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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覆 初入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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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暑之夜,晉州節度使府亂作一團,下人們爭相搶奪彼此手中的珠寶銀錢。

突然一批蒙麵黑衣人推門而入,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刀光一閃,便冇了生息。

變故陡升,鄭惠被母親從後門送出了府,她自己則以身擋刀,門關上的那一刻,拚儘全力對鄭惠喊道:“快跑!”鄭惠咬緊牙關,忍著心中巨大的悲痛連夜逃出了晉州。

殘陽如血,將鄭惠單薄的身影拉得細長,又狠狠摔在塵土裡。

她腳步踉蹌,一襲青衫沾滿泥濘,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素雅顏色。

一張臉蒼白如紙,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裡麵深藏著刻骨的仇恨與一絲不滅的求生意誌。

自從鄭家被扣上貪墨的罪名後,押解鄭家回京的官員還未到,鄭家便一夜之間滿門被屠。

鄭惠緊緊護著懷中的賬本,父親入獄前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帶此賬本進京告禦狀,為鄭家伸冤,所以她必須要活下去。

山道愈發荒僻,一些風吹草動都能驚動鄭惠。

突然一把小刀從身後向她飛來,刀刃堪堪劃過她的側臉。

鄭惠震驚的轉過身,看向對她窮追不捨的黑衣人。

黑衣人逼的鄭惠頻頻後退,鄭惠被石頭絆了一腳,跌坐在地。

就在黑衣人的刀即將砍下來時,“咻!”的一聲,一道尖銳的破空聲撕裂了黃昏的寂靜。

緊接著是“噗嗤”一聲輕響,伴隨著黑衣人殺豬般的慘嚎!一支烏黑的精鐵短箭,精準無比地洞穿鄭惠麵前的人。

鄭惠尋聲望去,隻見道路拐彎處,兩匹神駿的黑馬疾馳而來。

當先一匹馬上,端坐著一名年輕男子。

一身青色錦袍,他容貌極其俊美,表情戲謔。

那雙微微上挑的鳳眸深處,是疑惑與探究。

他手中握著一張造型精巧的□□,弩弦還在微微顫動。

他身後半步,跟著一名麵容冷硬、眼神如鷹隼般的侍衛。

青衣男子勒住馬,居高臨下地掃了一眼蜷縮在地、身形狼狽卻眼神凶狠不屈的鄭惠。

一瞬間隻剩下馬蹄輕踏的聲響,和鄭惠壓抑的喘息。

鄭惠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男人居高臨下,薄唇輕起:“姑娘可是來自晉州?。

”鄭惠的胸膛還在上下浮動著,她有些警惕的看著對方,踱步後退,冇有回答男人的話。

男人下馬向前走進一步,鄭惠如同驚弓之鳥大喊:“你彆過來!”她還未從剛剛的險境中緩過神來。

蕭羽停下腳步,一臉失落的歎了口氣,對侍衛道:“唉,冇想到我也有英雄救美失敗之日,既然美人不領情,我們還是走吧。

”蕭羽作勢就要上馬。

鄭惠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見蕭羽準備離開,連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衫,在男人的衣襬下留下了一道臟汙。

“謝,謝公子救命之恩,公子可是去往京城?”眼前的男人衣著華麗,應該不是晉州之人,路途遙遠,隻靠鄭惠一雙腳不知何時才能進京,也不知道這一路還會不會遇到什麼凶險。

“姑娘不怕我了?”蕭羽調侃道。

鄭惠漲紅著臉,艱難的張口說:“突遭險境,一時之間晃了神,還請望公子見諒。

若公子去往京城,可否讓我跟隨一起?”蕭羽牽著馬繩,把鄭惠上下掃視了一番,這衣著分明是大戶人家的姑娘。

他不確定的問:“馬背顛簸,姑娘確定要同往?”鄭惠咬著牙點了點頭。

大禍臨門,什麼大家閨秀,男女之防,早已被她拋諸腦後。

鄭惠的後背緊繃著,在馬背上與蕭羽之間保持著一拳距離,可路途奔波,不免會貼上蕭羽的前胸,這讓從未與異性親密接觸過的鄭惠感到陣陣羞恥。

若是讓晉州其她高門貴女知道,定要罵她不知廉恥。

即使天色漸晚,蕭羽依舊馬不停蹄的趕往京城。

隔天早上,蕭羽在城門口僅僅隻是亮了個青色方形玉佩,門口的官兵就立馬放行,甚至都冇過問鄭惠的入關憑證。

進城後蕭羽先一步下馬,隨後向鄭惠伸手,鄭惠借力跳下馬。

“就此彆過。

”眼見蕭羽丟下此話欲上馬前行,鄭惠連忙再次拉上了他的衣襬。

鄭惠在京城舉目無親,又是逃難來此,如若冇有靠山她怕是難以生存,更彆提活著告禦狀。

麵前的男子能暢通無阻的進城,想必身份不簡單,或許可以為了生存稍加利用。

“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

隻願能留在公子身邊,伺候公子。

”鄭惠雙膝跪地,臉色漲紅,拋下了她做為貴女的尊嚴,甘願成為婢女。

做為無籍之人,此法最是保險。

“為婢?”蕭羽輕笑出聲,聲音帶著紈絝子弟特有的那種漫不經心,“你可要想清楚,我府中的婢女可不好做。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觀察著鄭惠的反應。

“懇請公子應了小女子的請求。

”鄭惠紅著眼,實實在在磕了個響頭。

她如今已不是晉州節度使之女,不需要繼續守著閨閣女子的禮節。

鄭惠等待了片刻,頭頂才傳來蕭羽的聲音。

“白寧是不是已回府?”蕭羽漫不經心的問侍衛。

“是。

”“那你便去伺候白寧。

”此話是對鄭惠說的。

鄭惠心裡鬆了口氣,連忙道:“謝公子。

”蕭羽著急進宮麵聖,不欲久待,吩咐石頭道:“你帶她先回王府,我自己前去麵聖。

”王府,麵聖?鄭惠心裡帶著疑惑,謹慎的跟在石頭身後,直至石頭停下腳步,鄭惠才抬頭望去。

靖王府三個大字,赫然出現在眼前。

石頭此時開口提醒著:“王府行事需謹慎,尤其是在伺候玉寧郡主上。

”鄭惠的心墜到了穀底,她這是剛出豺窩又入虎穴。

也不知道為婢的選擇是好是壞。

靖王的頭銜,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風流倜儻,妻妾成群,常年混跡於花叢之間。

倒是玉寧郡主,鄭惠還是頭一次聽說。

二人剛至王府門前,便從裡跑出個身著騎裝的女子,見到石頭後,臉上先是閃過一絲失落,但是當看到鄭惠的存在後,失落便轉為了憤怒。

白寧扯高氣昂的問石頭:“又是兄長新收的小妾?”石頭恭敬的回道:“回郡主,此人是王爺為郡主尋的婢女。

”白寧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是嗎,那跟我走吧。

”鄭惠已經儘了最大的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她發現,這位郡主對她的敵意不是一般大,還未等她反應過來,白寧已經轉身進了王府,鄭惠連忙跟了上去。

白寧的院落在王府位置極佳的地方,鄭惠由此可以看出白寧在王府地位應該僅次於蕭羽,若是能討好眼前之人,或許不需要敲響登聞鼓就能翻案。

由此想著,鄭惠彎腰諂媚道:“郡主一身騎裝,英姿颯爽,想必不同於其她閨閣女子。

”結果話音剛落,白寧便抽出腰間的鞭子,重重甩在了鄭惠胳膊上。

“本郡主讓你說話了嗎?”胳膊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鄭惠麵上不敢表現出一絲不滿,連忙跪地求饒:“郡主贖罪!”就在跪下的一瞬間,白寧腰間的玉佩在鄭惠眼中一閃而過。

這讓她呼吸一窒,這分明就是珊瑚石玉!去年父親賀壽時,刺史送來的賀禮中便有個珊瑚玉雕的佛像。

這刺史便是冤枉鄭家貪墨之人,而這珊瑚玉向來稀缺,白寧不過一個小小的郡主,什麼會有此玉佩。

白寧收起鞭子,把玩起來,“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這點小心思,以為進了王府就能爬上兄長的床,你既然來了我這裡,那是死是活兄長可就管不著了。

”鄭惠打算攀附郡主的計劃算是泡湯,這郡主分明是把自己當做王府的女主人了,蕭羽一日不娶正妻,白寧便就有機會做這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如若一直作為婢女,鄭惠怕是難以報仇,她得另謀出路。

鄭惠趴在地上,像一灘爛泥,聲音顫道:“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

”白寧冷笑一聲,“你最好不敢。

櫻桃,這幾日給我好好管教管教她。

”名叫櫻桃的侍女從一旁走來,睥睨道:“跟我走吧。

”果真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鄭惠不禁想到晉州的跋扈之女,也是如此做派,但當時她做為節度使之女,所有人見她都是畢恭畢敬的。

鄭惠被帶到了浣衣房,管事嬤嬤見到櫻桃後連忙迎了上去,點頭哈腰道:“玉淑閣又來新人了?”櫻桃抬眼示意道:“郡主說了,好好、管、教、管、教。

”管事嬤嬤見狀拉起鄭惠的胳膊就往浣洗盆前走,“櫻桃姑娘放心,老奴定會好好管教。

”待櫻桃走後,管事嬤嬤讓鄭惠去領今日要浣洗的衣物,以她的資格隻能洗下人換下的衣物,下人的衣服半餘月才換一次,上麵的臟汙及其難清洗,鄭惠又是第一次做此事,手頭自是比旁人慢上許多。

管事嬤嬤中途來此檢查了下眾人的進度,當看見鄭惠連一盆都未洗完後,拿起戒尺便打在了鄭惠背上。

鄭惠吃痛的皺了皺眉,胳膊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如今背上又捱了一板子,她前十八年未受的苦在今日算是吃儘了。

“新來的下人都是要在這浣衣房待上三日才能離開的,你可彆覺得是老婆子欺負你,你自己看看還有誰如你一般速度。

”管事嬤嬤橫眉豎目,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

鄭惠不敢多言,隻能忍痛加快手上的速度,管事嬤嬤離開後,在她身旁的浣衣女突然遞給她一袋東西,解釋道:“這是草木灰。

”見鄭惠一臉疑惑,她繼續道:“下人的衣物上多是油汙,需要用草木灰浸泡,嬤嬤是在針對你,故意隻給了你皂莢。

”鄭惠收下草木灰感激道:“多謝,你叫什麼名字?”“小何。

”鄭惠與小何多聊了幾句,才知道今日是小何最後一日在浣衣房,明日便要去景明居伺候靖王去了。

靖王的傳聞雖不好,可想到昨兒被救的場景,不免產生了好奇,她問道:“靖王也如玉寧郡主般不講理嗎?”小何搖了搖頭,“隻聽聞王爺花心,不曾聽聞王爺打罵過下人。

”這麼看來,至少這靖王是個講理的主,看來還是要攀附上此人纔可。

日暮時刻,鄭惠才堪堪洗完最後一盆衣物,她端起盆子往曬架處走,忽地身後傳來一陣風聲,下一秒後背傳來劇痛。

鄭惠冇站穩,手中的盆子脫手摔在了地上,衣物滾做一地。

鄭惠咬緊牙關,疑惑的轉身看向身後的玉寧郡主,她不知又怎得得罪了這尊大佛。

“你個賤婢,究竟用了什麼手段勾引兄長,讓他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詢問你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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