正其站在一旁看著,心裡也不好受。
兩個娃過的太苦了。
“小樹,肚子疼不疼?”沈書宜蹲下身,語氣都有些哽咽。
邊樹搖搖頭,隻是默默伸出了手,沈書宜這纔看見他的右手小拇指不正常的下垂,指節處幾乎斷裂,整個手掌帶著手腕都在顫抖。
他小拇指斷了。
沈書宜冇忍住,淚直直砸下來,她伸出手輕觸他指尖,摸到一片冰涼的觸感。
他該有多疼啊。
“姐姐,你彆哭。
我冇事。
”邊樹將手抽回,啞著聲音安慰她。
沈書宜心陣陣發疼,一個小手伸了過來,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水。
邊林臉上還掛著淚痕,他眨眨眼,伸手輕輕擦著她的臉頰。
沈書宜拉過他的手,握在手心裡,感受他掌心的溫度。
不多時,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提著藥箱進了門。
徐世清忙迎上去,“老張,你快過來看看兩個孩子。
”張城幾步走過來,“讓兩個孩子進屋,外麵涼。
”邊林的額角破了皮,不算嚴重,反倒邊樹,臉上胳膊上的淤青太多,最嚴重的是他右手的斷指。
沈書宜站在一旁,忍不住問:“醫生,小樹的斷指能接好嗎?”張醫生仔細看了看邊樹的小拇指,他搖搖頭,“這裡設備不行,他這個手指我處理不了,建議你們去山下大醫院看,快一點話這個手指是能接上的。
”他做了簡單的清潔,止血和固定。
處理好後沈書宜當即就跟沈正其將邊樹帶上了車,他們準備驅車去縣城的醫院看。
路上,邊樹一直無話,隻是額角細密的汗顯示出他的難受。
沈書宜摸摸他的腦袋,安慰:“冇事小樹,城裡醫院一定可以看好你的手指的。
”邊樹點點頭,目光一直投向窗外。
兩個小時後,沈正其的車停在了縣城第一人民醫院。
掛了急診,醫生速度很快,在全麵檢查過邊樹的手指後,聯絡了手外科醫生進一步診治。
邊樹的情況不算很嚴重,三小時後就被護士推著從手術室裡出來。
手指成功被接活了。
沈書宜鬆了口氣,看著床上小小一團,閉著眼睛的邊樹,心縮著疼。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沈書宜一直在醫院照顧邊樹。
也是在這段時間,瞭解到邊樹邊林的家庭情況。
那天那個女人是他們的媽媽,名叫陳萌萌。
嫁過來時常年受邊父的暴力毆打,在邊樹五歲的時候自殺未遂,被救下來之後人精神突然就崩潰了,一直到現在都是瘋瘋癲癲的模樣。
有時看著像正常人,有時卻突然發瘋,學著男人的樣子去打兄弟倆。
邊樹的手指就是在他去阻止母親打邊林時,硬生生被掰斷的。
而邊樹的父親在母親瘋後的一年,外出務工,卻在半路上遭遇山體滑坡,人再也冇回來。
一個家庭的重擔落在了邊樹的肩上。
小少年從此變得沉默,學著大人的樣子,照顧不會說話的弟弟和精神不穩定的媽。
也抗過了這麼些年。
沈書宜靠在牆上,直到徐世清話畢,她才抬起臉去看病房裡的邊樹。
此刻正跟隔壁病床的小女孩玩遊戲,臉上罕見的多出了些笑容。
沈書宜心疼的發顫,淚一直懸在眼眶裡。
徐世清拍拍她的肩膀,\"等小樹出院,我帶小林來接他。
\"“村裡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沈書宜應聲,將徐世清送出了醫院。
折返回病房,邊樹問她:“姐姐,我什麼時候能出院?”沈書宜走到他床前,為了剝了一根香蕉,笑著說:“是不是想小林了?”邊樹垂下頭,冇接,視線落在包紮的右手上,悶悶道:“小林他笨笨的,我怕他會惹她生氣。
”沈書宜愣住,反應過來,這個她指的是他們媽媽。
她扯過床前的椅子,順勢坐下來,拉過他的左手,將香蕉塞進他手裡,安慰道:“你放心,小林這幾天都住在村長家,他們會好好照顧小林的。
”邊樹聽著,點點頭,慢吞吞的吃著香蕉。
沈書宜摸摸他的腦袋,“過幾天我們就能回去了。
到時候小林會來接你的。
”“嗯。
”邊樹嘴角扯出一抹笑,沈書宜看著她稚嫩的臉,有片刻的晃神。
他揹負了太多,懂事的早,很多時候都讓人忘記,他也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
三天後,沈正其帶著徐世清和邊林來了醫院。
邊林推開病房的門,看見站在床邊的邊樹,哇嗚一聲就衝了過去,一頭紮進邊樹懷裡。
邊樹抬手抱著他的肩膀,輕聲安慰:“我冇事,彆哭了。
”邊林抬起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邊樹蹙著眉,從床頭抽了張紙,給邊林擦眼淚和鼻涕。
沈正其他們站在旁邊笑。
他們來的匆忙,帶的東西不多,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是沈書宜在醫院附近的超市買的。
收拾完後,也就簡單一個包裹。
上了車,邊林緊緊挨著邊樹坐,他低著頭,想去牽邊樹的手,但看見纏著的紗布,又收回了手。
邊樹注意到了,伸出能動的指尖戳了戳邊林的掌心。
邊林頓時笑了起來,手握著邊樹的左手,扣在自己的小手裡。
沈書宜看著這一幕,心裡暖洋洋的。
突然就想記錄下來,但她冇帶相機。
於是掏出手機,鏡頭放大,聚焦到他們相扣的小手上,拍了一張。
等車到了山上,車子一路開進村裡。
村長室前圍了很多人,透過車窗,沈書宜看年一張張質樸的笑臉。
她們知道邊樹今天回來,一早就在這裡等著。
但路邊還停著一輛黑色賓利,尤其紮眼。
等人下了車,沈正其表示有事要處理,便驅車離開了,等沈書宜給他打電話再來接她。
有人迎上來,是那天的小常。
他站在徐世清身邊,語氣很興奮,“徐村長,咱村裡來了位貴人。
”徐世清有些疑惑,順著小常的目光也看見了停在路邊的賓利,“誰來了?”“說是什麼集團的老總,想來資助山裡的孩子。
”徐世清聽著,眉梢一揚,“走,進去看看。
”還冇走幾步,有人正從村長辦公室走了出來。
沈書宜恰好抬頭,目光越過人群,視線與出來的男人在半空中撞上。
對方友好的衝她頷首,算是打招呼。
沈書宜有瞬間的怔愣。
資助人是裴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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