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不自知 少時舊事
少時舊事
穿過遊廊,便到了正房,葉蓁帶她進了次間。
徐瑾妧發現時,更加欣喜。
葉蓁若是僅僅將她當做尋常客人,便會請她去偏廳或花廳,而不是次間。
次間是主人起居小憩的地方,隻有親近的好友才會被帶來這裡。
徐瑾妧欣喜地睜大了眼睛,又忍不住翹起了嘴角,早就忘了剛進侯府時,暗暗告訴自己不應該開心的事。
葉蓁將她帶至茶案處落了座。
茶案上依舊擺放著煮茶器具,以及紅棗、桂圓這些乾果。
不同的是,上麵還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茶果子。
隻是徐瑾妧根本沒往茶案上看,眼睛一直亮晶晶地望著葉蓁。
葉蓁實在好奇,她和徐瑾妧從沒有過什麼交集,為何她一定要追著自己做朋友?還對自己這般維護?
隻是這時候問這個好像也不太合適,於是便引著她看向茶案,道:“不知你喜歡什麼茶果子,便都備了些,可有喜歡的?”
徐瑾妧這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看向茶案。
這一看,再次驚喜道:“這、這些都是特意為我準備的?”
葉蓁笑著點了點頭。
徐瑾妧拿起最近碟子裡的一隻軟酪,咬了一口,嚼都沒嚼就說了一聲“好吃”。
葉蓁被逗笑了,還是問了出來:“你為何……這麼想讓我成為你的好友?”
徐瑾妧一愣,口中的軟酪還沒嚥下,隨即不可思議道:“你不記得了?”
這次換成葉蓁一愣:“記得什麼?”
徐瑾妧匆匆將乳酪嚥下,道:“我小時候口吃,那年端午,宮裡舉辦龍舟宴,端柔公主指著我喊小結巴,其他人都巴結端柔公主,也跟著喊,那時我說又說不出,打也打不過,是你過來將她們趕跑,還讓端柔公主給我道了歉。”
徐瑾妧說完,有些失望地又問了一遍:“你都不記得了?”
這麼一提,葉蓁倒是記起來了幾分,八歲那年她隨阿孃回過一次京城,阿孃和皇後姑母本就是閨閣好友,龍舟宴前後,二人便在皇後姑母的坤寧殿中小住了幾日。
龍舟宴上是有個小姑娘被端柔公主帶頭欺負,原來竟是徐瑾妧麼?
葉蓁見徐瑾妧還等著她回答,便道:“所以,當日那個小姑娘就是你?”
徐瑾妧見她終於記起來了,重重地點了點頭,又道:“你當時說過,會一輩子做我好友的,結果……”
說到這裡,神情幽怨起來。
葉蓁:……她是真不記得了。
疑惑解開,二人一直聊天飲茶至晌午,徐瑾妧用過午膳才離開。
離開時方纔記起,她是過來寬慰葉蓁的,便道:“葉世子的傷你彆擔心,我回去也讓爹爹和阿孃留意一下擅治此傷的郎中,定會把世子的傷治好。”
葉蓁笑著應道:“好。”
徐瑾妧前腳剛離開,後腳傅卿卿便親自送來了生辰宴的請帖。
葉蓁讓青糯收下帖子,以自己憂心兄長傷勢,好不容易纔睡著為由,打發了她。
儘管傅卿卿早有預料,沒見到葉蓁還是有些失望,便再三強調四月初二那日,讓葉蓁務必來她的生辰宴,還說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她。
傅卿卿走後,青糯將她的話轉告給了葉蓁,葉蓁笑了笑沒說什麼,隻吩咐道:“去庫房將她這幾年送來的生辰禮,都單獨整理出來,或許哪日還要還回去。”
青糯應了聲“是”便出去了。
葉蓁剛想去次間的榻上小憩,便聽見外麵青糖驚喜地聲音傳來:“林嬤嬤回來了?”
葉蓁笑笑,看來林嬤嬤這次又帶了不少吃食回來。
這邊正想著,隻聽外邊林嬤嬤問道:“夫人這些日子可好?三爺十五那日何時過來的?”
葉蓁失笑。
林嬤嬤是齊硯母親的陪嫁嬤嬤,自齊硯父母離世後,便將齊硯照顧到大。
齊硯很是尊敬她,葉蓁也很喜歡她。
林嬤嬤對齊府的這些家禮家規也十分深惡痛絕,私下裡經常說這些就是狗屁,也經常會給葉蓁講齊硯母親的事。
齊硯母親謝觀韞出身太原府的名門望族謝家,是當地有名的才女,齊硯父親齊明鶴遊學時與其相識。
謝家並未因齊硯父親是庶出便加以輕視,反倒因其才學對其讚賞有加。
謝家是名門望族,規矩自然也多,但多是對家族子弟品行的規範與約束,不像齊家連基本的天理倫常都過度規範。
齊硯母親剛嫁到齊家時也目瞪口呆,好在齊硯父親並非循規蹈矩之人,再加上本身才學斐然,老侯爺對他寄予厚望,齊硯父親便將齊家這些過度規範的禮法和規矩隔絕在三房之外。
二人在三房正心齋的日子過的有滋有味,恩愛有加。
隻是讓林嬤嬤沒想到的是,二人的兒子齊硯,於規矩禮法一事上,完完全全都隨了齊家人,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連對母族謝家,也隻是逢年過節讓人送去節禮問候一聲,平時少有往來,現在看上去已經與謝家斷親無異。
林嬤嬤十分心疼葉蓁。
齊硯母親至少有齊硯父親擋在齊家規矩麵前,而葉蓁不僅沒有人替她擋著這些破爛規矩,齊硯本人還是最嚴苛的那個。
是以,林嬤嬤知道改變不了小主子隻初一十五回後宅的規矩,便隻叮囑他在這兩日早些過來。
林嬤嬤前幾日回家去看剛出生的曾孫,剛好錯過了齊硯十五回後宅的日子,一回來便關心上了。
葉蓁再次失笑,要是讓林嬤嬤知道自己假借月事拒了齊硯,不知會不會來她這裡唸叨。
她還記得上輩子林嬤嬤見她因齊硯和衛婉清之事心情沉鬱,經常寬慰她想開些,千萬不要因為彆人就帶累了自己,為齊硯這樣的人不值當。
林嬤嬤每次看她心疼的眼神,讓她覺得,要不是林嬤嬤還記著齊硯是她的小主子,她都要勸自己和他和離了。
隻不過她沒記錯的話,林嬤嬤在今年冬月就離開侯府,回去照顧曾孫了,直到自己重生都沒再見過她。
外麵的青糖如實說了那日齊硯過來的時間,卻對齊硯為何又回前院了支支吾吾。
果真,林嬤嬤一聽直接問道:“夫人可在屋中?我去問問夫人。”
青糖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林嬤嬤便進來了。
葉蓁無奈又從榻旁走了過來,叫了聲“嬤嬤”。
林嬤嬤看見葉蓁,便知自己和青糖在外麵說的話夫人已經知道了,便直接關心道:“三爺十五那日怎麼沒歇在後宅?”
葉蓁眼睛眨也不眨道:“嬤嬤,我上次來了月事,不好伺候夫君,便讓他去前院歇了。”
林嬤嬤聽後疑惑道:“夫人的月事一向不是在初五那日?怎麼十五又來了?”
葉蓁:“我也不知那日怎麼就來了,不過第二日就已經走乾淨了。”
林嬤嬤關心道:“可看了郎中?”
葉蓁搖了搖頭:“等下次若還不準,便請郎中來看看。”
林嬤嬤苦口婆心:“夫人可不要不在意這月事,這可關係到今後能不能……”
林嬤嬤說到此處,驟然住了嘴,又道:“總之,夫人不要不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
葉蓁:“我知道了,嬤嬤剛回來,快去歇歇吧。”
葉蓁知道自己的四個丫鬟嘴嚴,知道哪些事情該說,哪些事情不該說。
即便知道自己喜歡林嬤嬤,對於一些事情,她們也不會多說半個字,她這纔可以眼睛眨都不眨地瞎說。
林嬤嬤出去後,葉蓁終於如願以償地去榻上小憩,直到日頭偏西才醒來。
接下來幾日,葉蓁一直待在灼華院,春暉堂那邊隻當是她還在憂心兄長的手臂才沒來請安。
葉蓁一直記著那日馬車裡齊硯的提醒,擔憂之色還是要持續些時日纔是。
為了讓自己的憂心看上去更加逼真,她還隔三差五讓丫鬟去安國公府跑一趟。
就這樣,一直到了月底齊硯休沐這日。
葉蓁用過早膳,等到午膳前,讓青糖去小廚房取隻空湯盅和食盒來。
青糖雖不明就裡,卻還是照做。
齊家溫太夫人以及三房主院都設有小廚房,隻不過礙於規矩幾乎都很少獨自做膳食,一日三餐都會讓丫鬟去公中大廚房領取。
若是誰想吃些彆的吃食,便自己掏銀子私下托大廚房的廚娘來做。
上輩子葉蓁還是親手在小廚房做了蓴菜鱸魚羹,卻被齊硯以“口味不佳”讓衛婉清倒掉,想來所謂的“口味不佳”也隻是藉口,估計連碰在沒碰。
既是如此,何必白白浪費一盅湯。
青糖已經將空湯盅和食盒取了過來,葉蓁將茶案上已經冷了的茶湯倒入湯盅,又裝入了食盒。
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便叫上青糖、青芷提上食盒去了前院。
青糖、青芷大為疑惑,姑爺什麼時候喜歡吃冷茶了?還要用湯盅盛著?
主仆三人剛一出門,就見林嬤嬤正在敦促小丫鬟將庭院各處打掃乾淨,見到葉蓁便走了過來。
林嬤嬤看了一眼青糖手中的食盒,笑問:“夫人這是要去前院?”
葉蓁笑點了點頭。
林嬤嬤又看向食盒:“這是裝了什麼吃食?”
青糖也不知如何說,便看向了葉蓁。
葉蓁瞎說八道的本事已經爐火純青,便道:“用茶銚煮了金玉羹,給三爺送去。”
青糖、青芷更加迷惑,姑娘為何這麼說?
葉蓁則是不過片刻的功夫便思量了個周全。
裝了盅冷茶給齊硯,在林嬤嬤麵前的確不好直說,若說煮了湯羹,小廚房今日又沒開火,林嬤嬤一樣會懷疑。
茶銚除了煮茶,本就可以煮些簡單的湯羹,至少能將林嬤嬤糊弄過去,讓她彆再追問。
果真,林嬤嬤便笑了:“那夫人快去吧,等會兒就到午膳的時候了。”
葉蓁點點頭,帶著青糖、青芷穿過月洞門,去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