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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鎖寒心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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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並肩作戰的第三年,蘇婉雲準備跟周遠聲求婚。

這幾年她為周遠聲擋過子彈,距離心臟隻有0.3毫米。

他也為她深入敵家,斷了十三根肋骨。

他們是最合拍的搭檔,也是耳鬢廝磨的愛人。

想到他看到戒指的驚喜,蘇婉雲嘴角不由溢位幾分甜蜜。

可她期待的一整晚,沒等到周遠聲出現,卻在第二天一早,收到了父親去世的訊息!

非正常死亡,一擊斃命,嫌疑人下手後飛快潛逃,目前扔在追捕中。

蘇婉雲沒想到能見父親的最後一麵,竟是他的遺體,她聯係周遠聲的手瘋狂顫抖,無人回應後,她趕去他的家,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

剛要離開,隔壁突然傳來聲音:

“蘇峙已經除掉,接下來該進一步探情報了。”

蘇峙,正是父親的名字。

蘇婉雲腳步頓時停下。

下一秒,周元聲熟悉的低沉嗓音響起。

“為什麼要擅自行動,我說過我們的任務絕不能牽扯蘇婉雲!”

他怎麼會在這?又怎麼會在談論父親的死!

蘇婉雲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她迅速貼近牆麵,屏住呼吸。

線人眉頭緊鎖:

“你清醒點,蘇峙那個老狐狸已經察覺到我們的計劃了。

“不滅了他的口,那我們籌備了整整三年、耗費了無數資源的‘渡鴉行動’就會失敗!”

“這麼大的損失你我能承擔的起麼?!”

‘渡鴉行動’是敵對方燼明會近幾年的S級毀滅計劃,他們數百位戰友都因為這個計劃喪了命。

周遠聲竟然和燼明會有關係?仔細想想,他出現在她的身邊,正是‘渡鴉行動’小組成立初期……

刺骨的寒意從蘇婉雲的心臟傳來。

她和父親拚儘全力救回的周遠聲,竟是一匹籌謀已久的豺狼。

周遠聲麵色陰沉如水:

“你們違反了和我的約定。接下來的行動,我拒絕參加。”

線人冷冷地看著他,威脅道:

“計劃不成功,所有人都要陪葬,包括你的蘇婉雲!”

“你以為你現在還能抽身?”

周遠聲猛地閃身上前,刀鋒抵線上人頸間:

“你清楚,蘇婉雲是我的逆鱗,你們要是敢動她,我不會放過你們。”

“大不了一起死!”

線人抬起下巴,鮮血順著刀刃流下來。

他有些無奈:“彆忘了,當年她救下你,本就是我們精心安排的計劃。”

“就算蘇峙沒死,她知道一切真相後,也絕對不會原諒你。”

蘇婉雲死死咬住唇,才沒讓自己發出聲音。

眼淚不受控製地向下流。

周遠聲的聲音像結了冰,冰冷刺骨:

“這是我的私事,和你無關。”

線人沉默半響,歎了口氣:

“我可以答應幫你申請,留蘇婉雲一條命,準許你們脫離組織遠走高飛。”

“條件是,儘快竊取他們燈塔任務的核心情報,弄清楚總根據地在哪。”

周遠聲沉默良久,隻說了一句:

“這一次,希望你們彆再食言。”

蘇婉雲的心徹底跌入穀底,

如果周遠聲得手,無數戰友的家庭將失去至親。

她必須把情報傳遞出去阻止他們!

她顫抖著拿出相機記錄他們的對話,

然而“吧嗒”一聲,相機帶子突然斷裂。

周遠聲猛然抬頭,厲聲喝道。

“誰!”

話落他抬起手毫不猶豫的朝著蘇婉雲的方向開槍。

“砰!”

她閃避不及,左臂傳來一陣劇痛,

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袖,但她顧不得傷痛,拚儘全力向外逃去。

不知跑了多久,蘇婉雲的視線開始模糊。

就在她即將支撐不住時,前方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十年的好閨蜜肖曼麗!

“曼麗……”蘇婉雲用儘最後力氣撲到好友麵前,

肖曼麗看著渾身是血的蘇婉雲,眼神驚愕:

“你這是怎麼了?”

“誰傷了你?!”

蘇婉雲失血過多,已經沒有力氣講話,

隻是將染血的相機用力的塞進她手中,

“快……告訴組織,周遠聲是燼明會的奸細……”

話音未落,她已陷入無儘黑暗。

在意識徹底消散前,蘇婉雲的手指輕輕觸碰到了口袋裡的戒指,

她再也不會送出去了……

蘇婉雲再睜開眼,發現自己是在醫院。

一隻手伸過來,用棉簽沾水幫她潤了潤唇。

“曼麗……”蘇婉雲看清了她的臉,也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慌忙坐起了身:“我給你的證據呢?要儘快交給組織,我可以隨時配合調查!”

肖曼麗拉過枕頭,靠在她身後,隻道:“你傷得太重,先好好休養,彆的事以後再說。”

“哪還有時間等以後。”
蘇婉雲想到父親慘死,想到聽到的真相,眼眶早已紅透:“我能相信的隻有你了,組織必須知道真相,才能拯救其他千千萬萬的同誌。”

她傷口又撕裂滲出血來,聲音也沙啞。

可話音落下,肖曼麗卻彆開了她的目光。

蘇婉雲心中一涼,有了不好的猜想,眼眸不由睜大:“難道你沒有給?”

2

“你所謂的證據,指的是這個?”病房門突然開了,周遠聲站在那兒,身形頎長眉宇淡漠,他手中拿著的,正是那台相機。

更讓人意外的是,肖曼麗也緩緩起身,走到了他身邊。

滲血的傷口隱隱作痛,蘇婉雲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

肖曼麗閉了閉眼,語氣似是無奈:“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們也是為你好。”

再次睜眼時,她卻像是變了個人,眼裡已看不到之前的關切:

“我其實早就投奔了燼明會,一直在暗中配合遠聲的行動。”

“那天我……是去滅口的,隻是沒想到撞上的是你。”

她抬手,輕輕挽上週遠聲的手臂:

“組織已經下達命令,原本是不能留你的。但我和遠聲快要結婚了,所以組織便臨時改變主意暫時壓下你。這段時間你安穩點,我們會保你活到計劃結束。”

蘇婉雲的滲血傷口彷彿被人狠狠攥住,痛得她無法呼吸。

她看著肖曼麗,這個互相傾訴少女心事、陪伴她整整十年的好友,第一次讓她覺得如此陌生。

巨大的荒謬感和憤怒席捲了她,

“休想!”她激烈反駁,身體猛地坐起,“你們不如殺了我!”

說話間,她的手臂牽扯到輸液器,手背上的針頭險些被扯脫。

周遠聲下意識推開肖曼麗,快步上前一把按住她:“婉雲,冷靜點。”

他抬頭,對著門外冷聲道:“護士。”

不一會,護士端著鎮定劑走進來,

蘇婉雲掙紮著想掙脫他的束縛,卻被周遠聲死死按住。

傷口徹底裂開,大股鮮血冒了出來。

周遠聲見狀俯身,柔聲安撫:“婉雲,彆再掙紮了,你的傷還沒好。乖一點聽我的話,我會保護好你的。”

冰冷的液體緩緩注入脖間,蘇婉雲憤恨地看著他,意識卻逐漸渙散陷入昏迷。

蘇婉雲做了一個夢,

夢中,是她向周遠聲求婚那天。

她穿著婚紗甜蜜地笑著,周遠聲筆直地站在紅毯儘頭,溫柔地看著她。

肖曼麗作為伴娘在一旁打趣,戰友們紛紛上前祝福他們。

她伸出手,戴上那枚象征著誓言的戒指。

然而下一秒,

手中的戒指赫然變成了父親的人頭!

不遠處周遠聲站在那裡,手裡握著一把沾滿鮮血的尖刀。

肖曼麗拿出手帕仔細地替他擦去臉上血漬。

“啊——!”

蘇婉雲從夢中驚醒,冷汗浸透了病號服。

夢境的碎片與過往被她忽略的細節重合在一起:

肖曼麗偶爾和他們一起出任務,望著周遠聲的神情眷戀;

她和周遠聲經常同時消失,理由是為她準備驚喜;

她多次暗示想安定下來,周遠聲卻總是以各種理由推遲婚期……

原來這一切早有蹤跡,他們早就一起背叛了她!

那些所謂的為了她好,不過是讓她放鬆警惕的甜言蜜語,

隻是為了利用她和父親的地位和人脈。

而她還一次次在父親和領導麵前推薦周遠聲,才讓他能這麼快接近燈塔任務,

是她間接害死了父親!

悔恨瘋狂滋生,如同毒藤般緊緊纏繞住她的心臟。

都怪她……

要是她能早點發現端倪,父親就不會死,組織也不會陷入危機!

她必須要逃出去!

3

之後的幾天,她用了各種方法逃跑。

她嘗試跳樓,可窗戶早已被肖曼麗命人用鋼板封死。

她絕食,肖曼麗就端著碗一口一口地喂她。

就在她再次試圖用碎玻璃片劃破手腕時,

肖曼麗一把打掉玻璃,語氣嚴肅:“夠了!你就算殺死自己,我也不可能放你離開!”

飛濺的碎片還是不小心劃傷了她的手腕,尖銳的刺痛傳來。

蘇婉雲抬起頭,乾裂的嘴角溢位鮮血:“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當年是組織救了你,你就是這麼回報的?”

肖曼麗下意識想抬手擦去她嘴角的血跡,隨後猛地停住:“這些年組織根本就不重視我,派遣的任務雜不說,報酬更是少得可憐,我沒辦法維持生存!”

“你就因為這個背叛了組織?!”蘇婉雲憤怒地指責她,“肖曼麗,你有困難可以找我,找組織申請調動,為什麼非要走上這條不歸路!”

肖曼麗聽聞笑了,眼角卻溢位了眼淚:

“蘇婉雲,你根本不懂!你從小衣食無憂,高高在上自以為是救世主,可我不需要你的施捨!沒有組織,我也能自己去找到出路。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路人。”

望著蘇婉雲悲痛的眼睛,肖曼麗逐漸平靜了下來:

“我沒有你那麼高尚,誰給我錢多我就為誰做事。”

蘇婉雲低下頭,肖曼麗的話語像一把生鏽的鋸子,在她的心上來回拉扯。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有人開玩笑問過她們:

如果你們餓了七天七夜,陪伴你們整個童年的狗出現在了麵前,

你們會吃了它嗎?

當時的蘇婉雲毫不猶豫地說不會。

她說,那是家人。為了生存殺死家人,她做不到。

而肖曼麗卻異常冷靜地說:

“我會。它隻是一條狗,死了就死了。我的命最重要。”

原來,分歧早已埋下。

蘇婉雲低著頭沉默不語,肖婉雲冷聲道:

“你已經輸了,我勸你老實點,或許還能留條活命。”

蘇婉雲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抬起頭:“你說得對,人活著,還是要以自己為主。”

她深吸一口氣,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我不會再鬨了,我要見周遠聲。”

肖曼麗審視她良久,最終點頭:“你最好老實點。”

“你又想耍什麼把戲?”周遠聲來得很快,懷疑地看著她。

蘇婉雲坐在床邊,扭頭看向窗戶:“我想清楚了,父親已經死了,我再怎麼傷害自己他也回不來了。”

她轉過身,那雙曾經靈動的眼睛,此刻隻剩下一片死寂。

“更何況,我一個人也阻止不了你們。現在……我隻想好好活下去。”

周遠聲看著她蒼白的臉色,臉色漸緩。

“遠聲。”他剛要開口卻被蘇婉雲打斷,

這個久違的稱呼讓周遠聲愣了一瞬,

“我想去祭拜一下父親。他走後,我還沒有去看過他。”

她的眼中迅速泛起水光,聲音哽咽:“就這一次,好嗎?”

周遠聲沉默地看著她,

她此刻是那麼地脆弱,或許是真的認命了。

最終,周遠聲點了點頭:“好。”

周遠聲親自帶她去了海城郊外的墓園。

那裡確實有一座新立的衣冠塚,碑上刻著蘇峙的名字。

天空飄起小雨,蘇婉雲的外套被雨水打濕,陣陣涼意傳來。

她來到墓前,靜靜注視著墓碑。

良久才輕聲開口,聲音縹緲:

“父親去世前,很想看著我們結婚,可現在他已經走了……”

她神情哀慼地望著周遠聲,露出一抹苦澀笑容:

“遠聲,你能和我一起跪拜他一次嗎?就當圓了他生前的心願。”

周遠聲看著她眼中深切的悲痛和乞求,沉默良久,最終走上前緩緩屈膝。

蘇婉雲見他跪下,垂在身側的手快速抬起,指間正是一隻削尖的筷子!

“彆動!”

周遠聲臉色驟變,猛地就要起身——

但已經晚了!

4

蘇婉雲將磨尖的筷子死死抵在周遠聲的動脈上,聲音冰冷。

周遠聲被迫仰起脖子,臉色陰沉:

“婉雲,你現在放棄,我們就還有餘地。”

蘇婉雲不為所動,隻是繼續道:

“讓我離開,否則……”

“放開先生!”

沒等她說完,遠處的護衛發現異樣立刻衝了過來,拔槍對準蘇婉雲。

蘇婉雲手臂微微用力,筷尖立刻刺破麵板,滲出一縷鮮血。

她緊貼著周遠聲的後背,冷聲嗬道:“你們再前進一步,我就捅穿他的喉嚨!”

她一邊說著,一邊挾持著周遠聲向墓園外退去。

周遠聲沒有反抗,任她挾持著,暗暗遞給護衛一個眼神。

護衛瞭然,跟了上去。

一路退到墓園外的懸崖邊,下麵是洶湧的大海,和一艘是早已準備好的小艇。

周遠聲這時突然開口,眼神晦暗:“婉雲,你要明白,一旦你上了船,我們真的沒有以後了。”

“你現在放開我,我保證護你周全。”

蘇婉雲看了眼緊追不捨的護衛,又看了看腳下翻湧的海水,

毫不猶豫地用儘全力將周遠聲向前猛地一推!

周遠聲猝不及防,向前踉蹌了幾步。

幾乎在同一時間,身後的護衛見機會出現,立刻舉槍瞄準蘇婉雲的後心!

“砰!”

槍聲響起!

子彈卻擦著蘇婉雲的耳畔飛過,打在礁石上。

就在這一瞬間,蘇婉雲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從懸崖上一躍而下落入小艇中。

她迅速啟動小艇,朝著大海的深處駛去。

岸上,周遠聲望著蘇婉雲消失的方向,眼底翻湧著無人能懂的情緒。

護衛驚慌地請罪:“先生!剛才……”

他抬手,製止了護衛未完的話。

“讓她走。”

不知在海上漂流了多久,上岸後蘇婉雲終於聯絡上了組織。

她直奔首長處,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盤托出,引起軒然大波。

為確保情報的真實性,蘇婉雲經曆了長達數日的嚴格審查,

結合她過往的功績,以及帶回來的證據,最終蘇婉雲洗清了嫌疑。

不僅如此,高層在經過激烈爭論後,任命她為燈塔任務的代理負責人。

“我們需要你,蘇婉雲同誌。”首長目光銳利,

“沒人比你更瞭解周遠聲和燼明會的行事風格,繼續替你父親未完成的事業吧。”

燈塔是組織耗費無數心血建立的最高階彆防禦計劃,關乎無數同誌的生命和未來的鬥爭方向,父親也為此付出了生命。

蘇婉雲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

眼底所有個人的悲慟都被壓下,隻剩下沉甸甸的責任。

“我接受任命。”

在蘇婉雲著手準備燈塔任務時,情報處來報。

“蘇指揮,探子那邊說周遠聲被暫停職位,與肖曼麗的婚禮也暫緩了。”

下屬停頓了一下,“您看,我們下一步應該?”

蘇婉雲沉默片刻,輕聲開口:“先不管,燈塔任務要緊。”

可一週後,一股自稱“暗潮”的神秘勢力突襲海城。

他們手段狠辣,目標明確,同時襲擊了組織與燼明會的多處重要據點。

雙方均損失慘重,根基動搖。

生存的壓力,迫使這兩個死敵不得不考慮暫時聯手。

組織的秘密會議室裡,煙霧繚繞,爭論持續了整整一夜:

“與虎謀皮!燼明會狼子野心,絕不能信!”

“但‘暗潮’是我們共同的、更迫切的威脅!不合則兩亡!”

最終,最高指令下達:有限度合作,共同抵禦暗潮。

而合作談判的代表人選,成了難題。

最終,這份沉重的的任務,落在了蘇婉雲肩上。

“我反對!”有同誌拍案而起,

“蘇婉雲同誌與周遠聲私人恩怨極深,恐影響判斷!”

首長看向蘇婉雲:“你的意見?”

蘇婉雲站起身脊背挺得筆直,聲音清晰冷靜:

“我個人的恩怨,在家國存亡麵前微不足道。”

“我請求擔任談判代表。”

為了父親守護的這片土地,為了身後千千萬萬的同誌,

她必須去。

5

談判地點設在一家廢棄工廠,

蘇婉雲帶著助理推門而入,周遠聲早就坐在了對麵,背對著光看不清神情。

她的目光掠過他沒有停留,徑直落座,開啟資料夾:

“開始吧。”

整個談判過程,她完全無視周遠聲的存在。

目光隻停留在條款文字上,在每一個細節上據理力爭。

周遠聲偶爾會提出異議,聲音低沉。

談判進行到結尾時,蘇婉雲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周遠聲:“還有什麼問題嗎?”

周遠聲卻一直盯著她的眼睛,沒有回答。

就當蘇婉雲準備再次尋問時,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沒有。”

最終,一份臨時合作協議達成。

“婉雲,”首長辦公室內,氣氛嚴肅,“你和周遠聲各自帶隊組成聯合行動組,執行突襲任務。”

“這次任務不要讓我們失望。”

蘇婉雲點頭答應,立即帶隊行動。

“暗潮”的火力遠超預期,

槍林彈雨中,蘇婉雲和周遠聲被分割在一處斷牆後。

“一點鐘方向,機槍手。”蘇婉雲低聲道,聲音因緊張而沙啞。

“我掩護,你右翼突進。”周遠聲幾乎在同一時間開口。

話音剛落,有一瞬的沉寂,

這種無需言語的默契,源於無數次並肩作的本能,此刻卻顯得異常諷刺。

兩人交替掩護,精準點射,突然側方高處一枚手雷滾落,直朝蘇婉雲身後。

“小心!”周遠聲瞳孔驟縮,猛地撲過去,將她死死護在身下。

“轟——!”

爆炸聲震耳欲聾,氣浪和碎石席捲而來。

蘇婉雲被他牢牢壓在身下,毫發無傷。

而周遠聲的後背,一片血肉模糊。

“你……”蘇婉雲的心臟在那一刻幾乎停止跳動,恨意與某種她拚命壓抑的情感劇烈交戰。她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想抬手檢視。

“彆動……”

他的聲音響起,帶著壓抑的痛楚。

蘇婉雲僵在原地,是苦肉計嗎?還是是精心設計的謊言?

她不斷告誡自己,不能再次被他欺騙,一次都不能!

救援及時趕到,擊退了敵人。

聯合行動取得了關鍵性的勝利,成功摧毀了“暗潮”的一個重要軍火庫。

當晚,聯合隊臨時安排了一場慶功宴。

隻是氣氛有些許微妙,雙方人員各自圍坐,涇渭分明。

蘇婉雲以水代酒,勉強應付著場麵,而周遠聲則因為背傷並未出席。

大家肆意暢飲,宣泄著這些天的壓力。

就在宴會接近尾聲時,肖曼麗突然站起來,手裡拿著一份檔案。

她走到場地中央,目光直指蘇婉雲,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大廳:

“諸位!在這勝利時刻,我不得不揭露一個事實!”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肖曼麗揚起手中的檔案,義正辭嚴:

“我們聯合行動的部署,為何會幾次三番被‘暗潮’提前知曉,造成我方重大傷亡?”

“因為我發現,我們中間,有人通敵!”

她猛地將檔案摔在桌上,毫不留情地指向蘇婉雲:

“就是她!組織的‘燈塔’負責人,蘇婉雲!”

“她多次利用聯合行動,向‘暗潮’泄露情報。目的就是讓我們兩敗俱傷,為她死去的父親報仇!”

6

肖曼麗的話讓慶功宴的歡快氣氛消失殆儘,

下一秒,質疑的目光從四麵八方刺向蘇婉雲。

“你血口噴人!”蘇婉雲的助手猛地站起,怒目而視。

肖曼麗冷笑,揚了揚手中的證據——幾份的通訊記錄和的錄音。

“這些證據鐵證如山!蘇婉雲,你為了私仇完全不顧那麼多同誌的性命,良心何安!”

蘇婉雲沒有看那些證據,突然瞥見出現在門口的身影。

周遠聲臉色蒼白,背部的傷顯然還在折磨著他,

他一直盯著她的眼睛,沒有回答。

聯合行動的氛圍徹底破裂,

雖然合作的名義還勉強維持著,但雙方的信任已蕩然無存。

“婉雲,組織決定……”首長麵露難色,“將你暫時停職,隔離審查。”

蘇婉雲冷靜地點頭,接著被帶到了一處臨時居所。

外圍增加了雙崗,明為保護,實為監視。

三天後,下屬前來通知:

“蘇指揮,燼明會那邊一直施壓,說要嚴審您。”

見蘇婉雲低頭沉默,下屬無奈道:“您跟我走一趟吧……”

她被帶到審問室,周遠聲再次坐到了她對麵,隻不過這次兩人的身份截然不同。

“蘇婉雲同誌,”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態度冷漠:

“關於肖曼麗提出的指控,請你如實交代。”

蘇婉雲看著他,眼底一片冰冷:“我沒有通敵。”

“證據對你很不利。”周遠聲直截了當。

“偽造的證據,也能叫證據?”她勾起一抹冷笑。

周遠聲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了一下,

“交出‘燈塔’的核心情報,”他抬起眼,目光直直看向她,

“我可保你一命,這是你目前唯一的出路。”

蘇婉雲猛地抬起頭,心臟被這話狠狠剜了一刀。

他果然……從未放棄過這個目標。

“不可能!”她想也沒想,直接拒絕,

“‘燈塔’是我父親和無數同誌的心血,是抵禦外侮的希望,你死了這條心吧。”

蘇婉雲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周遠聲的眸色深了幾分,最終他隻冷冷道:“既然如此,那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

審問沒有結果,但周遠聲的行動卻更加直接。

他利用許可權,以避免情報泄露為由,切斷了蘇婉雲與外界的一切聯係。

蘇婉雲原本還能通過曾是父親舊部的老張,偶爾獲取一點外界的資訊。

但現在,老張被調走了。

她試圖寫給高層說明情況的信件,卻石沉大海。

蘇婉雲就像被困在了孤島上,與外界完全失去了聯係。

昔日戰友懷疑的目光,組織內部可能存在的分歧,燼明會步步緊逼的壓力……

這一切,都沉重地壓在她的肩上。

但她始終緊咬著牙關,死死守著“燈塔”的核心情報。

蘇婉雲被關了一週,無人問津。

不過她能感受到門外守衛的交接似乎更頻繁。

偶爾,還聽到他們刻意壓低的交談:“暗潮……攻勢更猛了……指揮部徹夜燈火……”

她知道,局勢正在惡化。

而另一種動靜,也隱隱傳來,關於肖曼麗的婚禮。

蘇婉雲能想象,她正如何利用這場婚禮,向所有人宣告她對周遠聲的所有權。

這天下午,囚室的門突然被開啟:

“有一個任務。”周遠聲的聲音傳來,

蘇婉雲抬頭望去,隻見他站在門口,身形挺拔。

周遠聲看向她,神情是那麼的冷靜:

“原本是曼麗的,但她近期需要專注婚禮籌備,狀態不宜執行高風險任務。”

“而你,”他語氣微沉,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審視,

“目前仍涉嫌通敵,處於審查期。這是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接著他取出一份檔案,遞到她麵前。

檔案上,清晰地印著“枯骨之地”和最高階彆的危險警示標誌。

7

蘇婉雲的瞳孔瞬間收縮,

“枯骨之地”,那片被稱為生命禁區的輻射廢墟,

她瞬間明白了這任務九死一生,及其凶險。

蘇婉雲抬起頭,再次看向周遠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所以,”她的聲音很輕,“是用我的命,去換肖曼麗的安穩和你的大局?”

周遠聲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避開了她的目光。

最終,他什麼也沒有解釋,轉身離開了囚室。

兩天後,蘇婉雲來到“枯骨之地”。

放眼望去,儘是斷壁殘垣和扭曲的金屬骨架。

她穿著簡陋的防護服,在廢墟中潛行。

與“暗潮”巡邏隊的遭遇戰不可避免。

交火短暫而激烈,她迅速解決了幾個守衛,

肋下卻被彈片劃開一道深口,鮮血浸透了內裡的衣物。

她在廢棄的培養槽邊緣,取到了幾片博士的樣本。

“嗡嗡——”直升機在頭頂盤旋,蘇婉雲見狀迅速撤離,

傷口的鮮血越流越多,她忍著劇痛,在最後一刻爬上了直升機。

醫護人員迅速給她治療,血終於止住了,她活了下來。

沒多久,直升機降落。

蘇婉雲強撐一口氣,準備將樣本交給指揮部,

然而一隻手伸了過來取走了那個樣本容器。

“辛苦了,你休息吧,我去交樣本。”周遠聲的聲音傳來,

蘇婉雲局下意識覺得不對,可身上的力氣已經耗儘,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她再次醒來時,是在一個簡陋的隔離室裡。

這時,廣播突然傳來一條播報:

肖曼麗同誌在“枯骨之地”任務中的表現英勇,為組織獻出了卓越貢獻,特此授予肖曼麗同誌一等功勳!

蘇婉雲渾身冰冷,她拚儘性命帶回的成果,怎麼變成了肖曼麗的功勞!

她立刻下床,準備去問個清楚,這時門突然被開啟,

周遠聲站在門口,看到她的動作,眉頭微皺:

“你的傷還沒好,要去哪?”

肖曼麗見到他,想到就是他把樣本拿走了,立刻質問:“是不是你把樣本給了肖曼麗?!”

周遠聲的目光掃過她滿身的傷痕,片刻猶豫後沒有直接回答:

“上麵察覺到我私自篡改了執行人,為了維持合作大局,我必須讓他們知道執行這個任務的是肖曼麗。”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這是必要的程式,你要理解。”

蘇婉雲隻覺得一股腥甜湧上喉嚨,多麼……可笑,

自己赴死帶回的樣本,就這樣輕飄飄地被他拿給肖曼麗。

“我會給你另外的補償。”

周遠聲見她久久沒有開口,留下這句話後便直接離開了。

她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內心隻有一片窒息的絕望。

幾天後,她的傷勢稍有好轉,監視略有放鬆。

在一次被允許的活動中,她無意間靠近了一片廢棄的聯絡點。

殘破的建築勾起了她對父親的回憶,她悄悄潛入了那片廢墟。

在一處角落裡,她發現了一塊的電路板,上麵還殘留著一些刻痕。

她憑借記憶,在腦海中飛速進行破譯。

終於,一段隱藏的資訊浮現出來——

這上麵記錄的是一次秘密通訊的頻率,

什麼記錄著肖曼麗與“暗潮”勢力勾結的對話。

這不是全部證據,但足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必須要將這個訊息送出去!

她想到了父親的一位老戰友,在碼頭區有個秘密的聯絡方式。

回到基地後,蘇婉雲將內容寫在油紙上,捲起藏好。

夜色深沉,她以傷口疼痛難忍需要緊急藥物為由,製造了一場小小的混亂,

隨後逃出了隔離區。

來到地點,蘇婉雲按照記憶中的方式,發出暗號。

這時數道強光突然打在她身上!

周圍瞬間湧出十幾名護衛,將她團團圍住。

“交出來。”

周遠聲緩緩走出,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蘇婉雲緊緊盯著他,攥緊油紙像後退去,

周遠聲見狀,快步上前一把奪過。

“嚓——”

他點燃了油紙,火焰迅速蔓延,隻留下一片灰燼。

8

周遠聲收起打火機,他抬手捏住蘇婉雲的下巴:

“婉雲,你為什麼總是學不乖?”

蘇婉雲痛撥出聲,周遠聲微微放鬆力度:

“你總是那麼天真,你以為就憑這點東西能夠扳倒曼麗?”

他冷笑一聲,笑意卻不達眼底:

“現在燼明會需要肖曼麗和這場婚禮穩定人心。”

“就算你把證據交了上去,他們也隻會冷處理。”

“你這麼做,隻會把自己置於陷地之中!”

周遠聲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當眾宣佈:

“蘇婉雲偽造證據,企圖破壞合作大局。”

他抬手,幾名護衛立刻上前壓下蘇婉雲:

“為表警示,明日清晨公開執行鞭刑!”

蘇婉雲被粗暴地扭押著離開碼頭,

背後的傷口在拉扯中再次滲出鮮血。

她卻感覺不到疼痛,隻覺得心臟空洞得厲害。

最後的希望也被周遠聲毀了,

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父親,麵對那些信任她的戰友……

翌日,廣場上圍滿了人。

蘇婉雲被綁在刑架之上,繩索緊緊勒進腕間,麵板瞬間通紅一片。

不遠處,周遠聲坐在監刑位,麵容冷硬地看著蘇婉雲。

肖曼麗則立在他身側,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啪!”

鞭子破空落下,帶著尖銳的聲響。

第一鞭,皮開肉綻。

蘇婉雲咬緊牙關,嚥下悶哼。

第二鞭,第三鞭……血色迅速浸透她的衣衫,地麵很快積了一灘血水。

她的額角全是冷汗,卻死死咬住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周圍一片死寂,隻有鞭子抽打在肉體上的沉悶聲響。

良久三十道鞭刑結束,蘇婉雲被解下後幾乎無法站立,

周遠聲站起身想去扶,卻硬生生止住了起身的動作。

“記得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肖曼麗的聲音突然響起。

她垂著頭沒有回應,任由兩名守衛粗暴地拖著,背後露出一道道的猙獰血痕。

三日後,婚禮如期舉行。

蘇婉雲被強行帶到現場,安置在一處隱蔽的角落。

她虛弱得靠著椅子,才能勉強支撐身體不滑倒。

婚禮現場佈置得極其華麗,充滿愛意,和她夢中的那場婚禮幾乎一模一樣,

隻不過女主人卻不是她。

她看著周遠聲與肖曼麗並肩而立,看著他們交換戒指。

就在周遠聲低頭,即將吻上肖曼麗的那一秒——

“轟——!!!”

巨大的爆炸聲傳來,

地麵劇烈搖晃,水晶吊燈碎裂砸落!

“敵襲——!是‘暗潮’的總攻!”

淒厲的警報和呼喊瞬間蓋過音樂。

更多的炮彈落下,禮堂瞬間陷入混亂,人們尖叫著四處奔逃。

周遠聲本能地將距離最近的肖曼麗拉入懷中,護住她迅速撤離。

他是那麼得果斷,絲毫沒有注意到還在角落裡的蘇婉雲。

蘇婉雲被一股氣浪掀翻在地,碎石砸中她的額角,鮮血模糊了左眼。

右眼映著他們相擁離開的背影。

疼痛灼燒著蘇婉雲,卻沒有眼前的一幕更讓她痛徹心扉。

她笑了,笑著笑著流下了眼淚。

也好,這下徹底結束了。

蘇婉雲用儘最後力氣,撐起身體朝另一處廢墟爬去。

碎玻璃割裂了她的手掌和膝蓋,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可她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在一處斷牆儘頭,她猛地扯下衣角——上麵掛著她的銘牌。

她將它塞進縫隙深處,製造出被掩埋壓碎的假象。

隨後扒開後麵隱蔽的出口,鑽了進去。

在徹底合上蓋板的前一刻,

她最後望了一眼外麵的火海,

周遠聲和肖曼麗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她閉上眼。

然後,黑暗吞噬了一切。

火場的另一邊,逃出來的周遠聲似有所察,猛然轉頭。

看到的,隻有熊熊燃燒的火焰。

“婉雲——”

9

周遠聲護著肖曼麗衝出禮堂,確認安全後才猛地將她推開。

他劇烈地喘息著,胸膛起伏,背部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滲出繃帶。

然而,下一秒周遠聲就要不顧一切地衝回去。

“先生!不能去!”兩名貼身護衛反應極快,死死攔住他,

“火勢太大了!裡麵還有‘暗潮’的殘餘在交火!太危險了!”

“放開!”周遠聲目眥欲裂,聲音充滿暴怒與驚惶,“她還在裡麵!”

“遠聲!你冷靜點!”肖曼麗也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現在進去就是送死!蘇婉雲她……或許已經逃出來了。”

這話說得她自己都不信。

那樣密集的炮火,蘇婉雲本就身受重傷,存活的幾率微乎其微。

周遠聲手臂猛地一震,力量之大讓肖曼麗踉蹌後退。

他還想過去,下屬們拚死阻攔。

時間在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

槍聲漸歇,爆炸也終於停止。

周遠聲立刻衝回廢墟之中。

“找!”他聲音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給我找出來!”

護衛們不敢怠慢,立刻開始在一片狼藉中搜尋。

焦黑的斷木、扭曲的金屬混雜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血腥的氣味。

周遠聲親自翻找著,徒手搬開燒得滾燙的殘垣,

手指很快被燙傷、割破,他卻毫無知覺。

“先生!”一名護衛發出呼喊。

周遠聲心臟猛地一跳,踉蹌著撲過去。

那是一處坍塌的牆體,護衛手裡拿著一塊金屬銘牌——

上麵清晰地刻著“蘇婉雲”三個字。

銘牌旁,是幾片沾滿血跡的病號服碎片。

護衛艱澀地開口:“隻有這些,蘇指揮她,可能已經……”

“不可能!”周遠聲一把奪過銘牌,死死攥在手心,

“繼續找!就算是死了,屍體我也要見到!”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絕不相信,蘇婉雲會從他生命裡徹底消失。

肖曼麗走到他身邊,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壓下心底的嫉妒:

“遠聲,婉雲她身手那麼好,或許真的不會就這麼……”

周遠聲沒有回應她的話,他一直盯著那枚銘牌。

肖曼麗頓了頓,聲音帶著試探:“婚禮被破壞了,我們什麼時候再辦一次?”

“找到她之後再說。”周遠聲打斷她,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他將銘牌緊緊握在手中,轉身離開了廢墟。

周遠聲沒有回指揮部,而是憑著本能,

走到了他和蘇婉雲曾經共同生活過的小院。

推開門,院子裡蘇婉雲種下的幾株玫瑰,已經有些枯萎。

屋內的一切都保留著她離開時的樣子。

周遠聲緩緩走進去,看著屋裡的一切:

客廳的沙發上,還隨意搭著她喜歡的那條絨毯;

書桌上,她看了一半的書還攤開著;

臥室的衣櫃裡,她的衣服整齊地懸掛著。

無處不在的生活痕跡都在提示著蘇婉雲的存在。

周遠聲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裡麵有一個絲絨盒子。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驟然攥緊,

他幾乎是顫抖著,開啟了盒子。

裡麵躺著一枚戒指。

10

戒指的款式簡潔卻彆致,是一枚舶來品。

周遠聲的呼吸一滯。

他想起來了,

那是去年秋天,他們一起去逛了集市。

一個商人向他們推銷這枚戒指,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羅曼蒂克”,

象征著“永恒的真愛與浪漫”。

當時蘇婉雲拿著戒指看了很久,他笑著說若喜歡便買下。

她卻搖了搖頭,將戒指放了回去。

沒想到,她後來竟獨自買了下來。

盒子的旁邊,還壓著一封信箋。

周遠聲展開,上麵是蘇婉雲的字跡:

“遠聲,明天就是我們的一週年紀念日了,我決定向你求婚。

地點就定在我們第一次完成任務的那個碼頭。

記得嗎?你說過,那裡是你的新生。

而我希望從明天開始,也是我們共同的新生。”

信紙的末端的日期,赫然就是她聽到真相的那一天!

原來那天她是準備向他求婚的!

她滿心歡喜地規劃著他們的未來,等來的卻是父親的慘死和他的背叛。

“嗬……”周遠聲突然笑了,笑容充滿無儘的苦澀與自嘲。

他想起她那天看向他的眼神,從最初的信任,到後來的震驚和絕望……

巨大的悔恨如潮水般湧來,

周遠聲猛地站起身,衝到通訊器前下令:

“加派人手!擴大搜尋範圍!海城、周邊所有城鎮……”

“所有她能去的地方,全部給我找!”

他一定要找到她。

無論她是生是死,無論她是否還願意見他。

周遠聲沉浸在無儘的悔恨中,燼明會高層的指令卻再次傳來。

密室之內,氣氛凝重。

“遠聲,上次婚禮被破壞,影響極其惡劣。會內現在人心浮動。”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沉聲道,“總部決定,你必須儘快與肖曼麗再次舉行婚禮。”

另一人介麵:“這不僅是為了穩定內部,更是向外界宣告,蘇婉雲已死,燼明會的繼承人位置穩固!”

周遠聲站在陰影裡,麵容冷硬:“我拒絕。”

眾人嘩然。

“周遠聲!這是命令,不是商量!”

“蘇婉雲已經死了!你還要為一個死人違抗組織的決定嗎?”

“她沒有死!”周遠聲猛地抬頭,聲音斬釘截鐵,

“我會找到她。在她回來之前,我不會和任何人舉行婚禮。”

“如果她永遠回不來了呢?”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肖曼麗站在那裡,臉上再無平日偽裝的溫婉。

她緊盯著周遠聲:“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她?”

“這麼多年,我陪在你身邊,為你出生入死。你的眼裡為什麼從來就隻有她!”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帶著歇斯底裡的質問:

“就連上次在碼頭,你也是故意放走她的,對不對?”

“以你的身手和警惕性,怎麼可能讓她那麼輕易地逃脫?”

“你從一開始就在偏袒她!你的心裡從來就隻有她一個人!”

壓抑多年的情緒終於爆發,將她最後的理智燃燒殆儘。

周遠聲靜靜地看著她,許久,他緩緩開口:

“是。”

11

這個回答,像利刃般捅穿肖曼麗最後的心防。

周遠聲直視她,清晰地說道:“我愛的,從來都隻有蘇婉雲一個人。”

“當年若不是組織以她的性命相威脅,我根本不會答應與你結婚。”

肖曼麗踉蹌一步,臉上血色儘失。

原來這些年她視若珍寶的一切,到頭來儘是一場笑話。

“好……周遠聲。”她的眼淚卻不受控製地滑落,

“你會後悔的。”

說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轉身決絕地離開了密室。

與肖曼麗的決裂,讓周遠聲樹敵更多,但他毫不在意。

對蘇婉雲的思念與悔恨如同毒液,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他。

他無法停下,一旦停下,那些關於她的回憶就會浮現。

周遠聲開始瘋狂地接取任務,無論難度,不論危險。

那些九死一生的潛伏,那些以命相搏的刺殺,那些最高禁忌的探索……

他照單全收。

他需要用不斷的戰鬥和遊走在生死邊緣的刺激,來麻痹心底的劇痛。

周遠聲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忘記蘇婉雲。

“情報……在加密頻道……”

血順著周遠聲的指尖滴落,

他剛從一個幾乎被炸成廢墟的“暗潮”據點回來。

醫療兵圍上來,卻被他一個眼神逼退。

他聲音嘶啞,將晶片放在桌上,

身體晃了一下,勉強撐住桌沿才沒倒下。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

每一次任務,他都遍體鱗傷地回來。

曾經的冷靜與謀劃,似乎都隨著蘇婉雲的死亡而消散,

隻剩下一種近乎自毀的瘋狂。

肖曼麗衝進指揮室,看到他又是這副模樣,

眼底積壓已久的情緒終於決堤:

“周遠聲!”

她幾步上前,憤怒指著他:“你就算放不下她,也不能用這種方式找死!”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周遠聲嗎?”

周遠聲垂著眼眸,盯著地麵上的血點,沉默得回應。

他這副樣子徹底激怒了肖曼麗。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

“我會向最高議會申請,暫停你的一切外勤任務。所有行動,由我接手。”

她轉身,準備離開。

“不必了。”

周遠聲的聲音突然響起,冰冷無比。

肖曼麗腳步一頓,猛地回頭,隻見他緩緩抬起頭:

“你接手?”周遠聲冷笑,“然後繼續把我們的人,送到‘暗潮’的槍口下?”

肖曼麗臉色微變:“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很清楚。”周遠聲的聲音平穩得可怕,

“蘇婉雲找到的那份情報,上麵記錄得清清楚楚。”

“是你,肖曼麗,暗中將聯合行動的部署,賣給了‘暗潮’。”

肖曼麗的臉色瞬間蒼白一片,失聲否認,“你胡說!”

長期的特工訓練讓她迅速武裝起自己,

肖曼麗甚至向前一步,語氣間充滿被汙衊的憤怒:

“周遠聲,你為了替蘇婉雲開脫,竟然編造這種謊言!通敵的是她,證據確鑿!”

“證據?”周遠聲看著她,眼神裡滿是厭惡。

他艱難地抬起右手,從內袋裡取出一個邊緣有些焦卷的透明密封袋。

袋子裡,裝著一張紙。

紙張明顯被火燎過,大麵積焦黑,

但殘留的部分上,通訊頻率記錄還在。

正是當初在碼頭,蘇婉雲拚死護住的那份證據!

肖曼麗的瞳孔驟縮,她的聲音充滿了不可置信:

“不可能……它怎麼會……”

12

“我過目不忘。”周遠聲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

“看過的東西,就能完整地複刻出來。”

“燒掉原件,不過是為了穩住你,以及……你背後的那些人。”

周遠聲看著肖曼麗,擺了擺手上的檔案袋:

“要不是他們一直以婉雲的性命要挾,”

“堅持必須先完成與你的婚禮,我早就把這份複刻件公之於眾了。”

他看著肖曼麗瞬間慘白的臉,一字一句:

“背叛培養你的組織,背叛視你如姐妹的婉雲。”

“現在,加入了燼明會,你又再次背叛了我。”

“肖曼麗,你到底……有沒有真心?”

肖曼麗像是被這句話戳中了最痛處:

“真心?哈哈哈……”

她發出尖銳而淒涼的笑聲,在空曠的指揮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過來一會,肖曼麗止住笑,充滿恨意地盯著周遠聲:

“周遠聲你問我有沒有真心?!我為了你,背叛了信仰!”

“甚至去算計我唯一的朋友,把她推向死亡!”

她的情緒徹底失控,聲音越來越高:

“我做了這麼多!結果呢?你的眼裡從來就隻有蘇婉雲!”

“我隻有把她弄死,讓她徹底消失!你的眼裡才能看到我!”

“我有什麼錯!你說我有什麼錯!”

周遠聲看著她歇斯底裡的模樣,臉上沒有任何動容:

“你配嗎?”

不等肖曼麗反應,他再次從內袋裡取出一個東西——

一個普通的白色信封,邊緣已經有些磨損。

他將其扔到肖曼麗腳邊:

“清理她住處時,在暗格裡找到的。”

肖曼麗怔住,警惕地彎腰撿起了信封。

她顫抖著手開啟,裡麵不是信。

是一份份檔案——

海城中心區房產的贈與協議,一張金額驚人的銀行本票,

以及一份具有完全法律效力的自願贈與證書。

所有檔案受益人一欄,都清晰地寫著——肖曼麗。

檔案的最下方,壓著一張便簽:

【曼麗,這些應該能幫你渡過難關。很抱歉,這些年忽略了你的處境和感受。】

【如果我能早點發現,早點幫你,或許……你不會走上這條路。】

日期,是在蘇婉雲死亡前不到一週。

肖曼麗看著這些幾乎能買下她後半生安穩富足的檔案,

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僵在原地。

那些她嫉妒的,又不屑一顧的施捨,

原來是蘇婉雲早已準備好,要毫無條件地贈與她的禮物。

隻因為,覺得愧對於她。

“她永遠都是這樣……”

肖曼麗的聲音很輕,輕得彷彿隻有她一人能聽到。

她的手指緊緊攥著那些單薄的紙張:

“永遠這麼得自以為是,永遠隻會……一味地為彆人付出。”

肖曼麗反複看著那句“抱歉,忽略了你的處境”,

肩膀開始微微顫抖,之後她再也沒說一句話。

隔天,肖曼麗走進聯合部總領辦公室,肩背挺得筆直。

她將一份檔案放在桌上,聲音平靜無波:

“我自首,我勾結‘暗潮’,泄露情報,陷害蘇婉雲。”

她看向麵露震驚的總領:

“所有證據在這裡,一切與她無關,是我做的。”

審訊室內,她供認不諱。

判決很快下達:終身監禁,即刻押往黑塔監獄。

鐐銬加身時,她看向周遠聲:

“我不需要她的可憐。”

13

肖曼麗被帶走了,再無聲息。

周遠聲恢複了以往的冷靜,重新坐鎮燼明會,

處理因肖曼麗倒台而引發的內部震蕩。

但在無人知曉的深夜,他動用了自己所有的許可權,

瘋狂調閱蘇婉雲在組織內所有經手過的檔案和報告。

他試圖從這些冰冷的文字裡,找到一絲她可能還活著的痕跡。

終於,一個星期後,

周遠聲在那間屬於蘇婉雲的安全屋內,找到了一片殘留物。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

那是一張被燒毀大半的圖紙碎片,

但殘存的一角上,繪製著幾個的奇怪符號。

周遠聲立刻找來最頂尖的技術專家,動用最先進的還原裝置。

很快,一份絕密報告送到他手上。

那些符號經過複雜的破譯和模擬,最終指向了一個坐標——

一個偏遠的舊時代訊號站,“望海崖”。

周遠聲緊緊握著報告,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沉寂已久的心臟,在胸腔裡猛地地撞擊了一下。

與此同時,在一座小島上,

蘇婉雲猛地從簡陋的行軍床上坐起,

額頭上布滿冷汗,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

又是那個夢。

父親染血的麵容,周遠聲冰冷的槍口,

肖曼麗挽著他的手臂,以及衝天而起的烈焰……

畫麵支離破碎,迴圈往複,每一次都讓她在窒息中驚醒。

“又做噩夢了?”

一道沉穩的男聲響起,

沈硯清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他手裡端著一杯熱水,遞到蘇婉雲麵前。

她沒有接,隻是用力攥緊了蓋在腿上的薄毯。

過了好幾秒,蘇婉雲才緩緩鬆開,

接過水杯,低聲道:“謝謝。”

水溫透過杯壁傳來,卻驅不散她骨子裡的寒意。

距離那場毀滅性的婚禮爆炸已經過去一個多月。

是沈硯清,這個她曾經在邊境任務中合作過的男人,

在混亂中發現了她留下的逃生痕跡,將她從預定接應的海域撈了起來。

他不僅是頂尖的戰士,更精通戰地醫術。

這處位於海岸懸崖下的廢棄燈塔,是他眾多安全屋之一。

一個多月來,他親自處理她背上猙獰的鞭傷以及無數細碎的劃痕。

蘇婉雲身體上的傷口在精心照料下,緩慢癒合。

“你的傷需要靜養,精神上的也是。”

沈硯清看著她蒼白的臉,眉頭微蹙。

蘇婉雲搖了搖頭,將水杯放在一旁,

伸手從貼身的內袋裡,取出一個小冊子。

她小心翼翼地開啟,裡麵是一疊寫滿複雜的密碼符號。

“我沒有時間靜養。”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筆跡上,眼底翻湧著刻骨的痛楚:

“這是我父親……用命換來的,‘燈塔’的核心演算法密文。”

她開始專注地破譯,指尖在那些符號上移動,

偶爾在旁邊的草稿紙上寫下推導過程。

燈塔內部隻剩下紙張翻動和海浪拍岸的聲音。

沈硯清沒有離開,看著她專注的側影,忽然開口:

“老師的字,還是這麼遒勁有力。”

蘇婉雲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地看向他。

沈硯清迎著她的目光,語氣平靜:

“蘇峙教授,是我在軍校時期的恩師。”

他頓了頓,嘴角泛起一絲自嘲的弧度:

“後來,我看不慣組織內部某些人官僚做派的作風,就選擇了半隱退。”

“但我一直,在暗中關注著老師未竟的事業。”

他看向蘇婉雲手中的密文,眼神複雜:

“我知道‘燈塔’,甚至參與過早期的地形勘測。”

“老師他……一直希望它能真正亮起來。”

蘇婉雲怔怔地看著他,父親偶爾提及的那個最有天賦的學生,

與眼前這個救了她、沉穩內斂的男人逐漸重合。

父親的學生……一直在暗中守護她。

14

“我們必須重啟‘燈塔’。”

第二天清晨,蘇婉雲站在燈塔望台上,對沈硯清說道。

她的聲音不再虛弱,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力量。

沈硯清沒有問她是否想好了,隻是點了點頭:

“好。”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沈硯清憑借其對“燈塔”計劃的瞭解,

以及多年來的經驗,向蘇婉雲揭示了“燈塔”的全貌。

這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情報站,

而是一個分散式的、深埋於地下的獨立情報通訊網路。

它由無數個隱藏在全國各地、偽裝成民用設施的節點組成。

一旦被成功啟用並串聯,這張網路將能繞過現存所有已知的通訊監控係統,

實現點對點、絕對加密、近乎無法被追蹤和乾擾的資訊傳遞。

它是組織真正的,也是最後的“神經中樞”。

“老師去世後,為了安全起見,”

“整個網路已自動進入‘休眠’狀態,各個節點保持靜默。”

沈硯清鋪開一張手繪的、標記著無數符號的簡陋地圖,

“但現在,麻煩在於,‘暗潮’和燼明會,”

“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無意中占據或控製了其中幾個關鍵節點。”

他指向地圖上的幾個紅圈:

“要重啟並升級它,我們必須物理接入這些節點。”

“手動輸入核心金鑰,並修複可能被破壞的硬體。”

這意味著,他們需要潛入這些可能已被敵人重兵把守的地點。

“我們兩個人,夠嗎?”蘇婉雲看向他。

沈硯清收起地圖,眼神銳利如鷹隼:

“不夠也得夠。這是老師的心血,也是……能扭轉局麵的唯一希望。”

分工迅速明確。

蘇婉雲負責最核心的部分——

完整破譯父親留下的演算法密文,將其轉化為啟用程式。

沈硯清則負責外部一切——

規劃潛入和撤離路線、準備偽裝身份,

以及應對沿途所有可能發生的戰鬥和危機。

“第一個節點,定在哪裡?”蘇婉雲問。

沈硯清的手指,精準地點在了地圖邊緣。

“望海崖。”他沉聲道,

“那是老師建立的第一個測試節點,也是‘燈塔’誕生的地方。”

“意義特殊,而且地處偏遠,相對容易被我們突破。”

蘇婉雲凝視著那個名字,深吸一口氣。

“那就從那裡開始。”

她轉身,回到桌子重新投入工作。

這一次,她的眼神充滿了熾熱的決心。

沈硯清則開始檢查武器,清點物資,冷靜地規劃著每一步。

他們都知道,一場危險的漫長旅途即將開始。

幾乎在蘇婉雲和沈硯清決定目標的同時。

燼明會總部,周遠聲的密室。

他站在巨大的沙盤前,目光死死鎖定在“望海崖”上。

“先生,技術部門確認,這些符號源於一個已終止的絕密專案。”

心腹下屬恭敬彙報,“結合我們排查到的蘇婉雲的記錄,流向高度疑似這個區域。”

周遠聲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沙盤邊緣敲擊。

他在腦海中飛速閃過與蘇婉雲相處的片段。

她偶爾提及的,和父親一起去過的偏遠地方;

她書架上那本做了許多標記的偏遠地區民用通訊設施綜述……

碎片逐漸拚湊,

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準備一下。”

他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挑選一隊身手最好的心腹,輕裝簡行。”

“目標,‘望海崖’。”

15

幾天後,望海崖附近唯一的小鎮,來了兩批陌生的外人。

第一批是一對男女,穿著沾滿塵土的地質勘探隊製服,

開著破舊的吉普車,帶著一大堆儀器。

女人戴著寬簷帽,遮住了大半張臉。

男人則沉默寡言,動作利落。

他們以勘探附近礦脈為由,在小鎮唯一的招待所住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便驅車前往了廢棄已久的望海崖訊號站。

他們正是偽裝後的蘇婉雲和沈硯清。

訊號站大門鏽蝕嚴重,

沈硯清隻用了幾根特製工具就輕易開啟。

內部灰塵堆積,蛛網遍佈,但主要的發電裝置竟然還能勉強執行。

“就是這裡……”

蘇婉雲撫摸著主控台上一個的特殊標記,聲音哽咽。

那是父親習慣性的標記方式。

她強壓下翻湧的情緒,和沈硯清立刻開始工作。

沈硯清負責檢查外部安保,並修複一條備用的逃生通道。

蘇婉雲則直接走向最深處的主控室,找到了那個隱藏的介麵。

她拿出連夜趕製出的、儲存著啟用程式的秘鑰,

深吸一口氣,插入了介麵。

螢幕亮起,一行行程式碼開始滾動。

與此同時,周遠聲帶領的精乾小隊抵達了小鎮。

他們分散入住,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周遠聲站在旅館房間的視窗,用高倍望遠鏡看到遠處山崖上的廢棄訊號站。

“排查鎮上所有陌生麵孔,注意有無異常動向。”

他冷聲下令,“明天拂曉,行動小組隨我上山。”

他隱隱感覺到,那座沉寂的訊號站裡,似乎有什麼在呼喚他。

而周遠聲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下達命令的這一刻,

蘇婉雲和沈硯清為了完成望海崖節點的深度除錯與初步啟用,

已經啟動了訊號站內部一套老舊的、可維持數天的封閉維生係統。

厚重的隔音大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閉合,將內外徹底隔絕。

他們將在裡麵,待上整整三天。

周遠聲的隊伍,與他們,僅僅相隔一夜,完美錯過。

這天,小鎮唯一的酒吧裡,

周遠聲坐在最角落的陰影裡,麵前的威士忌一口未動。

他穿著普通的工裝,與周圍嘈雜的漁民和礦工格格不入,

周身散發的低氣壓讓幾個想搭訕的本地人望而卻步。

他的心腹分散在酒吧各處,看似隨意,

實則警惕地觀察著每一個進出的人。

連日的搜尋一無所獲。

“望海崖”訊號站內部空蕩破敗,找不到任何近期有人活動的確鑿痕跡。

周遠聲幾乎要懷疑自己的判斷,

那股縈繞不散的感覺,難道是過度思念產生的錯覺?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湧上。

“老闆,再加一杯。”

他走到吧檯,聲音有些沙啞。

酒保是個頭發花白、臉上帶著風霜痕跡的老者,

一邊擦著杯子,一邊打量了他幾眼。

“外地來的?搞勘探的?”

周遠聲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前幾天也來了兩個搞技術的,看著像夫妻。”

老酒保似乎是個話癆,自顧自地說下去,

“那男的悶得很,女的倒是……嘖,挺特彆。”

周遠聲端起酒杯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哦?怎麼個特彆法?”

他狀似隨意地問,心臟卻莫名收緊。

“說不上來,”老酒保努力回憶著,

“那姑娘,氣質很清冷,不怎麼說話。”

“他們在我這兒買過幾次啤酒,還跟老約翰雜貨鋪訂了一批不常見的電子元件。”

清冷、利索、電子元件……

這幾個詞像針一樣紮進周遠聲的神經。

一個模糊卻強烈的形象在他腦海中飛速勾勒。

他不動聲色地放下酒杯:

“他們住哪兒?”

“就鎮子東頭那家招待所,不過好像沒見他們回來住。”

酒保絮絮叨叨:“估計是紮在望海崖那邊了吧?”

周遠聲沒再聽下去,他放下酒錢,轉身快步離開酒吧。

夜風一吹,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在一點點加熱。

是她嗎?

16

周遠聲幾乎是跑回臨時指揮點。

心腹們看到他驟變的臉色,立刻圍了上來。

“先生?”

周遠聲沒有解釋,直接撲到監聽裝置前。

螢幕上,波段平穩,隻有一些無關緊要的通訊碎片。

他死死盯著螢幕,彷彿要將它看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夜色漸深。

就在他幾乎要被焦灼吞噬的時候——

“嘀——!!!”

一聲尖銳、短促的警報聲猛地撕裂了寂靜。

螢幕上,一個極其微弱的訊號脈衝一閃而過!

但這已經足夠了,

周遠聲帶來的裝置是燼明會最頂級的。

這短暫脈衝的加密模式、訊號特征……

與他記憶中,“燈塔”的通訊協議碎片高度吻合!

“捕捉到了!來源‘望海崖’訊號站方向!”

操作員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周遠聲猛地撐住控製台,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再睜開時,眼底翻湧著難以置信的狂喜。

蘇婉雲還活著!

而且她就在望海崖,

這短暫的訊號,一定是她在測試係統!

巨大的衝擊讓他一時失語,隻有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然而,另一名心腹臉色突變,急聲報告:

“先生!偵測到不明來源的定向掃描!頻率特征……匹配‘暗潮’!”

“他們也捕捉到了剛才那個訊號,訊號源正在被定位!”

周遠聲臉上的狂喜瞬間凍結,取而代之的是狠厲的神情。

他猛地抬頭,目光看向窗外漆黑的山崖輪廓。

“暗潮……”

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

周遠聲找到了蘇婉雲,但致命的危險,也撲了過來。

“召集所有人,立刻出發去訊號站!”

他必須趕在“暗潮”之前,找到她。

而此時,訊號站深處,

蘇婉雲剛完成核心演算法的最後校驗。

“趴下!”

第一發子彈擊穿訊號站窗戶時,

玻璃碎裂聲與沈硯清的警告幾乎同時響起。

蘇婉雲迅速滾到主控台後方,伺服器機櫃傳來金屬撞擊的刺耳聲響。

她透過縫隙看到窗外至少有六個身影正在快速逼近,

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作戰服,手臂上“暗潮”的漩渦徽章。

“是專業突擊隊。”

沈硯清已經移動到視野最佳的射擊點,

手中的狙擊步槍發出沉悶的聲響,一個身影應聲倒地,

“他們知道我們在這裡。”

蘇婉雲快速將解密後的資料備份:“還需要多久?”

“撐不了太久。”沈硯清冷靜地更換彈匣,

“他們戰術配合很專業,不是普通巡邏隊。”

話音剛落,一陣密集的子彈就壓製了他的射擊點,他不得不低頭躲避。

訊號站外,“暗潮”小隊分成兩組交替推進。

四人負責正麵強攻,兩人繞到側翼尋找突破口。

“砰——”

正門被爆破索炸開,濃煙瞬間彌漫整個前廳。

兩名“暗潮”隊員借著煙霧掩護衝了進來。

沈硯清毫不猶豫地開火,精準的兩發點射擊倒率先衝入的敵人。

但就在他調整位置時,一枚震撼彈滾到了他的腳邊。

“小心!”蘇婉雲驚呼。

強光與巨響讓沈硯清瞬間失去平衡,

雖然及時躲到掩體後,但還是被隨後的掃射擊中左肩。

鮮血瞬間浸透了他的作戰服,他手中的狙擊步槍也脫手滑落。

“沈硯清!”蘇婉雲想要上前支援,

卻被一陣精準的火力壓製得無法抬頭。

剩下的“暗潮”隊員趁機全部突入室內,

五個人形成交叉火力網,分彆封鎖了蘇婉雲和沈硯清的位置。

17

形勢急轉直下。

蘇婉雲握緊手槍,大腦飛速計算著突圍的可能性。

主控台能提供的掩護有限,沈硯清重傷失去戰鬥力,

她獨自麵對五個訓練有素的敵人,勝算渺茫。

領頭的“暗潮”隊員打了個手勢,

兩人繼續火力壓製,另外三人呈扇形向主控台包抄。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訊號站外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交火聲!

突入室內的“暗潮”隊員明顯愣了一下,

通訊器裡傳來急促的外語呼喊:

“後方遭遇襲擊!重複,後方……”

話音未落,窗外一道人影閃過,

伴隨著消音器特有的悶響,一名正在換彈的“暗潮”隊員應聲倒地。

剩下的四人慌忙調整陣型,但為時已晚。

幾個穿著深灰色作戰服的身影從被炸開的門口突入,手中的武器噴吐著火舌。

蘇婉雲趁機抬頭,恰好看到周遠聲精準的點射擊斃了敵人。

他動作乾淨利落,戰鬥在幾分鐘內結束。

周遠聲的小隊以零傷亡的代價全殲了室內的“暗潮”隊員。

硝煙尚未散去,周遠聲快步走向主控台,

目光急切地掃過蜷縮在角落的蘇婉雲,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蘇婉雲緩緩站起身,手中的槍口微微下垂。

她的臉上沾滿灰塵與血跡,

那雙曾經盛滿愛意的眼眸此刻隻剩下冰冷的戒備。

周遠聲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千言萬語堵在胸口。

他想問她傷得重不重,想解釋這一切。

但在她冰冷的注視下,所有的話語都哽在喉嚨裡。

“先離開這裡!”他終於開口,聲音微微沙啞,

“他們肯定有後續部隊。”

蘇婉雲沉默地撿起地上的便攜裝置,跟在了他後麵。

周遠聲看了她一眼,轉身帶隊向訊號站深處走去,

那裡有一條他早就調查清楚的備用逃生通道。

周遠聲走在最前麵,蘇婉雲被護在中間,其餘隊員斷後。

走了許久,他們終於抵達通道出口。

周遠聲謹慎地觀察外麵的情況:

“山下的小路肯定被封鎖了。”

他沉聲說道:“我們得從懸崖這邊下去。”

就在他們準備繩索時,上方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和交談聲。

“發現血跡,他們可能從這裡下去了。”

“派兩個人下去檢視,其他人守住上麵。”

周遠聲臉色一變:“來不及了。改變計劃,沿著海岸線走。”

他們迅速離開洞穴,沿著陡峭的崖壁向前移動。

“他們追上來了!”斷後的隊員突然喊道。

周遠聲回頭,看到幾個身影已經出現在洞穴口。

“快走!”

他催促道,同時舉槍向後方射擊,壓製追兵。

一行人加速前進,但前方的道路卻被一處塌陷的岩壁阻斷。

洶湧的海水在這裡形成了一個漩渦,唯一的通路是一段被海水浸泡的狹窄岩架。

“我先行,確認安全後你們再跟上。”周遠聲說著,率先踏上了濕滑的岩架。

就在他即將抵達對岸時,懸崖上方突然響起了狙擊槍的槍聲。

“砰——”

子彈打在周遠聲腳邊的岩石上,碎石飛濺。

他險些失去平衡,幸好及時抓住了岩壁上的突起。

“狙擊手!”隊員們立刻尋找掩護,

但光禿禿的崖壁上幾乎無處可躲。

更糟糕的是,後麵的追兵也已經逼近。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在了懸崖上方。

18

是肖曼麗!

她穿著破舊的囚服,臉上帶著擦傷和疲憊。

看到崖壁上的周遠聲和蘇婉雲,她的眼睛猛地睜大。

混戰中,一名“暗潮”槍手悄悄瞄了蘇婉雲的後心。

肖曼麗看到了這一幕,

沒有任何猶豫,她猛地從藏身處衝出,

用儘全身力氣撲向蘇婉雲……

子彈穿透肉體的聲音在槍聲中顯得格外沉悶。

肖曼麗的身體猛地一震,隨後軟軟地倒了下去。

鮮血從她胸口湧出,迅速染紅了身下的岩石。

蘇婉雲被這突如其來的推力推得向前踉蹌了幾步,

愕然回頭,正對上肖曼麗逐漸渙散的目光。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就連槍聲都似乎變得遙遠。

蘇婉雲幾乎是本能地衝到肖曼麗身邊,徒勞地用手按住她不斷冒血的傷口。

“曼麗!”

她聲音顫抖,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肖曼麗的嘴角艱難地扯動了一下,斷斷續續地哼起了一段走調的旋律。

那調子古怪而熟悉,讓蘇婉雲渾身一震——

那是她們初識時,她為了安慰想家的肖曼麗而唱的童謠。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竟然還記得……

隨著不成調的哼唱,肖曼麗的眼淚混著臉上的汙跡滑落。

她看著蘇婉雲,眼神裡沒有了往日的嫉妒,

隻剩下一種近乎純粹的釋然。

她用儘最後力氣,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這次……不欠你了。”

話音落下,她抬起的手無力垂落,再無聲息。

蘇婉雲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周遠聲趁機解決了那名暴露的狙擊手,

槍聲將蘇婉雲拉回現實。

周遠聲快速來到她身邊,看了一眼已經氣絕的肖曼麗,

眼神複雜地閃爍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冷靜: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他強行拉起仍在失神的蘇婉雲,

隊員們則攙扶起沈硯清,一行人迅速通過那段危險的岩架。

身後的追兵暫時不敢貿然前進,為他們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他們在另一處隱蔽的海灣,找到了一個洞穴暫作休整。

周遠聲派人在洞口警戒,其他人處理傷勢,補充體力。

蘇婉雲獨自坐在洞穴深處,手中無意識地摩挲著便攜裝置。

肖曼麗臨死前的畫麵在她腦海中反複回放,

那個走調的童謠,像一根根針刺痛著她的神經。

她曾經那麼恨肖曼麗的背叛,

但現在,那個她恨之入骨的人,卻用生命救了她。

周遠聲走了過來,遞給她一瓶水:

“我們暫時安全了,但'暗潮'很可能還在搜尋這一帶。”

蘇婉雲沒有接水,而是抬頭看他:“你早就知道她還活著?”

周遠聲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她被轉移監獄的途中遭遇襲擊,趁亂逃脫。”

“我收到訊息,她可能朝這個方向來了。”

蘇婉雲愣了一下:“所以你一直……”

“我派了人找她,但優先目標是找到你。”

周遠聲直視她的眼睛,

“婉雲,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但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找你。”

蘇婉雲移開目光,不想深究他話中的真意。

沈硯清的傷勢在經過緊急處理後穩定下來,

他強撐著坐起,對蘇婉雲說:

“‘燈塔’必須儘快啟用。肖曼麗的死...不應該白費。”

這句話點醒了蘇婉雲。

是的,無論個人恩怨如何,父親畢生的心血必須完成。

19

蘇婉雲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連線裝置,輸入金鑰,啟動程式。

一係列操作行雲流水,那個儲存著蘇父遺誌的便攜裝置開始執行。

螢幕上,代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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