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安渡 刃指舊人·魔氣噬心
刃指舊人·魔氣噬心
黑石城的晨霧還沒完全散開,戰場上的血腥味卻已經濃得化不開。玄鐵岩砌成的城牆下,深坑周圍的地麵裂開了蛛網般的細縫,黑色的魔氣與白色的仙力在裂縫中糾纏,像兩條不死不休的蛇,偶爾濺起的能量火星落在地上,灼燒出一個個黑色的小坑。
謝江安站在深坑的一側,明黃色的冕服下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腰間的碎星劍垂在身側,劍鞘上鑲嵌的七顆仙晶泛著微弱的白光,卻照不進他眼底的沉鬱。他看著對麵的江辭,玄色魔紋勁裝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挺拔卻緊繃的身形,滅魂刃的刃尖抵在自己的胸口,黑色的魔氣順著刃尖緩緩滲入冕服,在白色的衣料上暈開一小片暗沉的痕跡。
“當年在斷雲穀,我不是故意打暈你。”謝江安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擾了什麼,又像是被濃重的愧疚堵住了喉嚨,淺灰色的眼底泛起一層水光,映著周圍混亂的戰場,顯得格外脆弱,“李長老早就查到了你我私交,在大選前一晚找到我,說要以‘通魔’的罪名把你抓起來,廢了你的修為,扔去萬鬼屍窟——我沒辦法,隻能把你藏在穀中的密室裡,我以為那樣能護你周全,沒想到……”
“沒想到我還是被推下了萬鬼屍窟,是嗎?”江辭猛地打斷他,聲音像淬了冰,帶著刺骨的寒意。他握著滅魂刃的手猛地用力,刃尖又往前遞了半寸,直接刺破了謝江安的冕服,觸到了他胸口的麵板。白色的仙力在接觸到魔氣的瞬間劇烈波動起來,像一層薄冰遇到了烈火,發出“滋滋”的聲響,謝江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謝江安,你總是這樣。”江辭的聲音越來越響,黑色的魔氣隨著他的情緒波動瘋狂湧動,在他周身形成一道黑色的氣浪,將深坑周圍的碎石都捲了起來,“把自己放在‘為我好’的位置上,做著自以為對我好的事,卻從來沒問過我想不想要!我寧願被李長老抓起來,哪怕真的廢了修為,也比被你像棄子一樣丟進屍窟裡強!”
他想起萬鬼屍窟裡的日子,腐臭的屍水沒過胸口,冰冷的液體順著衣領鑽進衣服裡,凍得骨頭都發疼。惡鬼的爪子在他背上抓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染紅了屍水,引來更多的惡鬼圍上來。他當時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喊著“江安哥哥救我”,可回應他的隻有無儘的黑暗和惡鬼的嘶吼。那些痛苦的記憶像針一樣紮進心裡,讓他的魔氣越發狂暴。
“你以為你現在說一句‘對不起’,就能把過去的一切都抹掉嗎?”江辭的眼神死死盯著謝江安,裡麵翻湧的恨意幾乎要溢位來,“枯木嶺的老婦,她隻是想留著魔穀過冬,卻被仙兵推在地上,額頭磕得鮮血直流;黑晶礦脈的礦工,他們隻是想挖點黑晶換口吃的,卻被仙兵一劍刺穿胸膛,屍體扔在礦洞口喂野獸;赤焰城的煉晶師,他們隻是想煉製火焰魔晶養活家人,卻被仙兵的火把燒得屍骨無存——這些被仙兵殺死的魔人,他們能活過來嗎?我在屍窟裡受的苦,能一筆勾銷嗎?”
謝江安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所有的解釋在江辭的質問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他能感受到胸口滅魂刃的冰冷,更能感受到江辭眼底那幾乎要將他吞噬的恨意。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連呼吸都帶著一股鐵鏽般的味道。
就在這時,李長老的聲音突然從仙軍佇列中傳了過來,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和煽動:“陛下!您還在等什麼!這魔人明顯是油鹽不進,您再猶豫下去,我們的士兵就要折損更多了!”
江辭循聲看去,隻見李長老站在一輛黑色的戰車上,手裡握著一個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著仙界的淩雲紋,在晨霧中泛著刺眼的光。他身邊的趙長老也跟著附和,聲音尖利:“陛下,魔族本就是異端,留著他們隻會貽害無窮!您想想那些被魔人殺害的仙兵,想想仙界的安危!請陛下下令,誅殺此魔,平定黑石城!”
隨著兩位長老的呼喊,周圍的仙兵紛紛舉起了武器。長槍的槍尖泛著白色的仙力,弓箭的箭囊裡插滿了淬過仙力的銀箭,他們齊聲喊道:“誅殺魔人!平定魔患!誅殺魔人!平定魔患!”聲音整齊劃一,像重錘一樣砸在戰場上,震得空氣都微微發顫。
江辭猛地回頭,滅魂刃再次用力抵住謝江安的胸口,黑色的魔氣幾乎要將謝江安周身的仙力屏障撕裂。他的肩膀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謝江安,你聽到了嗎?這就是你守護的仙界,這就是你所謂的‘正義’!他們把魔人當成異端,把殺戮當成理所當然,你卻還在為他們辯解!”
他的目光掃過戰場,看到城牆上的魔人哨兵正拚命射箭,卻被仙兵的箭雨壓製得擡不起頭;看到黑石帶著幾個魔人士兵衝下城牆,想支援自己,卻被仙兵團團圍住;看到遠處的魔人村落裡,有仙兵正拿著火把,似乎要燒毀那些簡陋的房屋——這些畫麵讓他的恨意更濃,幾乎要將理智都吞噬。
“今天,你要麼殺了我,要麼我就帶著魔人死守黑石城!”江辭的聲音裡帶著決絕,黑色的魔氣在他眼底凝聚,形成一道暗沉的光,“哪怕拚到最後一個人,我也要拉著這些仙兵陪葬!我要讓你們看看,魔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謝江安的身體僵住了。他看著江辭決絕的眼神,看著周圍仙兵狂熱的表情,又想起朝堂上保守派的步步緊逼——李長老手裡握著部分兵權,趙長老在仙民中頗有影響力,若是自己今天不殺江辭,他們肯定會借機發難,說自己“通魔叛仙”,到時候不僅江辭活不了,黑石城的魔人會被屠戮殆儘,連自己的仙帝之位都可能保不住。
可他下不了手。他看著江辭,眼前不斷閃過小時候的畫麵——江辭剛被接到仙門時,因為父母雙亡,總是怯生生地跟在自己身後;兩人一起在桃樹下練劍,江辭不小心摔倒,卻還是笑著說“江安哥哥,我還要再練”;斷雲穀裡,江辭紅著眼眶告白,說“我不想爭仙帝,隻想和你共度餘生”——這些畫麵像刀子一樣割著他的心,讓他怎麼也舉不起碎星劍。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江辭突然感覺到左肩傳來一陣劇痛。之前被仙力鎖鏈刺穿的傷口開始發黑,黑色的魔氣不受控製地往傷口裡鑽,像無數條小蛇在啃噬他的經脈。他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握著滅魂刃的手也鬆了幾分,刃尖離開了謝江安的胸口,垂在了身側。
謝江安立刻注意到了他的異樣。他看到江辭左肩的傷口周圍,黑色的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原本隻是一個小傷口,此刻已經擴散到了肩胛骨,甚至能看到黑色的經脈在麵板下凸起,像一條條猙獰的小蛇。淺灰色的眼底閃過一絲擔憂,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扶住江辭:“江辭,你的傷口……魔氣在反噬,再這樣下去會傷到心脈的!”
“彆碰我!”江辭猛地甩開他的手,黑色的魔氣再次爆發,形成一道強勁的氣浪,將謝江安震退了三步。他的臉色因為疼痛而變得蒼白,嘴角卻勾起一抹嘲諷的笑:“謝江安,你少在這裡假惺惺!我就是魔氣攻心而死,也不需要你的憐憫!你現在關心我,早乾什麼去了?”
他強忍著傷口的劇痛,重新提起滅魂刃。黑色的魔氣在刃身上凝聚,形成一道巨大的刃風,刃風周圍的空氣都被扭曲了,帶著吞噬一切的力量。他朝著最近的一群仙兵衝去,那些仙兵正舉著長槍,想衝過來包圍他,卻根本來不及躲閃。
“噗嗤——”刃風掃過,仙兵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黑色的魔氣瞬間吞噬了他們的仙力,他們手中的長槍掉在地上,身體軟軟地倒下去,很快就沒了氣息。黑色的血液順著他們的傷口流出來,在地上彙成一小片黑紅色的水窪,與周圍的碎石混合在一起,顯得格外慘烈。
謝江安看著江辭的背影,玄色的勁裝已經被鮮血濺得斑斑點點,黑色的魔氣在他周身繚繞,讓他看起來像一個從地獄裡走出來的修羅。他握緊了手中的碎星劍,白色的仙力在劍身上緩緩凝聚,泛著冷冽的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了,再這樣下去,江辭會徹底失控,不僅會殺更多的仙兵,還會因為魔氣過度消耗而危及性命。
他深吸一口氣,白色的仙力在周身爆發,形成一道白色的光帶,朝著江辭的方向追去:“江辭,彆再殺了!跟我走,我保證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我會幫你壓製魔氣,會處理李長老他們,會給魔人和你一個交代!”
可江辭根本不聽。他像一頭失控的猛獸,在仙兵中穿梭,滅魂刃每揮舞一次,就有幾名仙兵倒下。他的眼睛通紅,裡麵隻剩下殺戮和恨意,完全沒有了理智。他想起那些被仙兵欺負的魔人,想起自己在屍窟裡受的苦,這些記憶支撐著他,讓他不斷地揮舞著滅魂刃,彷彿隻有這樣,才能發泄出心裡的痛苦和憤怒。
遠處的黑石看到江辭受傷還在拚命,急得大喊:“大人!您受傷了,先退回來!我們來擋住仙兵!”他說著,帶著幾百名魔人士兵衝下了城牆。這些魔人士兵大多是普通的魔人,之前從未上過戰場,手裡的武器不是生鏽的鐵劍就是鋤頭,可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衝了過來,想為江辭解圍。
可仙兵太多了。黑石他們剛衝出去沒幾步,就被仙兵團團圍住。李長老站在戰車上,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了陰狠的笑容。他手裡的金色令牌一揮,對著周圍的仙兵下令:“給我圍起來!一個都彆放走!今天,我們要把這些魔人全部剿滅,讓他們知道,反抗仙界的下場!”
仙兵們接到命令,立刻收緊了包圍圈。長槍的槍尖對準了魔人士兵,弓箭也拉滿了弓弦,隨時準備射擊。黑石舉起手中的巨斧,擋在魔人士兵麵前,臉上滿是決絕:“兄弟們,彆怕!我們就算死,也要拉幾個仙兵墊背!”
江辭看到黑石被圍,心裡更急。他想衝過去救黑石,可身後的謝江安已經追了上來,碎星劍擋住了他的去路。白色的仙力在劍身上爆發,形成一道白色的屏障,攔住了他的腳步:“江辭,彆再硬撐了!你的魔氣快耗儘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撐不住的!”
“滾開!”江辭紅著眼,對著謝江安嘶吼。他猛地舉起滅魂刃,黑色的魔氣在刃身上瘋狂湧動,形成一道黑色的劍氣,直逼謝江安的要害。這一次,他沒有留手,完全是拚命的架勢。
謝江安瞳孔驟縮,隻能立刻舉起碎星劍抵擋。“鏘——”的一聲脆響,兩柄劍撞在一起,白色的仙力和黑色的魔氣瞬間炸開,形成一道巨大的能量波紋。周圍的仙兵和魔人都被這股能量震得倒在地上,有的甚至被震得噴出一口鮮血。
謝江安被震得後退了五步,手臂發麻,虎口處傳來一陣劇痛,似乎已經裂開了。而江辭則因為魔氣反噬,一口黑血噴了出來,濺在地上,形成一小片黑色的血跡。他的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隻能用滅魂刃拄在地上,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兩人隔著幾步的距離對視著。謝江安的淺灰色眼底滿是痛苦和擔憂,而江辭的眼底則隻剩下冰冷的恨意,黑色的魔氣在他周身繚繞,像一道黑色的枷鎖,將他牢牢地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