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安渡 屍魂淵近·黑氣彌天
屍魂淵近·黑氣彌天
天還未亮透,啟明星的微光還懸在天際,聯軍休整的空地上就已升起嫋嫋炊煙。篝火餘燼旁,士兵們正快速收拾行囊,鐵甲碰撞的“哐當”聲、馬鞍扣合的“哢嗒”聲,與遠處山林間偶爾傳來的鳥鳴交織在一起,打破了晨霧的寂靜。崖邊的冰棱折射著淡青色的天光,寒風卷著細碎的雪沫子撲在臉上,像針紮似的疼,卻沒一個人縮脖子——每個人的盔甲上都結著薄霜,呼吸時吐出的白氣在眼前散開又聚攏,可眼神裡都透著一股奔赴決戰的堅定。
江辭是第一個翻身上馬的。他的黑馬通身油亮,唯有四蹄沾著昨夜的雪,此刻正不安地刨著地麵。江辭將魔刃斜挎在腰間,玄色的刃鞘貼在墨色的戰袍上,刃鞘上的魔紋卻沒被夜色掩蓋,隨著他翻身的動作,泛著細碎的淡黑光澤,像極了深夜裡跳動的鬼火。他勒住韁繩,擡頭望向遠方——天際線處,一層濃得化不開的黑氣正緩緩翻滾,那黑氣不像尋常雲霧般輕盈,反倒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山巒之上,連朝陽初升的金光都被吞得乾乾淨淨,隻在黑氣邊緣暈開一圈微弱的橘紅。
“還有多久能到?”江辭的聲音透過晨霧傳向身後,落在一個剛翻身下馬的探兵身上。那探兵是個年輕的魔人,臉上還帶著未褪儘的青澀,卻已跟著聯軍走了半個月的路程。他手按在腰間的短刃上,快步走到江辭馬前,雙手抱拳時,盔甲上的雪沫子簌簌落在地上:“回江仙帝,按現在的速度,再有一個時辰就能到屍魂淵外圍。我們昨天探路時,在三裡外的林子裡發現了大量鬼屍蹤跡——比之前霧隱峽、枯骨坡遇到的加起來還多,而且至少有七成是三階以上的!”
探兵嚥了口唾沫,語氣裡添了幾分凝重:“那些三階鬼屍……動作比普通鬼屍快太多了,我們的斥候差點被追上,回來時箭囊都被鬼屍的爪子劃爛了。”他說著,指了指自己肩頭的劃痕,那道傷口還沒完全癒合,邊緣泛著淡淡的黑紫色,顯然是沾過屍氣。
江辭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馬韁繩。他轉頭看向身側的謝江安,對方正勒著白仙馬的韁繩,銀白色的常服在晨霧中格外顯眼,衣擺上沾著的晨露還沒乾透,順著布料的褶皺往下滴。謝江安的目光也落在那片黑氣上,眼神比平時更沉,手指輕輕摩挲著淩霄劍的劍柄,金色的劍穗隨著馬的輕微晃動,在晨光下泛著細碎的光。
“看來屍王已經察覺到我們來了,在淵口布了防線。”謝江安的聲音很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側過身,看向身後趕上來的黑石和林長老——黑石穿著厚重的魔鐵盔甲,肩上扛著一把磨得鋥亮的魔鐵斧,盔甲縫隙裡還嵌著之前戰鬥留下的鬼屍黑血;林長老則一身輕便的箭袖,背後的箭囊裡插滿了淬過破屍粉的箭矢,箭羽在晨風中輕輕顫動。
“黑石,”謝江安的目光落在黑石身上,“你帶魔鐵營走左翼,沿著山澗走,那裡地勢相對平緩,正好能用魔鐵盾開路。優先清理外圍的低階鬼屍,彆讓它們纏上中路主力,給我們減輕壓力。”
黑石用力點頭,右手握拳捶了捶胸口的魔鐵甲,發出沉悶的“咚”聲:“放心,謝仙帝!保證不讓一隻低階鬼屍靠近中路!”
“林長老,”謝江安又轉向林長老,“你帶仙箭營走右翼,去前麵的鷹嘴崖設伏。那裡地勢高,視野好,你們的箭矢能覆蓋淵口外圍。優先射殺三階以上的鬼屍,尤其是那些速度快的,彆讓它們衝散我們的陣型。”
林長老拱手應下,手指拂過背後的箭囊:“沒問題,謝仙帝。我們昨晚已經把箭矢都重新淬了破屍粉,保證一箭一個準。”
兩人領命後,立刻轉身召集隊伍。黑石的魔鐵營士兵們很快就排成了整齊的佇列,魔鐵盾碰撞在一起,發出“砰砰”的聲響;林長老的仙箭營則動作輕盈,很快就消失在左側的山林裡,隻留下幾道殘影。
江辭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晨霧中,才轉頭看向謝江安:“我們帶中路軍正麵推進?屍王要是在淵口設伏,正麵的壓力會很大——三階鬼屍數量多,還有可能有更高階的。”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擔憂,不是為自己,而是怕中路的士兵們扛不住。
謝江安轉過頭,目光落在江辭臉上。晨霧中的江辭,眉峰微蹙,眼神裡滿是警惕,連鬢角的碎發被風吹得貼在臉頰上,卻絲毫沒減他的銳氣。謝江安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淩霄劍的劍柄,語氣堅定:“正麵必須有人吸引火力。隻有我們把屍王的注意力引過來,黑石和林長老才能從兩側繞過去,打亂鬼屍的陣型。而且……”他頓了頓,目光重新投向那片黑氣,“屍王的目標大概率是我們兩個,正麵推進,才能最快找到它,儘早結束戰鬥。”
江辭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謝江安說得對。這場戰鬥拖得越久,士兵們的傷亡就越多,仙魔兩界的百姓就多一分危險。他擡起頭,看向身後的中路軍士兵——仙兵和魔人混編在一起,一個仙兵正幫身邊的魔人扶正歪掉的頭盔,魔人則遞給仙兵一塊用布包好的魔麥餅,兩人相視一笑,沒有絲毫隔閡。
“好,我跟你一起。”江辭的聲音落定,他擡手召來幾個魔鐵營的隊長——都是跟著他多年的老部下,身上的傷疤比盔甲上的紋路還多。“你們帶士兵跟在後麵,注意保持陣型,”江辭的語氣嚴肅起來,目光掃過每個隊長的臉,“用之前練的‘盾劍陣’,仙兵在前結劍網,魔人在後舉盾,彆被鬼屍衝散。一旦遇到高階鬼屍,立刻發訊號,我和謝仙帝會回來支援,不許擅自衝鋒。”
“是!”幾個隊長齊聲應和,聲音洪亮,震得晨霧都散了幾分。他們轉身回到隊伍中,很快就將江辭的命令傳達下去,中路軍的士兵們迅速調整陣型,仙兵在前,魔人在後,步伐整齊得像一個人。
聯軍很快分成三路,朝著屍魂淵的方向推進。中路軍的腳步聲在山間回蕩,仙兵的仙劍泛著淡淡的金光,魔人的魔刃裹著玄色的魔氣,兩種光芒交織在一起,在晨霧中形成一道奇異的屏障。江辭和謝江安並駕齊驅走在最前麵,黑馬和白仙馬的步伐出奇地同步,兩人偶爾交換一個眼神,不需要說話,就知道對方下一步要做什麼——這是五百年前就刻在骨子裡的默契,即使隔了生死和仇恨,也從未消散。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前方的黑氣越來越濃,空氣中的腐臭味也愈發刺鼻,不再是之前偶爾聞到的淡味,而是像泡在腐屍水裡的腥氣,吸一口都覺得喉嚨發緊。江辭下意識地放慢了馬速,手按在魔刃的劍柄上,指節微微泛白。
就在這時,前方的山林裡突然傳來一陣“嗬嗬”的怪響——那聲音不像人類的嘶吼,更像破風箱被強行拉動的聲響,沉悶又刺耳。緊接著,無數道青黑色的影子從山林裡衝了出來,密密麻麻地鋪滿了前麵的山路。那些鬼屍的麵板皺巴巴地貼在骨頭上,青黑色的麵板上還沾著未乾的黑血和碎肉,尖利的爪子泛著寒光,指甲縫裡還嵌著白骨碎屑,正是屍魂淵外圍的鬼屍防線。
“準備戰鬥!”謝江安的聲音瞬間響起,他猛地拔出淩霄劍,金色的劍光像一道閃電劃破黑氣,瞬間劈向最前麵的兩隻鬼屍。“嗤啦”一聲,那兩隻鬼屍還沒來得及撲上來,就被劍光劈成了兩半,黑血濺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很快就被地麵吸收,隻留下兩道黑色的痕跡。
江辭也幾乎在同時拔出了魔刃,玄色的魔氣瞬間裹住刀刃,他縱身一躍,從馬背上跳下來,正好擋在一個年輕魔人的身前——那魔人剛參軍不久,麵對衝過來的鬼屍,眼神裡還帶著一絲慌亂,握著魔刀的手都在抖。江辭的魔刃橫掃,帶著凜冽的魔氣,瞬間將兩隻偷襲的鬼屍攔腰斬斷,黑血濺在他的戰袍上,卻被魔氣瞬間腐蝕成白煙,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按之前的部署,結陣!”江辭高聲喊道,聲音透過嘈雜的嘶吼聲傳遍全場。中路軍的士兵們立刻行動起來,仙兵們迅速結成劍陣,仙劍的金光交織成一張巨大的光網,擋住了鬼屍的第一波衝擊;魔人們則舉起魔鐵盾,在劍陣後形成第二道堅固的防線,魔刃從盾與盾之間的縫隙裡刺出,精準地刺穿鬼屍的心臟,每一次刺出,都伴隨著一聲鬼屍的淒厲嘶吼。
遠處的右翼傳來“嗖嗖”的箭聲,那是仙箭營的箭矢射來了。箭矢像雨點般落在鬼屍群中,每一支箭都淬了破屍粉,射中鬼屍後,屍身瞬間就開始腐爛,很快就化為一灘黑水。林長老的聲音隱約傳來:“射它們的眼睛!那裡是弱點!”
江辭和謝江安並肩衝在最前麵,謝江安的淩霄劍每揮一次,就有四五隻鬼屍倒下,金色的劍光在黑氣中格外耀眼,像一盞明燈,指引著士兵們的方向;江辭的魔刃則專挑鬼屍的破綻下手——有的鬼屍手臂斷裂,有的腹部有大洞,隻要魔刃碰到這些殘軀,黑氣就會瞬間裹住屍身,將其腐蝕成黑水,不給它們再生的機會。
兩人一仙一魔,一金一黑,動作配合得無比默契。謝江安劈砍左側的鬼屍,江辭就掃右側的;謝江安用仙劍挑起一隻鬼屍,江辭就用魔刃刺穿它的心臟。金色的劍光和玄色的魔氣交織在一起,像一道無法突破的屏障,護著身後的聯軍,一步步朝著鬼屍群深處推進。
“繼續推進!彆停!”謝江安高聲喊道,聲音裡帶著一絲沙啞,卻依舊充滿力量。他的銀白色常服上已經沾了不少黑血,有的地方還被鬼屍的爪子劃開了口子,露出裡麵淡色的內襯,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動作。
士兵們被這股氣勢鼓舞,也跟著大喊起來:“衝啊!殺了這些鬼屍!”他們握緊武器,跟著江辭和謝江安一起往前衝,鬼屍雖然數量眾多,卻抵擋不住聯軍的攻勢,很快就被逼退了數十步,原本密集的防線也出現了一道明顯的口子。
江辭砍倒一隻撲上來的三階鬼屍,那鬼屍的麵板堅硬如鋼,魔刃砍下去時還發出了“當”的聲響,震得他虎口發麻。他轉頭看向謝江安,發現對方正一劍刺穿一隻鬼屍的頭顱,銀白色的常服上又添了幾道黑血痕跡,卻依舊麵不改色。
“小心點,”江辭的聲音比平時柔和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心,“這些鬼屍比之前的更凶,麵板也更硬,彆大意。”
謝江安轉頭看了他一眼,嘴角突然露出一絲淺笑。那笑容很淡,卻像晨霧中的陽光,瞬間驅散了周圍的壓抑。“你也是,”他說,“彆總是擋在彆人前麵,自己也注意安全。”
江辭的心跳漏了一拍,趕緊轉過頭,繼續砍殺衝上來的鬼屍。可心裡那道因仇恨築起的牆,似乎又薄了一層——原來在謝江安眼裡,他的安全,也很重要。
兩人相視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麼,又繼續投入戰鬥。黑氣中,金色的劍光和玄色的魔氣依舊交織,士兵們的呐喊聲越來越響,鬼屍的嘶吼聲越來越弱。聯軍像一把鋒利的劍,正一點點劈開屍魂淵外圍的防線,朝著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氣深處——屍魂淵的核心,緩緩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