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獵什咆xeK5籽黑 001
畢業答辯前夜,我發現相戀四年的男友一直在“接濟”一個貧困生。
他每個月省下的生活費都進了那個男生的口袋。
我拿著手機質問他,他沉默了一整夜,最後隻說了一句。
“是,我心疼他,行了嗎?”
四年陪伴,抵不過他一句心疼。
1
我不甘心就這麼散了,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與他並肩站在畢業合影的隊伍裡。
他的室友卻在此時衝了過來。
“深哥,魏鳴書聽說你畢業就要和方知栩離開這個城市,在宿舍吞安眠藥了!”
傅齊深手裡的畢業證掉在地上,閃電般往外衝。
我攥著畢業證,在他身後大喊:“今天你敢走,就不用和我去見家長了!”
他的腳步一頓,然後,毫不猶豫地消失在人群裡。
我站在原地,學士帽的流蘇在我眼前搖晃。
周圍一片喧囂,有同學們的笑聲,也有尖叫聲。
好友陸景亦臉色鐵青,攥著拳頭就要衝出去。
“混賬東西,我揍死他!”
我拉住他。
我將手裡的畢業證,慢慢卷好。
“讓他去吧。”
陸景亦仍氣不過,胸膛起伏著,恨鐵不成鋼。
“你還護著他?!他都把你當什麼了?!”
我扯著他下台:“不是護著他。”
隻是現在做什麼都沒必要了。
現場亂糟糟的。
傅齊深的室友周洵搓著手跑過來,一臉歉意。
“栩哥,對不起,魏鳴書那邊情況緊急,我……”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
周洵跟傅齊深一個宿舍四年,也認識那個魏鳴書。
在他們眼裡,魏鳴書就是需要被保護的那個人。
可一個真正脆弱的人,不會在彆人最重要的日子裡去吞藥。
我拿起學位證,轉身離開了這個本該慶祝的地方。
手機在兜裡震動,一聲又一聲。
我沒接。
我知道是傅齊深。
他會解釋,會道歉,告訴我魏鳴書的情況很危險,他不能不去。
我們在一起四年,我太瞭解他了。
他有責任感,特彆是對他認為被自己傷害過的人。
大二那年,討論貧困生資格。
傅齊深是學生會主席,公開質疑了魏鳴書提交的證明材料,他覺得有幾個地方不太勁。
後來證實,是誤會。
魏鳴書隻是材料沒寫好。
那件事,讓魏鳴書成了全係的笑話,也成了傅齊深的心病。
這份愧疚,困擾了他整整兩年。
我以前也覺得,他幫魏鳴書是應該的。
他錯了,就補償該。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有些補償,已經越界了。
回到宿舍,我脫掉學士服,換上自己的衣服。
我知道,魏鳴書吞藥送去搶救,是離學校最近的校醫院。
急診室,傅齊深確實守在床邊。
魏鳴書躺著,手臂上紮著輸液管,麵無血色。
傅齊深握著他的另一隻手,眉頭緊鎖。
我走過去。
傅齊深看到我,猛地站起來,眼睛裡滿是歉意。
“知栩,你來了。對不起,今天……”
“他怎麼樣。”
我打斷他,看著床上的魏鳴書。
“醫生說洗胃及時,沒有生命危險,就是人有些虛弱,情緒不穩定。”
我點了點頭。
“那就好。”
我說完,轉身想走。
傅齊深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知栩,你彆生氣,這件事畢竟是因為我,我不能不管他,鳴書有抑鬱症,家裡條件又不好,太可憐了。”
我甩開他的手。
“傅齊深,我沒生氣,我隻是覺得,我們倆的畢業典禮,還沒有一個認識兩年的學弟重要。”
“不是的!知栩,在我心裡你永遠最重要!可是他當時要死了!”
“醫生說他死不了。”
我看著他,聲音平靜。
傅齊深的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
這時,床上的魏鳴書醒了。
他一看到我,眼淚就湧了出來。
“方學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我隻是控製不住自己。”
他哭得抽噎,身體顫抖。
“我看到你們的畢業典禮,我就想到了我自己……我控製不住,對不起,我毀了你們的畢業典禮……”
傅齊深猛地坐回床邊,輕聲安慰他。
“沒事了,都過去了,彆亂想,你現在需要休息。”
他看我的眼神,帶著一絲責備:你看,他已經這樣了,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嗎?
我沒說話,轉身走了。
走出醫院大門,夏天的風很熱,臉上糊糊的。
我這才發現,我的手一直在抖。
2
第二天,傅齊深帶著早餐,在我宿舍樓下等。
我開了門禁,沒讓他上來。
他把早餐遞給我,臉上是討好的笑:“知栩,我替鳴書給你道歉,他昨天情緒激動,不是故意的。”
“他自己沒嘴?需要你替他道歉嗎?”
傅齊深的臉色僵住。
“他……他身體還虛。”
“傅齊深,我們先不說他,說我們。”
我看著他:“畢業典禮毀了,我爸媽也知道了,昨天他們做了一桌子菜,下午兩三點開始準備,等到晚上十點都沒見著人,你打算怎麼交代?”
他沉默了一會兒。
“等過陣子,風頭過去了,我們再單獨請客吃飯。”
“吃飯?”
我嗤笑出聲:“你覺得隻是飯的問題?”
“當初你說不想偷偷摸摸,我二話不說就出了櫃。”
“這麼些年,因為性取向,我和我爸媽吵了多少架?你知道我勸動他們有多難嗎?”
“四年,四年啊,我爸媽終於接受你,鬆口說見一麵,好好吃頓飯,結果你說鴿就鴿!”
“那還能怎麼辦?事情已經發生了!”
他有點煩躁:“方知栩,我知道你委屈,但魏鳴書他家境不好,又差點沒命,你就當可憐他,多體諒一點,行不行?”
又是體諒。
我接過那份早餐,隨手放在旁邊的台階上。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他一個人在醫院,需要人照顧。”
傅齊深明顯鬆了口氣,以為我退讓了。
“我就知道你最心軟,你放心,等他出院穩定下來,我一定好好補償你。”
他轉身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把台階上的那份早餐拿起來,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隨後,我去行政樓辦理離校手續。
路過學校醫院,我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看看想去魏鳴書。
他正靠在床上,一邊看手機,一邊和旁邊床上的病友聊天。
臉上帶著笑,有說有笑,看起來氣色很好。
看到我推門進來,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換成上一幅可憐的表情。
“方學長,你來了。”
我點點頭:“嗯,來看看你。”
我走過去,拿起他床頭的病曆卡,隨便翻了翻。
“恢複得不錯,看看明天就能出院。”
“嗯。”
他低下頭,聲音很小:“謝謝學長還特意來看我。”
“不用謝。以後彆再做傻事了,命是自己的。”
魏鳴書眼睛又紅了。
“我知道了學長,不過我真的……有時候真的撐不住了。”
我沒接他的話,放下病曆卡,離開病房。
下午,我找到了在學校醫院實習的朋友。
“小林,昨天緊急送來那個吞藥的男生,魏鳴書,你還有印象嗎?”
小林想了想:“啊,那個啊,有印象,送來的時候,一個大帥哥抱著來的,急得臉都白了。”
“他吃的劑量怎麼樣?”
“嗨,彆提了!”
小林一臉不屑:“就幾片維生素,混了兩片不知道哪搞來的安眠藥。”
“那劑量,還沒我平時晚上吃的量多呢,就是看著嚇人,送來的時候哭哭啼啼的,我們科室的醫生護士都懂,這種就是做給彆人看的,死不了。”
我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
晚上,傅齊深來找我吃飯,說是慶祝我保研成功。
他心情看起來很好,說魏鳴書今天出院了,他也安頓好了。
“我訂了你最喜歡的那家西餐廳。”
車裡,他一直想過來牽我的手,被我躲開。
“知栩,這段時間委屈了你,我知道,我欠你一個畢業典禮,等我,我一定要給你補上一個更盛大的。”
我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沒有說話。
“傅齊深,你每個月給魏鳴書多少錢?”
我突然問。
他愣了一下。
“沒……沒多少,就是……我的生活費分了他一半。”
傅齊深家裡條件不錯,他父母給的生活費很高。
一半,不是個小數目。
“他沒有申請學校的助學金嗎?”
“申請了,但是還不夠花,你知道的,他自尊心很強,也不好意思再問家裡要。”
“所以你就一直養著他?”
我的聲音冷了下來。
傅齊深皺起眉,語氣也有些不耐煩。
“知栩,你這叫什麼話?什麼叫養著?我這是在彌補我犯下的錯!”
他的聲音大了起來。
“我最初的差點毀了他的名聲!我讓他下半輩子沒有經濟壓力,這有錯嗎?”
我沒說話。
車裡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到了餐廳,我們相對無言。
一頓飯,吃得沉默。
回去的路上,傅齊深的手機響了。
是魏鳴書。
他接起來,語氣立刻變得溫柔。
“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宿舍跳閘了?你彆怕,也彆亂動,我馬上過去給你看!”
掛了電話,他對我擠出一個笑臉。
“知栩,我先送你回宿舍,然後得去魏鳴書那兒一趟,他一個人住,膽子小,害怕。”
我靜靜地看著他。
“傅齊深,他是你什麼人?”
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是我……我的學弟。”
“所以你要對他下半輩子負責,包括修電閘?”
“方知栩!”
他有些生氣了:“你怎麼變得這麼不可理喻?他剛從醫院出來,身體還虛弱,又是心理脆弱的時候,宿舍裡黑漆漆的,我能不管嗎?”
“你可以讓他找宿管,或者找學校的電工。”
“那不一樣!他信不過彆人!”
我笑了:“是啊,他隻信得過你。”
我伸手,開啟車門。
“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回去。你去吧,你的學弟在等你。”
我下了車,用力甩上車門。
傅齊深的車在我身後停了一會兒,然後,還是開走了。
開往魏鳴書宿舍樓的方向。
3
那之後,我們冷戰了。
傅齊深沒有再聯係我。
我也沒聯係過他。
我們為了讀研,在學校外合租的房子早就準備好了,等畢業典禮結束就搬進去。
我一個人去了那間新房。
房子很大,也很空。
所有的傢俱都是我們一起挑的。
我沙發上,坐了很久。
一個星期後,傅齊深的電話打來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累。
“知栩,我們談談。”
我們在校外一起租的小屋裡見的。
他瘦了,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
“知栩,對不起,這段時間是我不好。”
他先開了口。
“魏鳴書那邊,情緒一直不穩定,我得多花點時間陪他。”
我沒說話,隻是看著他,等他繼續。
“我知道,你心裡肯定不舒服,但是知栩,我們在一起四年了,你還不明白我嗎?我對魏鳴書,真的隻有愧疚和責任,沒有彆的。”
“我知道。”
我說。
他明顯鬆了口氣。
“我就知道你最懂我。”
他走過來,想抱我。
我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
“傅齊深,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這房子,我不要了。”
他愣住了,手臂僵在半空。
“你……什麼意思?”
“我們一起租的房子,合同上是你的名字,押金也是你付的,現在,我不想要了。”
“為什麼?知栩,這是我們的家啊!”
他急了。
“如果有一天,魏鳴書宿舍的電閘又壞了,或者水管又堵了,你會覺得,他比我更需要一個家。”
傅齊深的臉色瞬間變了。
“方知栩!你非要這麼說話嗎?一定要這麼刺我嗎?”
“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我幫他隻是舉手之勞!”
“畢業典禮上當著幾千人跑掉,也是舉手之勞?每個月把自己一半的生活費給他,也是舉手之勞?傅齊深,你的舉手之勞,太多了。”
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好,方知栩,既然你這麼想,我就做給你看。”
他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這幾天,我就讓魏鳴書搬出來住,我讓他住次臥。!”
我的腦海嗡了一聲。
“你說什麼?”
“我說,我讓魏鳴書搬進來住!”
他提高了音量,像是在說服我,也像是在說服他自己。
“他一個人在宿舍,我不放心,他總出事,我讓他住到我們眼皮子底下,我能隨時看著他,你也就能放心了,這樣總行了吧!”
我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傅齊深,你瘋了!”
“我沒瘋,我很清醒!我不能讓他再出任何意外,這是我的責任!”
他每一個字,都說得特彆重。
我忽然覺得很累。
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疲憊。
“好。”
我說。
“你讓他搬進來吧。”
傅齊深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輕易答應,愣住了。
我從包裡拿出鑰匙,放在茶幾上。
“這把鑰匙,還給你。”
“以後,這裡就是你和你學弟的家了。”
“祝你們生活愉快。”
我站起來,走出這個我曾經充滿期待的家。
關上門的那一刻,我好像聽見他在裡麵砸了什麼東西。
我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四年。
就這麼結束了。
4
我與傅齊深分手了。
這件事我誰也沒說,我爸媽也不知道。
我搬回了學校宿舍。
傅齊深再也沒有找過我。
可能,他正忙著安置他的學弟。
在他看來,我大概就是在鬨脾氣,過幾天自己就好了。
日子照過,學照上。
但就學校這麼點大,抬頭不見低頭見,總能撞上他們。
傅齊深陪著魏鳴書,今天去圖書館找資料,明天去食堂占位置。
在路上碰見,傅齊深的目光就飄忽不定,嘴唇動了動,又什麼都說不出來,最後眉心擰在一起,轉過頭去。
魏鳴書總是把頭埋下去,一副委屈的樣子。
我們法學院這學期新來個客座講師,叫晏南舟,海外頂級律所回來的,很年輕。
那天,傅齊深又陪著魏鳴書來法學院旁聽,上的就是晏南舟的課。
上節課,晏南舟留了一個問題讓大家討論,關於民事目標責任裡,精神損害賠償的周邊問題。
魏鳴書舉起手,站起來的時候,聲音發顫。
“老師,我認為過錯方就應該賠償,一直賠,賠到受害人心裡那口氣順了,這個責任是沒有上限的。”
晏南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視線停在魏鳴書身邊。
他說:“這位同學,法律講對等,權利和義務是對等的,我們追求的補償是合理的補償。你說的這個,就不是補償了,那是情感綁架。”
“如果把負罪感放在法律之上,還要法典來做什麼?”
魏鳴書整個人僵住了。
傅齊深臉色也變了,他猛地站起來:“老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
晏南舟開口:“意思就是,這位同學的觀點沒有學法律的人該有的理性,那是為了某些行為尋找藉口。”
晏南舟看著他:“同學,你是哪個學院的?”
他話鋒一轉,根本不給傅齊深開口的機會,眼神越過他落到了我身上。
“方知栩,你來回答一下這個案例的責任認定和賠償範圍。”
傅齊深帶著魏鳴書走了。
走之前,他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責怪我,為什麼不幫著說句話。
下課後,我在走廊收拾東西。
晏南舟走了過來。
“那就是你男朋友?前段時間畢業典禮的事鬨得挺大的,連我都聽說了。”
“前男友。”
我頭也沒抬。
晏南舟挑了挑眉,並沒有露出意外和驚訝的神色。
那天之後,我去申請在晏南舟手下的一個科研專案當助手。
他同意了。
工作很忙,很累,每天要查閱大量的案例和文獻。
但也讓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我爸媽看那天傅齊深爽約的事一直沒後續,開始著急了。
我知道瞞不住,就跟他們說實話,我們分手了。
我媽氣得差點暈過去。
“我就說!就他那態度,見家長那麼重要的事,一句話沒有,說不來就不來,事後也沒個賠禮道歉……我就說!能有什麼誠意,有什麼真心!”
我爸沉默了很久,最後走過來,拍拍了我的肩膀。
“分了就分吧,早早看清,早早回頭,也不是什麼壞事。”
傅齊深的父母也來找過我。
兩位老人眼眶都是紅的,看上去蒼老了許多。
“知栩,是齊深對不起你,是我們沒教好兒子,我們替他給你道歉。”
“叔叔阿姨,不關你們的事,是我和他之間的問題。”
“那個魏鳴書……”
傅齊深的媽媽欲言又止,一臉愁容。
“我們都知道了,傅齊深那個混賬的東西,把他接回家裡去住了,我們去鬨過,罵他,打他,那個混賬的東西,就像中了邪一樣,說我們不理解他,說我們冷血。”
“阿姨,彆管了,讓他去吧。”
我說。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傅齊深選擇了他那份所謂的責任,那他就該承擔這個選擇帶來的一切後果。
5
我開始刻意地躲著傅齊深和魏鳴書。
我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晏南舟的專案裡。
我們團隊到境外一個偏遠鄉村做關於當地習慣法的社會調研,持續半個月。
出發前一天晚上,我高中同學組織聚會。
我去了。
聚會上,來了一個叫周筱筱的女生。
她也是我們大學的,不過在其他係,跟我不太熟。
她看到我很驚訝。
“方學長?你也在這兒嗎?”
她喝了點酒,話特彆多。
“哎呀,我跟你說個八卦,你們學校那個魏鳴書,你認識嗎?就那個貧困生。”
我心裡咯噔一下。
“認識。”
“他是我老鄉!我們一個高中的!他家哪是貧困戶啊,他爸是包工頭,在我們縣城好幾套房子呢!他就是就是裝,特彆愛裝可憐博同情。”
我捧著水杯的手停在半空。
“你說什麼?”
“真的啊!騙你是狗!前陣子他哥還換了一輛新車,五十萬的霸道呢,照片還發朋友圈了。”
“他裝窮騙你們學校助學金這件事在我們老鄉群裡都傳遍了,大家就是看不起他,懶得把他扒了而已。”
我全身血液瞬間凝固了。
一個裝窮的戲精,一個被愧疚控製失去理智的傻子。
多般配。
我拿出手機,翻出魏鳴書的微信。
他的朋友圈設定了三天可見,什麼都看不到。
我把手機遞給周筱筱。
“你能找到他哥的朋友圈嗎?”
周筱筱拿過我的手機,搗鼓了一陣。
“你看,就是這輛車,上個月剛提的。”
照片上,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男人,靠在一輛黑色的白色越野車上,笑得燦爛。
背景裡,是一棟裝修不錯的二層小樓。
我把那張照片,儲存了下來。
聚會結束,我收到了傅齊深的簡訊。
這是我們冷戰的一個多月,他第一次主動聯係我。
“知栩,魏鳴書的生日快到了,他一直很喜歡你手上那塊表,你在哪買的?能告訴我嗎?我想買塊一樣的送他。”
我看著那條簡訊,笑了。
我回他:“可以,你來學校南門,我拿給你。”
我把那張車子的照片,用印表機列印出來,裝進一個信封。
然後,我把我爸送給我的那條價值不菲的表,裝進了另一個信封。
我在南門等他。
傅齊深來了,他看上去比上次見麵時更憔悴了。
“知栩。”
他看到我,眼睛裡有光一閃而過。
我把那兩封信遞給了他。
“這裡麵,一個是我爸送我的,正品,很貴,另一個是高仿,地攤買的,五十塊。”
傅齊深愣住,完全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選一個,送你的魏鳴書學弟。”
他看著我,眼神裡全是疑惑。
“你選吧,看看你的學弟到底值正品,還是值高仿。”
我把信封塞進手裡,轉身就走。
他沒有追上來。
第二天,我跟著晏南舟的團隊坐上了去外地調研的高鐵。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直到一個星期後,我接到了周洵的電話。
他的聲音都在顫抖,帶著哭腔。
“栩哥……你快回來!沈哥出事了!”
我心裡猛地一緊。
“他怎麼了?”
“他和魏鳴書,都出事了。”
高鐵站外,我看到了來接我的晏南舟。
他表情很平靜。
“我聽說了,上車,我送你過去。”
在去醫院的路上,我才從周洵斷斷續續的描述裡,拚湊出事情的經過。
那天傅齊深拿了兩個信封回去,不知道他最後選擇了哪個。
但他和魏鳴書已經鬨掰了。
魏鳴書情緒特彆激動,哭著喊我在侮辱他,說傅齊深從頭到尾根本不信任他。
他哭著跑出去了,傅齊深開車去追。
在一段盤山路上,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在車裡再次激烈爭吵。
魏鳴書情緒失控,伸手去搶傅齊深的方向盤。
車子失控了,撞上護欄,翻下麵山坡。
手術室的燈,亮了整整一夜。
天快亮的時候,一位醫生一臉疲憊地走出來。
“誰是病人家屬?”
傅齊深的父母猛地衝了上去。
“醫生,我兒子怎麼樣?他怎麼樣了?”
“患者傅齊深,腕部粉碎性骨折、中樞神經嚴重受損,我們竭儘全力,但以後,可能……可能無法拿東西了。”
傅齊深的母親腿一軟,當場癱坐在地上。
我扶住牆,才沒讓自己倒下。
傅齊深是醫學院本碩博連讀的天才,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頂尖的外科醫生。
他的手就是他的命。
“另一個呢?”
我聲音發抖地問。
醫生瞥了我一眼。
“魏鳴書,有點腦震蕩,一些皮外傷,沒有大事。”
醫生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哦對了,警察從他的隨身物品裡找到了一張銀行卡,裡麵的餘額有七萬,不像他的病曆資料裡寫的貧困生。”
6
傅齊深醒了。
他躺在病床上,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
那條打著石膏的手臂,被小心地放在枕頭上。
我推門進去。
他看到我,眼神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下去。
“知栩。”
他的聲音很沙啞。
我把考研時用的那些專業書放在他的床頭櫃上。
“這是學院的意見處理,你的學籍會保留,但是你的手……”
他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車禍的原因,警方已經調查清楚了,魏鳴書搶奪方向盤,負主要責任。”
他還是沒說話。
“魏鳴書就在隔壁病房,他父母來了,開著豪車,穿著一身名牌。”
他終於有了反應,慢慢地轉過頭看著我。
“所以……”
“都是假的。”
我說的非常平靜。
傅齊深的眼角,滑下一滴淚。
“知栩,我對不起你。”
我看著他。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還有辛苦養育你的父母,是你身上那件還沒來得及穿上的白大褂。”
我轉身,準備離開。
“彆走。”
他突然叫住了我,聲音裡帶著一絲乞求。
“知栩,你……你還不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傅齊深,從你為了他爽了我們見家長的約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是因為魏鳴書嗎?我被他騙了!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他激動地喊道。
“不是因為他。”
我說:“是因為,你一次又一次地選擇了他的身邊。”
“你為了他扔下我,讓我爸媽守著一桌子忙了一下午做的菜,等到晚上十點多,你為了他,把我們未來的家讓出去,你為了他,跟我大吼大叫,跟我冷戰。”
“現在,你又為了他,親手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傅齊深,他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做到這個地步?”
他沉默了。
很久以後,我聽到他帶著哭腔的聲音。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覺得,我欠了他的,我得還。”
“你欠他的,不該由我來買單。”
我拉開門,走出去。
晏南舟站在門外。
他遞給我一瓶溫水。
“都聽到了?”
他點了點頭。
“這樣的人,不值得。”
我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溫熱的液體流進胃裡,驅散了一些寒意。
“我知道。”
“他手上的傷,就算恢複了,還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
我的手頓了一下。
晏南舟看著我:“你心痛了嗎?”
我搖了搖頭。
“不是,我隻是想,他以後,再也碰不到手術刀了。”
7
魏鳴書被學校開除了。
詐騙助學金,惡意造成重大交通事故,等待他是法律的嚴懲。
他的父母想用錢私了,被傅齊深的父母態度強硬地拒絕了。
傅齊深的父親看著他們,隻說了一句話:“我兒子的手,是多少錢都換不回來的。”
傅齊深開始複健。
每天都痛得滿頭大汗,但他一聲不吭。
周洵來找過我一次。
“栩哥,我知道我不該來找你,但是……深哥他,現在真的太慘了。”
“學院的處分下來了,他被調劑到公共衛生專業,他爸媽也不怎麼理他,魏鳴書這邊還要打官司……他一句話不說,我真怕他會想不開。”
“你想讓我怎麼樣?去照顧他?去安慰他?然後告訴他一切都會好起來?”
周洵低頭。
“我就是覺得……你們畢竟在一起四年了,有那麼深的感情。”
“周洵,四年的感情,在他為了另一個人跑出畢業典禮,扔下和我爸媽的見麵的那一刻,就清零了。”
我再也沒有見過傅齊深。
那天出院,是他父母來接的。
他開始練習用左手寫字,很不習慣,字寫得歪扭扭扭。
我們隔著醫院雜亂的大廳,遙遙相望了一眼。
他瘦了許多,目光空洞。
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老了十歲。
我轉過身,和晏南舟一起,走進了電梯。
生活,似乎終於恢複了平靜。
晏南舟開始追我。
他會每天給我帶早餐,會在我加班時默默地等我下班,會約我看最新上映的電影。
我沒有拒絕,但也沒有立即答應。
我媽很高興,接受了我的性取向,又有了傅齊深的對比,她覺得晏南舟哪都好。
“知栩啊,晏律師多好啊,年輕有為,人又穩重,你可得抓緊了。”
我隻是笑笑,不說話。
我好像,失去了再去愛一個人的能力。
半年後,我在超市又碰上了傅齊深。
他左手提著一個購物籃,一個人在慢慢地挑菜。
他的動作很慢,那隻廢掉的手腕不自然地垂在身側。
他看到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然後,他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知栩,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我們之間隔著一排貨架,相對無言。
“你……你還好嗎?”他先開口。
“挺好的。”
“那就好。”
他提著購物籃,慢慢地從我身邊走過去了。
他的背影蕭瑟又孤單。
晚上,晏南舟來接我下班。
我把在超市遇到傅齊深的事告訴了他。
他握住我的手:“都過去了。”
“嗯。”
“方知栩。”
他很認真地看著我:“我知道你心裡有道坎,沒關係,我願意等,等你什麼時候準備好了,我們再一起往前走。”
我看著他,眼眶突然有些發熱。
“晏南舟,這對你不公平。”
“感情裡,沒有公不公平,隻有我願意。”
那天晚上,我答應了他。
我們在一起了。
8
日子過得平淡,但很安穩。
晏南舟很忙,我也是。
但我們會努力陪伴對方的時間。
他記得我所有的喜好,會在我寫論文的時候寫到深夜,給我送來夜宵。
我也可以在他打贏一個大案後,給他準備一桌好菜慶祝。
我們的感情裡,沒有轟轟烈烈,隻有細水長流。
我以為,傅齊深這個名字,就會就這樣慢慢地徹底淡出我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與大學同學偶遇,閒聊時再次聽到他的訊息。
傅齊深結婚了,和一個女生,但當天就又離了。
“這不騙婚嗎!”
同學義憤填膺:“他爸媽也是!當初你們公開,他爸媽還沒怎麼反對,還以為多開明,沒想到人壓根兒沒覺得傅齊深是gay!覺得兒子隻是年輕好玩,和男的就是玩玩,收了心,還不是找女的,結婚生子。”
“沒想到和你分手後,彆說女的,男的傅齊深都沒心思交往了,他爸媽急了,到處相看姑娘,逼他結了婚。”
“結果婚禮當天,魏鳴書闖了進去,一通鬨,那姑娘得知真相,當場掀了桌子,和父母兄弟把傅齊深打了一頓,拖著去民政局又辦了離婚。”
“辦完離婚又打官司,傅家賠了好大一筆精神損失費呢。”
而我隻是付之一笑。
再後來,我研究生畢業,順利進入晏南舟的律所。
我們成了同事,然後訂婚,去國外辦了婚禮,領了證。
一切都順理成章。
我的生活幸福得像一場夢。
關於傅齊深的訊息,還是從周洵那裡聽說的。
我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了。
有一次偶然的校友聚會上,碰上了。
他說,手廢了後,傅齊深事業也幾乎斷了,騙婚那件事後,名聲也毀了,最後隻能回老家。
進了一家社羣醫院,做行政工作。
那份工作清閒,也不需要用手。
那隻廢掉的手,在陰雨天還是會隱隱作痛。
他再也沒有拿起過筆,也沒有走進過手術室。
他曾經是那樣的天才,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如今成了一個最普通的普通人。
周洵歎了口氣:“他這輩子,徹底毀了。”
我說不出話來。
魏鳴書,後來判了。
詐騙罪,交通肇事罪,數罪並罰。
等待他的,是牢獄之災。
而傅齊深,他沒有觸碰任何法律。
可他卻相當於給自己判了無期徒刑,把自己永遠地囚禁在了那段過去裡。
有一次,我和晏南舟帶去公園散不。
沒想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長椅上,看著天上彆人放的風箏。
他的頭發裡已經長出了白絲,背影看起來有些佝僂。
晏南舟順著我的視線望過、去。
“是他?”
我點點頭,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
我沒有回頭。
可我知道,長椅上那個人,視線一直跟著我們。
那道視線,會追隨我們很久很久。
直到我們拐過街角,什麼都看不見。
就像當年,我看著他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一樣。
我們都曾站在人生的岔路口。
他選了他的道義,我選了我自己。
如今,塵埃落定。
我們終究是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而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各自選擇,各自承擔。
僅此而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