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鎖寒心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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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代號:“燭龍”。
目標:接近並取得組織高層蘇峙之女蘇婉雲的絕對信任,
伺機竊取最高防禦計劃“燈塔”的核心情報。
這是周遠聲潛入組織時,燼明會交給他的最終指令。
一場精心設計的英雄救美,是他佈下的第一個棋子。
他計算好了每一個環節,包括那003毫米的子彈距離。
一切都是為了獲取信任,為了那個叫蘇婉雲的女人,能毫無保留地愛上他。
他成功了。
蘇婉雲像一束毫無防備的陽光,
熾熱而真誠地照進他早已冰封的生命。
她會因為他一個細微的傷口而緊張半天,會在他出任務時徹夜不眠地等待;
會笑著把組織裡發的、她最愛吃的糖偷偷塞進他的口袋:
“遠聲,等這次任務結束,我們就結婚吧。”
每一次,聽到這些話,
周遠聲都覺得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窒息般的悔意如同毒藤,在無人可見的暗處瘋狂滋生。
他記得第一次竊取到一份關於組織外圍佈防的情報時,
那天晚上,蘇婉雲正興致勃勃地和他規劃著未來家的樣子,
要有一個大大的陽台,種滿她喜歡的玫瑰。
他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
指尖觸碰著口袋裡那枚微縮膠捲,隻覺得那東西滾燙得灼人。
那天夜裡,他第一次失眠,香菸燃了一整盒。
悔意,是從那時開始紮根的。
後來,他傳遞情報的次數越來越多,級彆也越來越高。
每一次,他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熟悉組織內部的每一次行動,
知道哪些情報會帶來傷亡,哪些會導致失敗。
他開始在傳遞出去的情報中,
不動聲色地摻入一些微小的、不易察覺的誤導。
他告訴自己,這是為了降低組織的損失,
維持蘇婉雲信任他的這個局麵不至於崩塌。
可他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他隻是在用這種微不足道的彌補,來緩解內心那日益膨脹的罪惡感。
尤其是在蘇婉雲毫無保留地向她的父親、向組織高層推薦他,
讓他得以快速接近“燈塔”計劃的核心圈時,
那種悔恨幾乎要將他吞噬。
她拉著他的手,驕傲地對蘇峙說:
“爸爸,遠聲很厲害的!有他幫忙,‘燈塔’一定能更快完成!”
那一刻,他看著她全然信賴的側臉,
再看看蘇峙那雙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周遠聲幾乎想要落荒而逃。
他覺得自己像個卑劣的小偷,不僅偷竊情報,
更在偷竊這份他從不配擁有的真誠與溫暖。
戀愛紀念日那天,
他得知線人擅自行動,除掉了蘇峙。
訊息傳來時,
他正在擦拭蘇婉雲送他的那把定製手槍,
手一抖,槍重重砸在地上。
他第一次對線人動了殺心,
不僅僅是因為他們違反約定牽扯了蘇婉雲,
更是因為一種巨大的、失控的恐慌——
他該如何麵對她?
當他聽到隔壁傳來相機落地的聲響,毫不猶豫開槍擊中她左臂時,
他感覺自己心臟的某個部分,也隨著那顆子彈一起死去了。
看著她踉蹌逃走的背影,鮮血染紅衣袖,
他站在原地,彷彿被釘在了恥辱柱上。
那是一種親手摧毀了自己世界唯一光亮的滅頂之災。
後來,他利用權限將她囚禁,切斷她與外界的一切聯絡,
甚至親手燒燬她能證明清白的證據。
每一次傷害她,他都像是在用自己的靈魂做交換。
他看著她眼中的光一點點熄滅,
變得冰冷、戒備、充滿恨意,
他隻能用更冰冷的外殼來武裝自己,
才能壓下那幾乎要衝破胸膛的痛楚和悔恨。
他常常在深夜,站在她囚室的窗外,
看著她蜷縮在床上的身影。
那時他才明白,
從他用虛假的“愛”靠近她的那一刻起,
他就已經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絕路。
任務和真心早已糾纏不清,
而他,在無儘的悔恨中,早已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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