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安渡 箭雨穿心·帝心藏痛
箭雨穿心·帝心藏痛
江辭的魔氣徹底爆發時,黑石城上空的晨霧瞬間被染成了墨色。黑色的霧氣像活物般從他周身湧散,順著地麵蔓延,很快就籠罩了大半個戰場,連陽光都透不進來。霧氣裡漂浮著細小的黑色魔紋,碰到仙兵的甲冑就會鑽進去,順著縫隙滲入麵板——被魔紋纏上的仙兵很快就發出慘叫,有的手捂著頭原地轉圈,嘴裡喊著“彆殺我”,顯然是被魔氣擾亂了心智;有的則突然舉劍砍向身邊的同伴,銀色的劍刃劃破同伴的喉嚨,鮮血噴濺在黑霧裡,瞬間就被魔氣吞噬,隻留下一縷淡淡的腥氣。
“殺!殺了這些魔人!”有仙兵試圖維持秩序,舉著長槍朝著黑霧深處刺去,可槍尖剛碰到霧氣,就被黑色的魔紋纏繞,白色的仙力瞬間被吞噬殆儘,長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持槍的仙兵也倒在地上抽搐,嘴角溢位黑血。
謝江安站在黑霧邊緣,看著眼前混亂的景象,心臟像被火燎般疼。他知道江辭已經徹底失控了——這五年裡,江辭憋著的恨意、痛苦、不甘,此刻全都隨著魔氣爆發了出來,像一頭被囚禁多年的野獸,終於掙脫了枷鎖,隻想撕碎眼前所有的“敵人”。可他更清楚,這樣下去,江辭會先被魔氣反噬——他肩膀的傷口還在滲血,黑色的魔紋已經蔓延到了脖頸,再這麼瘋狂消耗魔氣,不出半個時辰,他就會魔氣攻心而死。
“江辭!”謝江安握緊碎星劍,白色的仙力在周身凝聚成一道光罩,擋住了試圖鑽進衣領的魔紋,“你醒醒!彆被魔氣控製了!”
他話音剛落,黑霧裡就傳來一陣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響,緊接著是仙兵的慘叫。謝江安不敢再等,提著劍衝進了黑霧——霧氣裡的能見度不足三尺,隻能靠仙力感知周圍的動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不遠處有一股極強的魔氣波動,那是江辭的氣息,還夾雜著零星的仙力波動,應該是還在抵抗的仙兵。
順著魔氣波動的方向跑了沒幾步,謝江安就看到了江辭。
江辭背對著他,玄色的勁裝已經被鮮血浸透,後背的布料緊緊貼在身上,能看到肩胛骨處凸起的弧度——那裡還插著半支斷裂的仙箭,黑色的魔紋正圍著箭桿打轉,試圖將箭身吞噬。他手裡的滅魂刃泛著冷冽的黑芒,每揮一次,就有一道黑色的刃風掃出,剛才那聲慘叫,正是來自被刃風劈中的仙兵。
那仙兵倒在地上,胸口被劈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黑色的魔氣正從傷口裡往外冒,像小蛇般纏繞著他的身體。他的仙力在快速流失,臉色從蒼白變成青灰,嘴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魔氣一點點吞噬。
江辭站在仙兵的屍體旁,微微喘著氣,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蒼白的臉頰上。他的眼睛通紅,瞳孔裡布滿了血絲,原本清明的眼神此刻隻剩下一片混沌的殺意——他甚至沒察覺到謝江安的靠近,隻是握著滅魂刃,緩緩轉向下一個目標:一個蜷縮在牆角、渾身發抖的仙兵。
“江辭,彆再殺了!”謝江安衝過去,碎星劍的劍脊精準地抵住了滅魂刃的刃身,白色的仙力順著劍脊蔓延,試圖將江辭刃身上的魔氣逼退,“你的魔氣快耗儘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撐不住的!”
江辭的身體猛地一震,像是終於從混沌中回過神,緩緩轉頭看向謝江安。他的眼神裡沒有任何溫度,隻有刺骨的寒意,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撐不住又怎麼樣?總比看著魔人被他們欺負好!”
他猛地用力,將謝江安的碎星劍推開半寸,黑色的魔氣順著刃身往上爬,差點纏上謝江安的手腕:“謝江安,你要是再攔我,我連你一起殺!”
謝江安的心臟猛地一痛。他看著江辭眼底的殺意,想起小時候——那時候江辭剛被接到仙門,練劍時不小心劃傷了手,還會哭著跑來找他,拉著他的袖子說“江安哥哥,我怕疼”。可現在,這個曾經會依賴他的少年,眼裡卻滿是要殺了他的決絕。
“江辭,我知道你恨我,恨仙界。”謝江安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白色的仙力再次注入碎星劍,死死抵住滅魂刃,“可你不能這樣毀了自己!你想想黑石——他還在外麵被仙兵圍著,等著你去救他;想想枯木嶺的老婦,她還等著你讓她安穩過冬;想想赤焰城的孩子,他們還等著你讓他們不用再怕仙兵!你要是死了,他們怎麼辦?”
“我不需要他們需要!”江辭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一絲絕望的嘶吼,“我隻知道,我要是今天不殺了這些仙兵,明天他們還會去搶魔人的糧、燒魔人的作坊、殺魔人的親人!我要是今天不報仇,我就對不起那些死在他們手裡的魔人!”
他猛地發力,將謝江安的碎星劍徹底推開,滅魂刃朝著不遠處那個蜷縮的仙兵斬去。那仙兵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想躲,可還是慢了一步——刃風掃過他的後背,黑色的魔氣瞬間鑽進傷口,他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很快就沒了氣息。
謝江安看著這一幕,隻能無奈地歎氣。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江辭的心已經被恨意填滿,除非殺了李長老、殺儘這些仙兵,否則他不會停手。可他不能讓江辭這麼做,隻能儘量跟在他身邊,幫他擋下那些想偷襲的仙兵,減少他的消耗。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裡,謝江安就像江辭的影子,跟在他身後穿梭在黑霧中。江辭揮劍斬殺仙兵,他就幫著擋開從側麵刺來的長槍、射來的冷箭;江辭被魔氣反噬咳血,他就趁隙將一絲仙力注入江辭體內,暫時壓製住翻湧的魔氣。黑霧裡的仙兵越來越少,地上的屍體卻越來越多,黑色的血液順著地麵的縫隙流淌,和魔氣混在一起,形成一道道黑紅色的小溪。
江辭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握劍的手也開始發抖。他的魔氣已經消耗了大半,肩膀的傷口再次裂開,黑色的血液順著手臂流到滅魂刃上,讓刃身的黑芒也淡了幾分。可他還是不肯停,依舊提著劍,在黑霧裡尋找下一個目標——他的眼裡隻有殺意,彷彿要把這五年裡所有的痛苦,都發泄在這些仙兵身上。
黑霧外,李長老站在戰車後麵,看著霧氣裡不斷傳來的慘叫,臉色越來越陰沉。他原本以為,仙兵能很快剿滅這些魔人,可沒想到江辭的魔氣這麼強,竟然殺了這麼多仙兵。更讓他惱火的是,謝江安還在幫著江辭——那個本該是“仙界之主”的人,竟然護著一個“魔人”,簡直是丟儘了仙界的臉!
“不能再等了。”李長老咬著牙,悄悄從懷裡摸出一支箭。那箭桿是用萬鬼屍窟裡的屍骨磨成的,泛著暗沉的黑色,上麵刻著細小的屍紋;箭頭是用屍鐵打造的,泛著幽綠的光,上麵還塗著一層薄薄的黑色劇毒——這是他特意為對付魔人準備的“屍骨箭”,劇毒不僅能壓製魔氣,還能順著經脈侵蝕五臟六腑,隻要射中,就算是高階魔人也活不過一個時辰。
他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自己,便彎腰躲到戰車的車輪後麵,拉開了長弓。黑霧雖然濃,但他能感受到江辭的魔氣波動——那股魔氣雖然弱了些,卻依舊很顯眼,像黑暗裡的一團火。李長老眯起眼,瞄準了魔氣最濃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江辭,這是你自找的!今天,就算有陛下護著你,你也必死無疑!”
他手指一鬆,黑色的箭像一道黑影,穿透了黑霧,朝著江辭的後心射去。
此時,江辭正專注於對付麵前的一個仙將——那仙將握著一把大刀,白色的仙力在刀身上凝聚,朝著江辭的胸口砍來。江辭側身躲開,滅魂刃朝著仙將的手腕斬去,完全沒注意到身後襲來的冷箭。
謝江安雖然跟在江辭身後,可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仙將身上,加上黑霧影響了仙力感知,等他察覺到那道微弱的破空聲時,已經晚了——黑色的箭已經到了江辭身後,箭尖離江辭的後心隻有不到一尺的距離。
“江辭!小心!”謝江安大喊一聲,想衝過去擋在江辭身後,可距離太遠,根本來不及。
“噗嗤——”
黑色的箭精準地射中了江辭的後心。箭頭穿透玄色勁裝的瞬間,江辭的身體猛地一僵,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劇毒順著箭頭鑽進了體內,所過之處,經脈像是被冰錐刺穿,又像是被烈火灼燒,疼得他眼前發黑。
體內的魔氣瞬間紊亂起來,原本溫順的魔氣此刻像瘋了般在經脈裡亂撞,和劇毒糾纏在一起,形成一股毀滅性的力量。江辭悶哼一聲,握劍的手再也使不出力氣,滅魂刃從手中滑落,“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的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幸好謝江安及時衝過來,從後麵扶住了他。
“江辭!”謝江安扶住江辭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懷裡,目光落在他後心的黑色箭羽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這是……屍骨箭!”
他太清楚這箭的厲害了——當年他還是仙門弟子時,曾見過一個魔人被屍骨箭射中,不到半個時辰就毒發身亡,死狀極慘。他不敢再耽誤,立刻運轉體內的仙力,白色的仙力順著江辭的後心注入體內,試圖壓製那股劇毒。
可劇毒的力量太強了。仙力剛碰到劇毒,就被黑色的毒霧吞噬,不僅沒能壓製住劇毒,反而讓劇毒擴散得更快。江辭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嘴唇泛著青灰,嘴角不斷溢位黑血,滴落在謝江安的明黃色冕服上,像一朵朵暗沉的花。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閃過一幕幕畫麵:枯木嶺老婦跪在地上撿魔穀的樣子,黑晶礦脈婉兒抱著父親屍體哭泣的樣子,赤焰城煉晶師被火焰吞噬的樣子……最後,畫麵定格在謝江安的臉上——小時候謝江安幫他吹傷口的溫柔,斷雲穀謝江安打暈他時的決絕,現在謝江安眼裡的擔憂……
“謝……謝江安……”江辭虛弱地開口,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眼神裡卻依舊滿是恨意,“你看……這就是你想保護的仙界……他們……他們連劇毒都用上了……”
謝江安的心裡像被刀割一樣疼。他抱著江辭,能清晰地感覺到懷裡人的身體在變冷,氣息也越來越弱。他知道,再這樣下去,江辭真的會沒命——隻有仙界的至寶“清心露”能解屍骨箭的劇毒,那是先帝留下的寶物,藏在淩霄宮的寶庫深處,隻有他能取出來。
“江辭,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謝江安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哽咽,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江辭,讓江辭靠在自己懷裡,轉身朝著仙界的方向走去,“我現在就帶你去療傷,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陛下,您不能帶他走!”李長老衝了過來,攔在謝江安麵前,臉上滿是不甘,“這魔人中了屍骨箭,很快就會毒發身亡,您帶他回去也沒用!而且,他殺了我們這麼多仙兵,您怎麼能就這樣放了他?”
謝江安停下腳步,低頭看著懷裡昏迷的江辭,又擡頭看向李長老,淺灰色的眼底滿是冰冷的殺意——那是李長老從未見過的眼神,像極了萬年不化的寒冰,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李長老,”謝江安的聲音裡沒有一絲溫度,握著碎星劍的手微微用力,劍身上的仙力開始湧動,“你要是再攔我,朕現在就殺了你!”
李長老被他的眼神嚇到了,腳步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他知道謝江安是認真的——此刻的謝江安,就像一頭被觸怒的猛獸,隻要他再敢多說一句,碎星劍就會刺穿他的胸膛。
周圍的仙兵也不敢上前,隻能站在原地,看著謝江安抱著江辭,一步步朝著遠處走去。黑色的霧氣漸漸散去,露出滿地的屍體和血跡,陽光照在上麵,顯得格外刺眼。
黑石站在城牆下,看著謝江安抱著江辭離開的方向,心裡滿是擔憂。他想追上去,可身邊還有不少仙兵沒被解決,他不能離開——江辭把黑石城交給了他,他必須守住這裡,等江辭回來。
“大人……您一定要沒事啊……”黑石喃喃自語,握緊了手裡的巨斧,轉身朝著還在抵抗的仙兵衝去,“兄弟們,殺!守住黑石城,等大人回來!”
魔人士兵們聽到他的話,士氣大振,紛紛舉起武器,朝著仙兵衝去。戰場上的廝殺聲再次響起,可每個人的心裡,都牽掛著那個被帶走的身影——他們的首領,他們的希望,此刻正帶著一身的傷,在未知的路上艱難前行。
而謝江安抱著江辭,一路疾馳。他能感受到懷裡人的氣息越來越弱,心裡的自責也越來越重——如果他能早點發現李長老的陰謀,如果他能早點攔住江辭,如果他能……可沒有如果,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回到淩霄宮,取出清心露,治好江辭的傷。
他不知道,這一路回去,還有多少阻礙在等著他;也不知道,等江辭醒來後,會不會原諒他。他隻知道,他不能讓江辭死——他欠江辭的,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