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安渡 戰後餘波·傷員遍野
戰後餘波·傷員遍野
江辭抱著謝江安走出屍魂淵時,清晨的陽光正一點點穿透消散的黑氣,像碎金般灑在兩人身上。謝江安的頭輕輕靠在江辭的臂彎裡,蒼白的臉頰被陽光映得有了一絲微弱的血色,可呼吸依舊輕得像羽毛,每一次起伏都讓江辭的心跟著揪緊。銀白色的常服上,黑血與紅血交織成刺目的紋路,沾著的屍藤汁液早已凝固,在衣料上結成硬痂,蹭過江辭的手臂時,帶著冰涼的粗糙感。
江辭的手臂早已痠麻——從屍魂淵核心到山口,這一路他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生怕顛簸會加重謝江安的傷勢。指尖能清晰摸到謝江安後背上凸起的骨節,那是被屍王巨爪拍擊後留下的痕跡,連隔著衣料都能感受到皮下的僵硬。他走得極慢,每一步都踩得穩穩的,連呼吸都放輕,彷彿懷裡抱著的不是重傷的仙帝,而是一件易碎的珍寶。
“江仙帝!謝仙帝!”
遠處傳來急促的呼喊,黑石和林長老正帶著幾個親兵快步迎上來。黑石的魔鐵甲上滿是劃痕,肩甲處還嵌著半片屍藤的倒刺,林長老的白袍也沾了不少黑血,鬢角的白發被汗水黏在臉頰上,兩人臉上都是掩不住的焦急。
林長老最先衝到近前,伸手就想檢視謝江安的傷勢,卻被江辭猛地側身躲開。“彆碰他!”江辭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剛才戰鬥中謝江安硬接屍王一擊的畫麵還在眼前,他怕任何人的觸碰都會讓謝江安再受哪怕一絲傷害。
林長老的手僵在半空,隨即瞭然地收回,語氣放輕:“江仙帝彆急,我們在屍魂淵外的空地上紮了臨時營地,魔界的莫醫者和仙界的劉醫者都在,藥材也備好了,現在就回去讓他們診治。”
黑石早已讓人牽來一匹溫順的白仙馬,馬背上鋪著兩層柔軟的乾草。江辭小心翼翼地托著謝江安,彎腰將他輕輕放在馬背上,動作慢得像在拆解精密的機關。他怕謝江安滑落,又解下自己的玄色外袍,輕輕蓋在謝江安身上,將邊角掖得嚴嚴實實,才伸手牽住馬繩,“走慢些,彆顛著。”
聯軍的士兵們跟在後麵,隊伍拉得很長,卻異常安靜。有的士兵拄著仙劍或魔鐵斧,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褲腿上還在滴著血;有的互相攙扶著,受傷較輕的架著斷臂或斷腿的同伴,鎧甲碰撞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沉悶。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混合著屍魂淵特有的腥氣,可沒有一個人抱怨——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活下來了,而這代價,是無數戰友永遠留在了那片黑氣裡。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臨時營地的輪廓終於出現在眼前。幾十頂灰色的帳篷錯落有致地搭在空地上,炊煙嫋嫋升起,卻沒有往日的熱鬨,隻有偶爾傳來的低低的呻吟聲,提醒著這場勝利的沉重。江辭剛牽著馬走到最大的一頂帳篷前,兩個醫者就匆匆迎了出來——魔界的莫醫者背著一個黑色的藥箱,手指上還沾著草藥的汁液;仙界的劉醫者則捧著一個朱紅色的藥盒,裡麵整齊碼著銀針和瓷瓶。
“快,把謝仙帝擡到裡麵來!”莫醫者掀開帳篷簾,聲音急切卻沉穩。江辭親自將謝江安從馬背上抱起,腳步輕得幾乎沒有聲音,將他放在鋪著三層乾草的木床上。乾草被陽光曬過,帶著一絲暖意,可謝江安的身體還是涼的,江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指尖傳來的冰涼讓他心頭發沉。
莫醫者立刻上前,手指搭在謝江安的腕脈上,眉頭一點點皺緊。他閉著眼感受了片刻,又掀開謝江安的衣襟,檢視後背的傷口——那裡的皮肉已經發黑,周圍腫起老高,甚至能看到皮下隱隱的淤青,顯然屍藤的毒素已經開始擴散。劉醫者則在一旁開啟藥盒,取出銀針,準備先封住謝江安的幾處大xue,減緩毒素蔓延。
“怎麼樣?”江辭站在一旁,目光緊緊盯著莫醫者的臉,連呼吸都忘了。
莫醫者收回手,臉色凝重得像覆了一層霜:“江仙帝,謝仙帝的傷勢比想象中更重。屍王的巨爪震傷了他的五臟六腑,現在內腑都在輕微出血;更麻煩的是屍藤的毒,已經順著血脈往心口蔓延,要是不儘快解毒、修複內腑,恐怕……恐怕撐不過三天。”
“三天?”江辭的心臟猛地一沉,他上前一步,抓住莫醫者的手臂,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有沒有辦法?不管用什麼藥,不管要去哪裡找,我都去!”
莫醫者歎了口氣,緩了緩語氣:“辦法不是沒有,隻是需要兩樣至寶。一是魔界的‘聚魂花’,此花生在萬魔窟的核心水池裡,能引魔氣滋養受損的內腑,讓斷裂的經脈重新接續;二是仙界的‘還魂丹’,隻有煉丹閣能煉製,裡麵的‘清屍草’能解屍藤的劇毒,兩者配合,才能保住謝仙帝的性命。”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隻是萬魔窟地勢險要,終年被濃魔氣籠罩,裡麵有三階以上的魔獸守護,尤其是守護聚魂花的‘黑毛熊’,力大無窮,皮糙肉厚,普通魔刃根本傷不了它;而還魂丹的藥材稀有,清屍草十年才開一次花,煉丹閣怕是也隻剩最後幾顆了。”
江辭沒有絲毫猶豫,鬆開莫醫者的手,眼神瞬間變得堅定:“聚魂花我去拿,萬魔窟再危險,我也能闖。還魂丹就拜托林長老,麻煩你立刻用傳訊符聯係淩霄城的煉丹閣,無論如何,一定要拿到手。”
林長老立刻點頭,從懷裡掏出傳訊符,指尖凝起仙力,快速在符上寫下文字:“江仙帝放心,我這就傳信,讓煉丹閣的人以最快速度送來,絕不會耽誤。”
江辭又轉頭看向黑石,語氣放緩了些:“這裡的傷員就交給你了,莫醫者和劉醫者要是需要幫手,讓士兵們全力配合;受傷的弟兄們,不管是仙人還是魔人,都給最好的藥材,彆讓他們受委屈。”
“放心吧江仙帝!”黑石用力點頭,目光裡滿是忠誠,“我會守好營地,等你帶著聚魂花回來。隻是萬魔窟太危險,要不要我派幾個魔鐵營的老兵跟你一起去?他們熟悉魔氣,能幫上忙。”
江辭搖了搖頭,伸手理了理腰間的魔刃,玄色的魔紋在陽光下泛著淡光:“不用,人多了反而會驚動魔獸,耽誤時間。我一個人去,能更快回來。”
交代完一切,江辭轉身走進帳篷,再次來到謝江安的床邊。謝江安還在昏迷,眉頭微微蹙著,像是在承受著無形的痛苦,長長的睫毛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江辭輕輕握住他的手,指尖傳來的冰涼讓他心疼——這雙手曾握著淩霄劍,護著仙界,護著他,如今卻虛弱得連握拳的力氣都沒有。
“江安,”江辭的聲音放得極輕,幾乎隻有兩人能聽見,“我去給你找聚魂花,很快就回來。你再撐會兒,等我回來,我們還要一起看仙魔兩界的和平呢。”
他俯身,在謝江安的額頭輕輕印下一個吻,帶著自己的體溫,像是在傳遞力量。就在這時,謝江安的手指突然輕輕動了動,指尖蹭過江辭的掌心,雖然微弱,卻清晰可辨。緊接著,他的嘴角似乎牽起了一絲極淺的弧度,像冰雪初融的痕跡,隨即又陷入了沉睡。
江辭的心猛地一暖,握緊了他的手,轉身大步走出帳篷。翻身上馬時,他最後看了一眼帳篷的方向,隨即一抖韁繩,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魔界的山道上。
帳篷外的空地上,傷員們正互相照料。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仙兵,胳膊上纏著滲血的繃帶,正笨拙地給身邊的魔人士兵包紮傷口——那魔人士兵的腿被屍藤劃傷,傷口還在流著黑血,卻笑著遞過一塊粗糙的魔麥餅:“拿著,墊墊肚子,你們仙人的乾糧太甜,還是這個頂餓。”
年輕仙兵接過麥餅,臉頰有些發紅:“謝謝你,之前我還聽長老說,魔人都很凶……”
“那是老黃曆了!”魔人士兵爽朗地笑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幾天一起打仗,誰不知道誰啊?你們仙人敢衝在前麵擋鬼屍,我們魔人也不是孬種。以後啊,咱們就是朋友,一起守著這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