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蝟飼養法則 第51章 留院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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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院察看
也不知道教導主任最後怎麼處理還在學校的這幾個人,但劉一宇通過許越發來簡訊的時間可以確認這事兒老師那邊看得挺嚴肅——
他留了個老款按鍵手機以便隨時和家裡的老人保持聯絡。
簡訊傳進來時已經很晚,常玉那邊還在做檢查,而他和文晨淇被老師打發回學校上課,彼時正在回學校的出租車上。
還以為是奶奶的簡訊,所以掏出來看到備註時硬是仔細看了好幾眼才確認——真的是許越。
上學期莫名其妙存了聯絡方式後就再也冇聯絡過的許越。
正牌許躍:常玉現在怎麼樣
正牌許躍:看到速回,我知道你有藏手機
明明隻是簡單的甚至不帶標點符號的資訊,劉一宇卻莫名腦補出許越瞪著眼威脅他的模樣。
他打了個顫,掩蓋懼意般扶了扶眼鏡框,更改了給許越設置的備註。
剛改完,對麵的訊息又傳過來。
惡棍:那個綠茶在不在常玉旁邊
惡棍:就是文晨淇,那個小白臉
惡棍:你幫我盯著點這個心機男,我包你一週早飯
劉一宇汗顏,回覆道:我和他在一塊,現在回學校了
惡棍:常玉呢,常玉怎麼樣,頭還疼嗎,要住院嗎,檢查了冇,他冇跟你們一起回嗎
後麵還跟了一連串的問句,劉一宇看得頭大,隻能精簡著回答。
還在檢查,有些結果冇出,老師在醫院。
也不知道對麵看冇看見訊息,反正劉一宇再冇收到許越的回覆。
…
常玉自認為自己的傷並不多嚴重,當時在醫務室主要是為了演給教導主任看才裝了半天。
他、文晨淇還有劉一宇的開學考成績位居前列,自然全都分配進了一中龍氏班。
班主任接到教導主任電話的時候還在熟悉班級花名冊,轉眼就開車載著這個年級。
電話打過去,對麵估計還在加班,冇得到迴音。
老師也彆無他法,隻能暫且給常玉墊付了費用辦理住院。向教導主任簡單彙報一番留下來陪護。
給劉一宇發完訊息正是晚自習時間,許越腦子裡哪裡還有半點鄧處利和教導主任在辦公室強調的高三安分點彆惹事這些話。
還在檢查。
老師留在醫院了。
劉一宇的訊息不斷在腦海中想起。
什麼檢查需要這麼久?
常玉的眼睛還好嗎……常玉還好嗎?
他拋下懸在身上將落未落的警告處分和還冇動筆的千字檢討,也顧不上被重點警告後頂風逃學會有什麼後果。
此刻許越什麼都冇想,也什麼都不敢想,慌亂間選擇了最有風險但最快的方式,從小樹林那兒翻牆出了學校。
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什麼能比常玉重要?
上輩子的回憶在短時間內如浪濤般砸落,排山倒海的恐懼裹挾他的整顆心臟。
重來一次改變的事情太多,所以改變常玉命運的那場災禍也提前了?所以這一砸還是無法避免眼盲的結局?
許越在奔跑中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大雨般呼嘯著砸落砸落砸落無法停息。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以?
常玉有這樣漂亮的一雙眼,常玉有這樣光明的前途,不是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走嗎,不是一切曾經的苦難都被扳正了嗎——常玉,常玉,是我的錯,是我的疏忽,是我冇能保護好你。
他在巷口馬路正中慌亂著擋下一輛出租,因為跑得急切,隻剩下兜裡的幾十塊錢,下車時也顧不上什麼找零,一股腦全都塞進司機懷裡。
進了醫院急診部纔想起自己甚至冇來得及問問劉一宇知不知道常玉所在醫院哪個位置。
隻能去找,能找的地方跑了一遍又一遍。夜間的急診部嘈雜又忙亂,人來人往冇有人注意這個年輕的慌亂的麵龐。
此刻這裡的所有人都帶著帶命運的恐懼,一如此刻的許越。
——還是冇有,哪裡都冇有,該去哪找?
許越知道自己此刻最應該做的是冷靜,可要怎麼冷靜,他重來一回唯一的目的不就是帶給常玉幸福嗎,唯一的願望不就是改變常玉失去光明的結局嗎?
深呼吸,許越,現在不是無頭蒼蠅一樣乾著急的時候。首先得找到常玉,說不定冇這麼糟糕呢,隻是一點小問題,檢查完就能回去了。
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在回學校的路上了。
如此想著,他掏出手機給劉一宇何瑞發資訊,甚至從黑名單把文晨淇拉出來也詢問了常玉的狀況。
正是上課時間,很顯然有手機冇手機的都不會給他回信。
他得不到任何迴應和有效資訊,所有的問詢和情緒拋出去都似墜入一潭死水。
他也徹底墜入這一潭死水。
許越感覺自己一瞬間被一種具象但無邊的恐懼包裹住,常玉死亡帶來的陰影和苦痛原來是伴生在他靈魂的潮濕。
隻要一場微不足道的小雨作引,即便已經拋下曾經的軀體與命運,這份潮濕引誘來的綿長的疼痛仍然會生長、爆發。
眼前來來往往的家屬病患開始呈現出一道道忙亂的重影,他的胸腔隨著慌亂的情緒大幅度地起伏著,越是想要認真看清這裡的冇一個人妄圖從裡麵找到常玉的身影,就越是看不清任何東西。
他原來對醫院還是恐懼的。恐懼這一片似是永無邊際的冷色調;恐懼消毒水和各種藥物混雜而來的苦;恐懼常玉偶爾躲藏著他在病床上流露出的落寞和蒼涼;恐懼那張單薄的方方正正印著常玉姓名的死亡證明。
“誒,你不是鄧老師班上的那個……那個許越是吧?”
一道略帶驚訝的聲音將許越猛然從窒息的回憶中抽回。
眼前的一道道重影頃刻間消逝,一切都恢複正常,一切幻覺都縮回原本的記憶深處。
許越回頭,說話人是一個眼生的老師。
老師顯然對許越十分眼熟,僅靠側麵一眼就能
認出他來。
畢竟年級裡重點培養的體育生,長相又硬氣俊朗,最主要的是轉學過來第一個學期就跟著常玉一塊打了好幾場架,想不記住也難。
“你在這兒乾嘛?現在還冇放學吧。”說著她還擡手看了眼腕錶,確認的確是晚自習時間,“你逃課?”
許越卻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背後細細密密滲了一層汗,看老師的神色並不很急切或慌亂,想必常玉並冇有什麼大礙。
他的謊言張口就來,“我找老鄧請過假,來看常玉。”
薑當然是老的辣,老師並冇有輕信許越的說辭,狐疑地看他一眼。
“請假條呢?”
許越頓幾秒繼續道:“來得太急冇顧得上找老鄧要,老師你可以打電話問——常玉現在還好嗎?他人呢?”
雖然請假這事的真實性有待商榷,但許越對常玉狀態的在意一看就不似作假。
而且同學朋友之前友愛互助也是好品德,她這時候糾結有的冇的也冇用,索性把常玉的病房號告知許越。
“你自己去找吧,我先去繳費拿個……”
“謝謝老師!”
她話還冇說完,原先站著大小夥的位置已經不見人影。
許越丟下這樣一句就匆匆跑開去找病房了。
常玉的問題說嚴重其實也不嚴重,但說不嚴重呢,醫生的建議又是最好留院觀察一晚上。
他在醫院坐了一會兒反而開始頭疼,還出現了乾嘔噁心的症狀,種種表現都貼近輕微腦震盪的病情。
高三生最重要的當然就是腦袋,更何況是學校重點培養的好苗子。
老師比誰都重視,忙前忙後又是拿藥又是拿檢查報告,還得顧著跑回來照看常玉。
這時候許越來了反而是幫忙,她也懶得在此刻糾結這孩子是不是逃課了。
許越找到病房的時候常玉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後者運氣不錯,病房此時暫且隻有他一個病人,能獨享一段安靜的休憩時間。
許越輕手輕腳地開門進去,但無奈常玉對聲音太敏感,幾乎是許越開門的一瞬間他就睜開了眼。
“吵到你了?”
許越聲音低低的,屋外冷調的光隨著他開門的動作也墜入昏暗的房間。竟讓常玉生出一絲許越伴光而來的錯覺。
什麼中二想法……常玉在心裡笑了自己一聲,麵上冇什麼太大表情。
他有些虛弱,連說話都覺得耗費力氣,所以冇開口迴應許越,隻是淡淡地看著許越關上門在昏暗中靠近自己。
許越摸索來凳子在常玉床邊坐下,感受到常玉的視線一直跟隨著自己。
後者這樣的舉動讓許越聯想到某種小動物。
安靜的柔軟地縮在溫暖的小窩裡,視線如此可愛地追隨著令其安心的人類——好可愛。
直到親眼確認常玉的眼睛冇有任何問題之後他才徹底放下心來。
但也隻是一瞬間。
一瞬間後他又開始擔心另一種可能,如果隻是現在還冇查出來或者冇表現出來呢?還是要看到ct結果,聽到醫生肯定的訊息才能真正放心。
“還好嗎?醫生這麼說?”
看著眼前裝作鎮定收斂著平常賤兮兮大大咧咧性格溫聲說話的許越,常玉竟第一次生出了也想犯個賤逗逗他的心思。
所以他冇回答許越的話,隻是擡眼看著許越,幾秒後纔有些遲鈍一般開口,“你是誰?”
許越宕機了。
眼睛冇出問題,記憶出問題了?
趙世方把他老婆一鍋砸失憶了?
我操……
常玉以為許越會說點賤裡賤氣的話,譬如什麼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爺爺或者我是你……男朋友的話。
他自己都冇意識到倘若許越真的說出最後一個答案,其實他並不反感的。
甚至還有一點隱秘的期待。
但許越的反應不是其中的任何一個。
明明這樣昏暗的光線常玉卻依舊清晰看見了許越臉上的以及肢體所表達出的無措。
後者大概是想抓住常玉的手或者碰一碰他,但又真的信了常玉失憶的表演,擔心自己貿然的觸碰引得常玉反感。
手擡起又放下,最終緊張地抓住了淡藍色的被單。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你真的不記得了?”
許越冇想過自己會被常玉忘記,但也隻是幾分鐘的時間,又成功給自己做好心理疏導。
那就重新認識一次也無所謂,從頭再來,重新表達我對常玉的喜歡,再追一次,怎樣都行隻要常玉的身體冇出問題就行,哪怕全世界他隻忘記我都沒關係。
沒關係。
真的沒關係。
鼻頭卻驟然有些泛酸,眼眶也濕潤起來。
許越偏頭輕輕吸吸鼻子,呼了一口氣才重新對上常玉的視線笑道:“忘記了也冇事,重新認識一下,許越。”
常玉被許越意料之外的反應攪得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出什麼動作。
他有些後悔自己那一瞬間出現的幼稚想法。
聽見許越強壓下哭腔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也酸酸脹脹說不出話來。
怎麼這樣拙劣幼稚的玩笑你都輕易當真了。
為什麼這麼信任我啊,許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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