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頁情書焚作候鳥 第19頁
十七郎眼珠一動,竟笑道:“那是跟著老爺來的,老爺病了,你還不去開門?”
壯漢看看地上的魏大:“老爺生病了?唔。”竟果真掉頭向著門口去了。
十七郎趁機上前,將前方那關上的房門一腳踹開。
屋內空無一人,一股常年不見天日的陰暗黴爛的氣息撲麵而來,雖然也有焚香之氣,卻也蓋不住底下那股令人不適的寒腥。
十七郎皺皺眉,邁步向前。
地上鋪著厚厚的毯子,麵前是一架紫檀的長供桌,桌上擺著些果品,除了香蕉芒果之外,多是十七郎不認得的野果子,他拿起一枚青皮圓果子,知道這就是那餘甘子了。
但吸引十七郎目光的,卻是供桌之上懸掛著的一幅畫。
這幅畫比一個人還要高,畫上卻是一隻人麵蛇身的怪物,渾身血紅,眼睛豎起,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底下之人。
“這個東西……”
十七郎盯著這幅畫,想到方纔在外遭遇的那扁頸蛇,想到跟楊儀說過的那采生折割的法子,以及失蹤的苗圓兒,心中升起一點不祥的預感。
然而十七郎從外廳到了裡屋,又到側房,裡裡外外卻一個人影都沒見著。
這會兒在外間,那壯漢連聲怒吼,已經跟隋子雲等交上了手。
壯漢雖然癡憨,但力大無窮,十分凶猛,隋子雲因擔心十七郎,一時不查,竟惹怒了他,手下四個人輪番上陣才將那漢子攔住。
而高牆之外,隱隱約約也有人聲傳來,顯然魏家的人都給驚動了。
隋子雲衝上前,見魏大昏死在地,便將那纏著他的蛇身切斷挑開,拖著他進門。
他本來是想先弄個人質,再跟十七郎商議,誰知進了門後,卻見室內靜悄悄地,十七郎竟也不知所蹤。
隋子雲先前是親眼見著十七郎進門的,來回找了一番不見人在,大驚失色。
他趕忙回到魏大身旁,左右開弓給了他兩個耳刮子。
魏大被打醒了,還記得先前噩夢般的經曆,兀自慘叫掙紮,伸手亂拍亂打。
隋子雲喝道:“這屋子裡的人呢?”
魏大好不容易發現那蛇已然不在身上,但驚魂未定,目光恍惚:“什麼……”
隋子雲揪住他的衣領:“這兒的人呢?”他盯著魏大,“快說!”
魏大呆滯地環顧周圍:“人?我、我不知道。”
隋子雲又給了他一記耳光,一改先前的和善,咬牙厲聲道:“你們老太爺,還有十七……彆以為不說就能瞞天過海,給巡檢司盯上,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坦白!說,這屋子裡是不是有什麼機關!”
隋子雲當然清楚一個大活人是不可能憑空消失,但叫他去找,卻毫無頭緒,何況他極擔心十七郎的安危,隻能先逼問魏大。
不料魏大抬頭,正看見中間懸掛的那副人麵蛇身像,他的身子猛然一顫,埋頭低聲道:“我我真不知道,老太爺的屋子,我很少來,我不敢……”
隋子雲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這是、燭九陰?怎麼竟然供奉這個!”
燭九陰是《山海經》之中記載的一種神獸,人麵蛇身,又名燭龍,火精,卻從未聽聞世人會供奉此物。
魏大聽見他說“燭九陰”,越發顫抖,囁嚅道:“不可冒犯,那是、是龍神……”
隋子雲瞳仁一縮:“什麼龍神,我再問你一遍,這兒的人呢!”
魏裡正不答,轉身慢慢往外爬,隋子雲怒上心頭,狠狠地將他踢到一邊兒,正要再去找尋,目光所及,突然覺著畫上的那燭九陰彷彿動了動。
窸窸窣窣,淅淅瀝瀝,外頭好像又下起了雨。
楊儀趴在破舊的八仙桌旁,因為這一天太過累倦,已經入了夢境。
急促的犬吠聲將她驚醒。
與此同時“啪”地一聲脆響,把龍王廟內四個人都驚醒過來。
楊儀驀地抬頭,循聲看向身後,卻聽到一個士兵叫道:“蛇,是蛇!”
她本能地汗毛倒豎,整個人站起身,四處張望。
羈縻州這邊四季氣候濕潤,最不缺的就是虎豹蛇蟲,虎豹雖可怕,但很少到人多聚居之地,唯獨那蛇蟲,無孔不入防不勝防。
楊儀先前在蓉塘定居後,便在籬笆周圍撒了些鳳仙花、野決明的種子,這兩種植物都有驅蛇功效,其中野決明還是一味藥,可以解毒消腫,治療惡瘡疥蘚。
不多時,一名士兵舉著刀,將一條細蛇挑著扔了出去,罵罵咧咧地:“這破地方不是人住的,半夜三更還能掉下瓦來,幸虧沒砸到頭上。”
另一個道:“這狗兒倒是機警,多半是聽見蛇在屋頂上,這才叫起來。”
兩個人被驚醒,打了個哈欠,走到門口向外張望:“這雨下的還行,不算太大,就是不知道隊正他們現在到了哪裡了。”
此時已經寅時過半,天色微明。
豆子則跑到楊儀身旁,輕輕地舔了舔她的手背,好像是在安撫她。
楊儀摸了摸豆子的頭,再無睡意,便去看那傷者。
那士兵胳膊重傷,原先昏昏沉沉地,此時也已醒來,因傷處極痛,未免低低地申吟了兩聲。
楊儀先前是被不由分說“請”來的,何況處置這些傷並非她所長,她非常不情願,但是既然接手了,便沒有拋下的道理。
今夜若是她堅持,興許十七郎便放她回去睡了,隻是她心裡有數,這傷者還未脫離險境,若有個好歹,自己就近看著到底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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