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頁情書焚作候鳥 第17頁
隋子雲還未開口,旁邊十七郎道:“我們這次前來不為彆的,是為了……一隻猴子。”
十七郎沒有坐,隻是靠著桌邊,搭腿兒而立。
他本就生得高挑,如此垂眸問話,就如同神差俯瞰,更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力。
“猴……”魏大眼睛呆滯,嘴角不自然地一牽,又忙掩飾般笑道:“這、官爺莫非是在說笑?”
隋子雲見十七郎這般開門見山,也不怕打草驚蛇,正在腹誹,隻聽十七郎淡淡道:“何必驚訝?您家裡不是有一隻猴子麼?”
他的口吻是輕描淡寫的篤定,彷彿已經見過那猴子千百回。
燈影下,魏大臉上的表情卻令人不忍卒讀。
這簡直比親口招認還要坦白。
魏大悄悄往外瞟了眼。
方纔他進門之前,隱約聽見那小廝跟隋子雲說話,他的心亂如麻,不由懷疑是小廝泄露了機密。
十七郎並沒有給他冷靜下來的餘地:“你也不用擔心,這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來跟你說一聲,那隻猴子死了。”
魏大很意外似的:“死了?怎麼死的?”
十七郎笑道:“這麼說,那猴子真是你家養的?”
魏大飛快忖度:“家裡確實曾有過一隻,可惜前些日子不見了,不知官爺所見的那隻跟我們家裡是不是同一隻。”
他自詡回答的也算天衣無縫,進退有據,不料十七郎不按常理出牌:“是同一隻的話,裡正就要遭殃了。”
魏大窒息。
十七郎卻指了指臉頰上那道正結痂的血口子:“我臉上的傷,就是那猴子劃破的,可知我正要找那主人的晦氣。”
魏大鬆了口氣,乾笑道:“這、這怕不是我們養的那隻。”
十七郎冷笑:“那我一定說是呢?”
魏大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應對。
隋子雲從來最瞭解十七郎,此刻稍微摸到他的意圖,便道:“十七,莫要恐嚇裡正,咱們不過是來借宿一宿,你彆把他嚇出好歹來,不留咱們了。”
“借宿?那當然使得。”魏裡正擠出一點笑,想擦擦額頭的汗又不敢。
燈籠引著幾個人進了魏家。
此刻醜時過半,萬籟俱寂,嚓嚓的腳步聲格外清晰。
十七郎道:“對了,裡正家裡,是誰有這般雅興養猴?”
他的聲音不高,夜色中卻彷彿出鞘的劍鋒鏗然。
魏大沉默了會兒:“是家父。”
十七郎道:“老人家多大年紀了,還有這般興致。”
魏大乾笑了聲:“是……自來的愛好罷了。”
十七郎道:“羈縻州這裡最多的便是猴子,我倒也想養一隻,明兒若有空,倒要見見他老人家,請教些心得。”
“呃,”魏大的聲音有點澀:“家父年紀大了體弱多病,從來不見外人,官爺見諒。”
十七郎頗為遺憾:“那可真是可惜。”
將“客人們”安置在下榻處,魏大告退。
魏家的人離開後,隋子雲早把房間裡裡外外看了個明白。
他回到十七郎身旁:“十七,你有什麼打算,事先跟我通個氣,我也好跟你打掩護。”
十七郎沒理他,隻把窗戶推開,望著那關起的院門:“你不覺著這兒靜的出奇麼?”
隋子雲立刻忘了埋怨他:“對呀,你一說我纔想起來,確實哪兒有點異常。”
可叫他說到底是什麼不妥,卻想不到。
十七郎道:“這裡沒有狗叫聲。”
他這一提,隋子雲才恍然:“怪不得我覺著哪兒少了點什麼,是了,怎麼自打咱們來到,竟一聲犬吠都沒有?”
羈縻州這裡,最不缺的就是狗兒,因為是虎狼聚居之地,尤其是在各個村寨,都會養很多的看家犬。
但凡有生人或者歹人闖入,機敏的狗子自然會立刻吠叫報信。
比如先前十七郎他們去借馬,還沒進村子,狗兒便狂吠不止,此起彼伏吵的人耳朵都聾了,跟小魏村這裡截然相反。
十七郎摸了摸自己的大鬍子:“我忽然想起一種傳聞,說是狗的眼睛能看到人眼看不到的東西。”
“什麼東西。”
十七郎幽幽然道:“鬼。”
隋子雲打了個寒噤:“你可彆說這魏家有……那個東西。”
十七郎閉上雙眼:“我聞到邪味了。”說完後他縱身一躍,整個人輕巧地從內翻出了窗子。
隋子雲探身,壓低聲音問:“你做什麼?”
十七郎道:“方纔打草驚蛇,現在自然是看那蛇往哪裡去。”
隋子雲眼珠轉動:“你是說你方纔故意提起猴子……那裡正會有所動作?”
“看他做賊心虛的樣子就知道。”十七郎的劍眉一揚:“就算他不動,今晚上也要把這魏家翻個底朝天。”
隋子雲隻來得及說了聲:“不知深淺,你且收斂……”
十七郎已經掠到牆邊,雙足微微用力,一扭腰,整個人拔地而起。
院外,有兩個負責在此看守的家丁,正低低私語:“巡檢司半夜上門,可不是好事。”
“偏叫我們在這裡看著,覺也不能睡。”
“在這兒還是好的了,要是讓我們去後院……那彆說一宿不得睡,以後隻怕都……”
正說著,隻覺著一股寒風撲麵。
其中一人抬頭,卻瞧見有道黑影淩空掠過,他忍不住慘叫了聲:“鬼、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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