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狐·紅袖挑燈看劍 第二十九章 成婚
成婚
閨房中,熏香嫋嫋。
丫頭雪菊正在收拾屋子。
丫頭小薇為陳桐妙梳理頭發,嘴裡說著:“小姐,聽老爺說府衙最近又誇你了,說你深明大義,幫官府除了一大害,還說老爺教育的好。”
“是嗎?”
陳桐妙兩眼空洞,無精打采的。
丫頭雪菊得意地說:“當然了,老爺和夫人可高興了。”
梳好了頭,丫頭小薇出去看看早飯做好了沒有。
陳桐妙坐在桌邊,想著那天她與丁嬗的對決,想著丁嬗臨死前的每一句話。
她是否該忘記從前的一切,重新開始?
事情已經過去有一些天了,陳桐妙依然沒有從心頭的陰霾中走出來。
那個爽朗的丁姐姐能走上這條路都是身不由己,但她又最終成了“惡”的一麵。
陳桐妙這些天肉眼可見的瘦了。
陳祁安明白女兒的心事,提醒她:“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不要想太多。不是你的錯就不要替彆人難過。有些事,是非對錯是不可能劃分的很清楚的。彆人的因果是跟朝廷、跟官府對抗造成的,他們的生死跟你無關。你記住了,朝廷褒獎你,百姓也拍手叫好,那就證明你是對的。”
陳桐妙輕聲說:“我知道了。”
一個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第一次被人生狠狠教育了一番。
一個月後。
婚期就快要到了。
秦氏覺得身上有些涼颼颼的,便說:“眼下越來越冷了,婚期就要到了。”
陳祁安喝口熱茶,說:“咱們這邊都準備好了。到時候提前兩天讓人把桐妙送過去。”
秦氏問:“當時說是先住到誰家來著?”
陳祁安說:“送嫁的人送過去就得下午了,當時商量好了,說是先送到趙百戶家暫時住一晚,第二天咱女婿直接從趙百戶家接親就行了。”
秦氏一陣心酸:“到底是路遠了,要不然就直接從咱家裡接親多好。”
陳祁安硬生生回她:“你以為我願意她嫁到那麼遠,依我看,騎馬走一個時辰都是遠嫁。誰能想到她這緣分離得這麼遠,騎馬得走將近兩天呢。”
在千戶所,操練結束。
趙秀、靳寶和一群關係不錯的官兵,正閒聊著。
荀無恙從譚指揮使那裡出來。
走到跟前,荀無恙說:“趙百戶,還記得我之前說的了嗎?”
“什麼呀?”
“就是我說的,陳家送親的人先到你家住一宿,第二天我從你家接走陳小姐。”
趙秀一臉嬉笑:“記得記得,我媳婦把屋子都打掃乾淨了,放心好了。”
正說著,官兵們一起圍了過來:“什麼事啊?”
靳寶擠眉弄眼:“荀千戶要娶媳婦了唄。”
眾人鬨笑:“哦——原來是那天訂婚那件事啊,婚期定下來了?”
趙秀笑著說:“馬上就要娶過來了。”
荀無恙笑著說:“彆拿我開玩笑啊。”
趙秀又問:“什麼時候過來?後天一早就往這走,這路上得走兩天吧。”
眾人議論:“哎呦,還真得兩天,走快點還能好點下午就到,要是走慢點到這裡就得晚上了。”
荀無恙:“差不多吧。等第二天我就去你家把陳小姐接過去。”
趙秀起鬨:“怎們還叫陳小姐,得改口了。”
眾人鬨笑。
眾人又問:“那我們能去喝喜酒嗎?”
荀無恙大喊:“必須去。”
眾人大笑。
很快到了送親那天。
陳桐妙身穿鳳冠霞帔在喜娘和丫頭小薇的攙扶下來到正堂。
陳祁安和秦氏穿著體麵坐在那兒,看著女兒緩緩走來。兩個弟弟站在一旁看著。
陳桐妙一身華麗的嫁衣,頭戴沉甸甸的主催鳳冠,一步一步走到正堂中央,跪在地上向父母磕了頭,又被攙扶起來。
陳祁安雖是一臉的嚴肅克製,可眼圈已經紅了。
秦氏拿手帕早就開始擦著眼淚。
陳桐妙眼裡含淚,但還是忍著沒讓淚珠落下。
陳祁安囑咐:“荀千戶年少有為,沉穩乾練,我和你娘都很滿意,遠是遠了點,隻要他能真心對你好,我和你娘就再也沒有顧慮了。”
陳桐妙含淚點頭。
秦氏擦著淚囑咐:“到了那邊,你們倆好好相處。跟婆婆也和睦些,畢竟人家不會像你爹和我一樣,任你發脾氣。還有他那些下屬,你見了他們也和氣點。”
陳桐妙點頭:“我都記下了。”
喜娘說:“到時辰了。”
陳祁安站起來說:“那就走吧。”
出了大門,陳祁安和秦氏看著陳桐妙上馬車。
臨上馬車時,陳桐妙看了一眼父母。
陳祁安伸手示意她上車。
陳桐妙轉身時,身體有片刻僵硬和遲緩。
最終在丫頭小薇的攙扶下坐上大紅馬車向萊州府駛去。
陳桐妙坐在車中,聽著車輪發出沉悶的聲音,外麵夾雜著一聲聲商販的叫賣聲,路人交談聲,還有人對送嫁隊伍的驚歎聲。
離開了青石板路,踏上了平坦的官道。
路上,陳桐妙輕輕揭起蓋頭一角,透過馬車的小窗向外看去。
周圍一片沃野,時而還能看見村莊。
偶爾能看見村民在路上行走,看見送嫁的車隊駐足觀看,時不時還笑嗬嗬交談著。
走了一天,進了驛站,在驛站停靠一晚。
驛站收拾的規整卻也簡陋,夜晚的屋內尤其涼瘮。
丫頭小薇不是過來檢視,詢問陳桐妙是否渴了,是否餓了,是否冷了。
關鍵時刻,陳家小姐的身子不能出狀況。
就這麼在驛站將就了一晚上。
第二日天色微明,送嫁隊伍再次啟程。
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氣息鑽進了車內。
走了半日,負責送嫁隊伍的人吆喝一聲:“先停一停,大家休息一會兒。”
已近午時,大家停靠下來吃點東西。
喜娘走過來,掀開車簾說:“小姐餓不餓吃點吧。”
說著遞過來一些點心。
小薇拿過來,陳桐妙挑了一塊兒就在蓋頭下吃了起來。
小薇問:“還要走有多久?”
喜娘說:“還有半日就到了。”
陳桐妙一邊吃一邊掀開遮簾,看到外麵茫茫大海,陽光灑在海麵上。
廣闊的海麵上,金色的波紋綿延起伏。
海浪一層層湧向岸邊。
海上空時不時有海鳥飛過。
亮晶晶的雙眸好奇地看著,這一切她從未見過,一切都那麼新奇。
三刻鐘後,隊伍繼續前行。
幾個時辰後,大概到了荀無恙所住的縣城,送嫁隊伍的領頭人帶著喜娘去找千戶所,找了半日終於在彆人的指點下找到了荀無恙平日辦公事、訓練官兵的地方。
門外值守的小兵攔下他們,問道:“乾什麼的?”
喜娘上前說:“找人。”
“找誰?”
“荀千戶。”
“你們找荀千戶什麼事?”
“請這位官爺跟荀千戶說一下,新娘子到了。”
小兵一皺眉:“新娘子?”
喜娘見兵士遲鈍,就提醒他:“啊,荀千戶明天娶親呀。麻煩您給說一下,我們該把新娘子送哪去呀。”
“你們先等一下。”
小兵衝著遠處另一個兵士喊了一嗓子,那個小兵走過來,守門小兵說:“你去跟荀千戶說一下,就說新娘子已經到了。”
小兵跑著去的,不一會兒荀千戶帶著趙秀快步走來。
看到喜娘一身紅衣站在門外,荀無恙忙問:“你們是什麼時候到的?”
喜娘打量一眼問:“您就是荀千戶吧?”
荀無恙點頭:“嗯。”
喜娘說:“我們早到了,就是找了半天才找到你們這兒。”
荀無恙跟趙秀說:“要不你現在趕緊帶他們去你家暫住一晚,我去跟指揮使說一下。”
趙秀答應著忙帶著喜娘等人走了。
已經酉時了,送嫁隊伍跟著去了趙秀家。
趙秀家早就收拾出了幾個乾淨房間,趙秀的妻子王氏帶著丫頭忙裡忙外,一邊安排新娘子住在最好的那間房,一邊有安排其他人住進彆的屋。
王氏手腳利落,快人快語,把一切安頓好之後,又讓人做好飯,煮好茶,一一招待。
對於新娘子,王氏頗為好奇,聽聞陳家小姐模樣標誌,她倒要看看。
吃晚飯時,喜娘先幫陳桐妙取下鳳冠,在一處擺放好,預備明天一早就戴上。
小薇把飯菜端來時,王氏笑嘻嘻跟著進來了。
進到屋裡,王氏盯著陳桐妙看了幾眼,誇了一句:“新娘子果然標誌。”
陳桐妙正奇怪此人是誰,不知該如何稱呼。
喜娘說:“這位就是趙百戶家的娘子,今晚咱們就住他們家裡。”
陳桐妙輕聲問道:“不知該如何稱呼您?叫姐姐還是叫嫂子?”
王氏笑嘻嘻地說:“不必客氣,以後我還得喊你一聲千戶夫人呐。”
喜娘:“我們叨饒你家一晚上,要是有禮數不周的地方,您儘管提。”
王氏倒也痛快:“彆這麼客氣,荀千戶跟我們家熟得很。幫著照顧新娘子也是應該的。”
正說著,屋外傳來趙秀的聲音。
王氏轉身走進院子,兩人在院子裡交談。
趙秀問:“都安頓好了?”
王氏回:“都安頓好了。”
趙秀再問:“新娘子沒受委屈吧?”
王氏笑著說:“放心,荀千戶大好的日子,哪能讓新娘子受委屈。”
趙秀囑咐:“那就好,明天到了吉時,荀千戶直接從他家過來迎親,彆忘了。”
王氏:“忘不了,放心吧。”
忙了一晚上,各屋都滅了燈,終於安靜下來。
到了夜深的時候,陳桐妙靜靜躺在床上,想起了與荀無恙的種種過往。
想著初次與他見麵,想著夜晚在關帝廟刀劍相向,想著在知府家裡赴宴的時候與他的撞麵,想著在自己家院子裡尷尬地交談。
想著那個英武挺拔令人生畏的男子,在她麵前說話都帶著羞澀。
夜已深,不知何時,她在回憶中睡去。
第二日天還未大亮,喜娘和丫頭小薇便開始給陳桐妙梳洗打扮。
敷粉、描眉、點唇、塗胭脂。
鏡中人,眉眼被勾勒的精緻嬌俏。
穿上嫁衣,戴上鑲滿珠翠的鳳冠,蓋上紅蓋頭。
吉時到了。
門外鼓樂響起,喜娘進門急促地說:“到了到了,趕緊的。”
就這樣,陳桐妙被喜娘和丫頭小薇攙扶著走了出去。
蓋頭下,她隻聽見馬蹄聲有遠而近。
荀無恙身穿紅色混服,騎馬而來。
趙秀和王氏笑著迎了過去。
接著,陳桐妙被攙扶著,一步步被送進了轎子裡。
轎子晃悠悠的將陳桐妙送到了荀家門口。陳桐妙又被攙扶著下了轎子。
一對新人被簇擁著送進正堂,荀無恙的寡母劉氏坐在那裡,接受新人的敬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隨著一聲:“送入洞房!”陳桐妙又被攙扶著送進了新房。
屋裡看熱鬨的女子、饞嘴吵鬨的小孩;
屋外嬉笑聲、敬酒聲、玩笑聲。
甚至傳來譚指揮使的警告聲:“都彆鬨得太狠啊。”
桌上的龍鳳喜燭燃燒著、照亮著,偶爾發出“滋滋”一聲。
喜燭快要燃儘,他帶著酒氣進了屋。
她聽見腳步聲,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蓋頭下方,她看見了他的鞋子,她屏住呼吸。
他揭開紅蓋頭。
一對新人互相對視而笑。
新婚之後,陳桐妙在慢慢適應新環境。
一切的不習慣慢慢變成習慣。
丈夫與她相敬相守,婆婆也是通情達理之人。
父母當初的擔心已經化成泡影。
趕上荀無恙休息之日,荀無恙帶著陳桐妙去海神廟逛一逛。
荀無恙頭戴網巾,身穿深藍色常服,帶著身穿粉色衣裙的陳桐妙一大早就去了。
海神廟矗立在海岸不遠處,看起來十分氣派。
據說香火鼎盛、十分靈驗。
進了廟內,周圍彌漫著濃濃的香火氣息,虔誠的人早就跪在地上磕頭,嘴裡念念有詞。
門外人群簇擁,香爐內早就插滿了線香,煙氣濃濃。
荀無恙帶著陳桐妙每人點了線香,在門外向著海神拜了拜,然後把香插入香爐內。
出了廟門,外麵到處是商販,賣線香的、賣蠟燭的、賣一些跟姻緣、求子有關的物品的,還有陳桐妙曾為見過的貝殼。
荀無恙買上一個大貝殼送給妻子。
又買了最讓他倆感興趣的小吃。
買上幾塊點心,兩人一邊吃一邊在海岸邊散步。
海風吹過,將點心的香氣吹散,幾隻海鳥聞到氣味,紛紛飛來。
眼見有海鳥飛來,荀無恙掰下一塊兒往空中一扔,海鳥爭相搶奪。
陳桐妙看著新鮮,問:“我喂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
荀無恙教她:“你先掰一小塊兒,往上麵扔,使勁扔。”
陳桐妙按照他說的,掰了一小塊兒使勁一扔,立馬就有海鳥飛來叼走了。
“好玩兒!”
陳桐妙玩得高興,眉眼笑彎。
臨近午時,也該回家了。
沿著來時的那條路往家趕去。
一路上兩人嬉笑交談著,偶爾,陳桐妙會指著海鳥跟荀無恙說些什麼,荀無恙一一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