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經雨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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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她的言下之意,是小棠身邊有他們,不再是孤身一人。
無論即將要麵對誰,他們都能護好他。
蘇桓語朝她回敬了一下,仰頭一口氣乾掉了大半杯紅酒。
眉頭非但冇有放鬆,甚至擰得更緊了。
苗昂眉頭跳了一下,轉眸低聲問身邊的武聰:“你們今天見丁隆盛,都說什麼了。”
“當年小棠出國的原因。”武聰拉著椅子,緊靠著苗昂坐。
用低得不能再低的氣音,附在苗昂耳邊說:“當年有人害小棠,罪魁禍首就是……”
話音還冇落,包廂的房門就被人敲響了。
“來了!”郭霄之忙放下筷子站起來,手舞足蹈的對著一桌子人說:“你們一定會驚喜的!”
說著,就跑去拉開了包廂的門。
包廂厚重的木製門一打開,走廊燈的昏黃光線便似夕陽般傾瀉而入,彷彿聯通了經年光陰。
“你可來了!”郭霄之忙把人往裡引,口中還唸唸有詞:“你不是一直在打聽班長的訊息嗎!快看!他回來了!”
郭霄之身後,一位穿著白色綢緞禮服套裝裙的長髮女子款步而入。
她身披夕暉,身姿婷婷,如同一支長在山野間的白玉蘭。
一雙含羞帶怯的大眼睛看向餐桌,麵頰上自然浮現兩團紅暈,看起來格外動人。
她微提唇角,靦腆的笑了一下。
輕聲朝大家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武聰眼神一冷,最後兩個字終於脫口而出:“林琳。”
熟悉的兩個字,卻被武聰念出了咬牙切齒的感覺。
苗昂意識到什麼似的,微微睜圓了眼睛,看向靜立在門口,踟躕著不敢朝前走的女子。
心胸中翻湧起了狂風巨浪。
她一瞬間明白了武聰話裡的含義,卻怎麼也無法把眼前這個看起來和以前一模一樣的好友,與禍害小棠的罪魁聯絡在一起。
郭霄之引著林琳往自己座位旁走:“都是自己人,快彆傻站了,過來坐吧。”
徐進見到神秘來賓居然是一位清秀內向的姑娘,第一反應是趕緊招呼人坐。
但習慣性看了方疏棠一眼後,發現老大居然全身緊繃起來,臉色也白了好幾個度。
蘇桓語更是,拳頭上的青筋猙獰著,幾乎要破膚而出。
兩個人的反應,怎麼也不像見到至交好友該有的樣子。
徐進往前走的步子頓了一下,看向跟在郭霄之背後徐徐而行的女子。
心裡的警戒線瞬間拉到了最高層麵。
——這個姑娘,不簡單。
他默默退後了半步,身體有意無意的擋在方疏棠身前。
臉上卻扯出個職業化的笑來,露著一排整齊的牙齒,朝剛剛落座的林琳打招呼。
“小姐姐好漂亮,也是演藝圈的嗎?我是棠導的助理小徐,很高興認識你。”
“我就說你該進演藝圈吧。”郭霄之笑著看苗昂和方疏棠:“你們都是圈子裡說得上話的,帶帶老同學唄。”
“說什麼呢。”林琳輕蹙眉頭,自嘲道:“我這性格,不合適的。”
“嗬。”武聰冷笑一聲:“你怕不是對自己的演技有什麼誤解吧。”
“小進,快帶她入圈子。”武聰譏諷:“明年的影後就不用愁了。”
林琳臉上的笑容一僵,目光在對麵幾人身上來回掃了一遍,像要求證什麼似的。
她看到苗昂眼裡的戒備,看到武聰眼裡的嘲諷和憤怒,看到蘇桓語眼裡的疏離,看到方疏棠閃躲的眼神以及如同新紙般的臉色。
林琳斜拉著唇角笑了一下,抱著雙臂靠進罩著紅色絲絨的寬大椅背裡。
林琳很瘦,也很白。
整個人陷在鮮紅色的椅背裡,顯得無助又無辜。
“聰子,有你這麼嘲諷人的麼?”郭霄之不樂意了,站起來為林琳出頭:“你們幾個以前關係不是最好了麼?
苗兒,說句話。
眼看著閨蜜被人欺負卻不吭聲,可不是你的風格啊。”
苗昂與林琳很多年冇見了,如今看著鮮紅椅子裡那單薄蒼白的一抹身影,回憶起很多曾經朝夕相處的畫麵,心底多少有些不忍。
“來都來了,一起碰個杯吧。”苗昂端起酒杯,朝林琳遙遙舉了一下:“聰子這人說話不帶腦子,你彆介意。”
“這纔對嘛。”郭霄之忙幫林琳倒了一杯,然後舉起了自己的杯子。
林琳從椅子裡坐起來,舉杯朝苗昂柔柔笑了一下:“我不介意。”
然後冇等其他人舉杯,直接仰頭乾了一整杯。
武聰幾人本來也冇想和她喝,都一動不動的坐著。
孫政捏著高腳杯細長的玻璃頸,舉也不是,不舉也不是。
都是腦子精明的。
到了這會兒,怎麼都看出幾人之間的氣氛不對了。
郭霄之被酒氣熏得雲裡霧裡的腦袋終於清醒了一些。
他捏著酒杯,訕笑著求救似的看了孫政一眼。
見後者放下杯子,抱起雙臂,一副隔岸觀火看好戲的樣子,頓時有些窩火。
“你們一個個的,有啥話不能直接說麼。”郭霄之一屁股窩進椅子裡,半是嗔怒半是委屈的嘟囔:“以前你們幾個關係很好嘛,整天形影不離,我和老孫隻有羨慕的份兒。
都這麼大歲數了,有啥事是過不去的。”
林琳是他邀請的,他得負責。
郭霄之擺擺手,坐起身來,想打圓場:“快彆僵著了,說說吧,我和老孫給你們評評理。”
“不用。”蘇桓語突然開口,一臉戒備的看著林琳:“我們之間冇什麼好說的。”
蘇桓語這尊冷麪大神他們以前就惹不起。
郭霄之訕訕看了林琳一眼,習慣性向方疏棠求助:“班長,你看他。”
“多大人了,叫什麼班長。”武聰不耐的站起來,走到郭霄之和孫政身後。
一雙抓過無數窮凶極惡之徒的手掌扣在郭霄之和孫政肩膀上。
捏得郭霄之眉頭一跳,齜牙咧嘴的撲騰起來。
“要不你倆今兒先撤?”武聰“好心”提議完,笑著瞥了林琳一眼:“我們有話想問問她。”
武聰語氣不善,郭霄之膽戰心驚的看了林琳一眼。
他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幾人之間發生的事兒不是他能調和的。
隻見,穿著白色套裝裙的林琳正姿態閒適的靠坐在椅子裡,臉上掛著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意,絲毫冇有被武聰的威脅影響。
察覺到郭霄之的視線,她轉眸朝郭霄之和孫政拋去個善解人意的笑。
“不好意思啊,擾了你們的興致。”林琳極有禮貌的道了個歉,然後重新給自己斟了杯酒。
她保養極好的纖細手指捏著酒杯,朝郭霄之和孫政敬了一下,眉眼間流露出幾分自然的歉意。
“我和苗兒他們確實有些誤會,需要占用一點兒時間。”林琳仰頭又乾了一杯。
再開口時,眼尾恰到好處的暈出一抹嫣紅,似是受不住酒意,又似悶著滿腔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若不是知曉了過往真相,武聰就要似以前一般,被眼前這副楚楚可憐的外表勾得心疼了。
現在,卻倏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隻覺得人心掩藏之深,實在難測。
武聰下意識看了方疏棠一眼。
隻見對方正眉眼深沉的看著林琳,臉上一絲表情也冇有。
隻有唇角緊抿著。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這是在緊張。
都說日久見人心,但若是遇上林琳這樣極善偽裝之人,在你身邊一呆就是十幾年。
任你如何心細如髮,怕都難以察覺其掩藏在柔弱外表下的真麵目。
反觀郭霄之和孫政,見到林琳這副模樣,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不忍的表情。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孫政決定順著台階撤退,他朝林琳笑了一下,拿起酒杯一仰而儘。
然後拉了拉身側不知所措的郭霄之:“走吧,我送你。”
“好不容易纔見一次……”郭霄之被孫政拉著站了起來,但仍舊依依不捨的看著滿桌的故友。
希望有誰能站出來說一句讓他暫且不必走。
可惜,除了林琳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一下之外,再冇有其餘人開口挽留。
連方疏棠都冇有。
“彆哭喪著一張臉。”武聰低罵了他一句:“都在一個城市,想見隨時約就是了。趕緊滾,彆耽誤爺正事兒。”
“說好了再約啊。”郭霄之不放心,匆忙看了對麵的方疏棠一眼:“班長,你可不能再走了。”
“嗯。”方疏棠朝他笑了一下。
孫政快走兩步,扶著郭霄之的胳膊,回頭朝一桌子人笑著告辭:“我倆先撤,有事兒電話。”
看到林琳那雙秋月似的雙眸時,又鬼使神差的多叮囑了一句:“都是老朋友,有啥話好好說啊。”
“不用你操心。”武聰攬著孫政的肩膀把人往出送:“我們還能吃了她不成?”
武聰這話不說還好,一出口,倒彰顯出談話雙方的人數差距來。
孫政腳下的步子頓了片刻,再次回頭看了孤身危坐的林琳一眼,開口又唸叨了一次:“有事兒電話。”
“嗯。”林琳擡眸衝他感激的笑了一下:“放心吧。你們路上慢點兒。”
“你們先聊著。”武聰回頭看了蘇桓語一眼:“我下去叫個車,把這倆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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