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在:有關超越本體的邏輯幸福追問 第 32 章
和阿三坐同桌挺慘的,他上課忙得根本不會停。
“偶像,你知道葛炮叔叔麼?我好喜歡他的歌。”說完悉悉索索翻出筆記本開始抄歌詞。鉛筆盒上貼滿了貼紙,什麼超威藍貓羊博士的,感覺這筆盒主人可能隻有八歲。開啟裡麵還放了一張八哥的照片,用粉色記號筆寫著:兒子丙丙。
瞄一眼他抄的歌詞:
“躺在床上思考著未來想來想去卻沒有答案於是繼續做著迴圈日複一日的百無聊賴……”
邊抄還邊吸鼻子,眼角泛著淚光,生生把自己給抄感動了。無奈,周洋找出兩張紙開始記錄黑板上的筆記,要是兩個人都不記,下次月考大概又要包倒數第一第二。周洋覺得高三的生活也沒有什麼特彆,確實和原來一樣繼續迴圈,日複一日的百無聊賴。
下了課教室一陣亂哄哄,好像是王茜跑到班級後門要找陳鑫。周洋突然有點想念方雨沁,發了條訊息問她在老家還好不好,方雨沁不一會兒就回了:認識了個男孩,談朋友了。
一片衛生巾的友誼。
他摸出一包煙照例跑去樓梯轉彎死角一個人呆著,沒一會陳鑫就蕩了過來。
“你怎麼又在這裡抽,萬一被發現怎麼辦?”
“沒老師會來這兒。”
“那也給我一根。”
陳鑫抽出一根煙夾在嘴裡,就著周洋煙頭上的火星,煙頭煙絲緊緊靠在一起,被燒得發白,兩人站在繚繞煙霧中,朦朦朧朧。
“陳鑫,我媽說她今晚上燒菜,你要不要來一起吃?”
“好啊,你家坐得下麼?”
“坐得下,那我跟我媽打個電話。”
“嗯。”
冒擇惠關照兒子,菜多燒得慢,放學四處逛逛彆著急回來,彆和同學坐在房裡等得乾瞪眼。周洋決定和陳鑫一路走回家。
夏天天色暗得晚,陳鑫跟著周洋踱步於思南路人行道。
這裡是市中心一條不通公共汽車的幽靜道路,兩側幾乎全是法國梧桐和百年花園洋房。優雅名人故居和嘈雜的七十二家房客共同分享著這條老馬路,沿街有許多商鋪,有賣高階定製西式洋服的,古典櫥窗上標示的價格令人咋舌,隔壁是傳統改良旗袍精品店,收銀台上蹲著一隻貓。走兩步就是個裡弄,有老阿姨呼啦一下把洗菜水往水門汀上潑,旁邊的人家立刻喊開了:“哦喲!乾什麼啊?!什麼素質啊!沒看見有人被子曬在外麵嗎?”
“什麼什麼素質啊?這麼熱的天,我一點點水馬上就乾了好伐?淘米水呀又不是臟水!潑你臉上都養顏的來!”
“那你怎麼不潑自己臉上啊?!”
陳鑫看著有些新奇:周洋就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的。周洋低低地笑,跟陳鑫解釋:“這裡的人家就是這樣的,和你們住樓房的不一樣,鄰裡每天都會交流感情。”
“原來這算交流感情了?”
“我媽也一直和樓下大媽媽為了搶廚房位置吵來吵去,吵完晚上又一起去公園散步。”
“有點羨慕。”
“沒什麼好羨慕的,這裡的人都希望能搬到樓房裡去住。畢竟住房條件太差了。”
“你媽最近還好麼?”
“她最近沒有交男朋友,情緒還挺穩定的,我隻要注意不說刺激她的話就行了。哎,等會你說話注意點啊,彆說什麼我考倒數的事情。”
“曉得了。”
“也彆對我媽太熱情,這裡傳話很快的。”
“什麼意思?”
“去年過年,阿衡到我家送了點他爸單位裡的年貨,嘴太甜了,第二天就有人傳我媽勾搭上了一個男學生,還有人看不慣說要送她去派出所的,我媽氣得又是一通鬨,冰箱都被砸壞了。”
陳鑫聽得愣愣的,情不自禁把周洋摟懷裡。白月光連忙把他推開:“哎你聽到沒有啊?”
“聽到了聽到了。”白月光此時為什麼不依偎在我肩頭?真是一點都不懂情調!
跟著他彎進歪歪扭扭的老弄堂,課代表趕緊抓緊機會牽手:“洋洋,太繞了,你拉住我。”
“這他媽還繞?”根本沒拐彎啊朋友。
“這個跳繩的小姑娘蠻嚇人的,我不敢靠近。”不止牽手,身體也貼上了。
小姑娘看到周洋,停下玩耍甜甜地喊人:“洋洋哥哥!”
“哎,佳佳乖。怎麼一個人玩呀?”
“爸爸去美國了。”
周洋沒好氣地甩開陳鑫,連罵都懶得罵。
“洋洋,這小姑娘說話怎麼牛頭不對馬嘴的?”陳鑫這下是真的感到害怕了,是不是精神有問題?
“她爸爸挪用公款幾百萬,判了無期,因為沒爸爸其他小朋友不敢跟她玩,奶奶就騙她說爸爸去美國了。小區裡人都知道,就小姑娘不曉得。”
陳鑫沒接話。
“她媽得子宮癌,一開始醫生說隻能活半年,現在已經挺了三年,家裡全靠一個奶奶。所以啊……”周洋帶陳鑫繞過許多人家,停在一道棗紅的木門前麵掏鑰匙,“世上苦命人太多,你一個個故事根本看不過來。彆可憐我,我們每個人都能過得挺好。”
他開啟門,一股飯菜香伴隨著煎炒聲撲鼻而來。
“洋洋,回來啦?”
“嗯,媽。”
陳鑫覺得很新奇,這麼個小小亭子間竟然五臟俱全,真是螺絲殼裡做道場,要不是他親眼看見他或許還不信,傢俱水鬥桌椅一應俱全。
冒擇惠連連給陳鑫夾菜:“多吃點吧,阿姨燒菜偏甜,不曉得你吃不吃得慣。”
課代表拘束地扒飯:“好吃的阿姨!”
“聽洋洋說你成績很好的,上學期還幫他補課。”
“沒什麼的,主要洋洋自己努力,老師現在很喜歡他,喊他做班乾部。”
冒擇惠驚喜地看向兒子:“真的啊?怎麼不跟媽媽說?做的什麼乾部?”
“哎喲沒什麼的……就是個勞動委員。”周洋狠狠地在桌子底下踢了陳鑫一腳。
“勞動委員也好的,多跟同學老師接觸接觸,對你有幫助。”
“嗯。”再補上一腳。
開飯有些晚,冒擇惠吃到一半,樓上的阿姨站在樓梯間朝下喊:“小冒,去不去跑步啊?”“去的,稍微等兩分鐘好伐?”冒擇惠匆匆吃飯,吃完把碗放水鬥裡,關照周洋:“媽媽去公園,你們自己玩啊,洋洋吃好了把碗洗了。”
“好的,老媽再見。”
“阿姨再見。”
房間一下子就剩下他們兩人。
陳鑫頓時不再拘束,一個勁兒給白月光夾紅燒肉:“洋洋,我覺得你媽這個肉做得特彆好吃。”
“好吃你多吃點啊,我天天有的吃。”周洋起身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陳鑫坐在風口,對著吹一定蠻冷。
“你媽晚上還去跑步啊?”
“就是繞著公園快走,減減肥什麼的,比跳廣場舞文雅一點。”
“哈哈哈哈你媽那個氣質不可能去跳廣場舞的。”
陳鑫突然被周洋感動了。他之前一直以為這片苦大仇深的白月光可能會逞強,會舔傷自憐,會需要他的憐愛和溫暖。但現在他發現,周洋是真的無所謂。他說得一點沒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每個命運多舛的人都努力地活著,儘自己的力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
周洋不需要彆人刻意的溫暖,他反而溫暖著自己。
“你茄子不想吃就留著,喝點冬瓜湯。”
“嗯?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吃茄子?”陳鑫愣住了。
白月光已經對這個二百五徹底無語:“我跟你吃了這麼多回飯,再不知道我成傻子了。”
陳鑫看著對方,又看著這一桌子的菜,半天沒有動。
“洋洋……”
“嗯?你怎麼了?”
“我……你是第一個發現我不喜歡吃茄子的。”
周洋也停了筷。
“我家……我家裡人天天一起吃飯,沒人知道我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
陳鑫輕輕苦笑了一下。小小的房間一時間沒有人說話,隻有空調嗡嗡送風的聲音,氣氛突然有些微妙。
半晌,周洋踢了他一腳,朝他碗裡扔了塊肉繼續扒飯:“矯情點什麼呢,這不是有我知道麼。快點吃吃完洗碗。”
課代表傻乎乎地笑了。好想親他一口!
也不知是被什麼矇住了心眼,陳鑫腦子一熱,跟著心裡的聲音真的就這麼湊過身子咬上了周洋的嘴。周洋的舌頭濕濕軟軟的,正在嚼著他不愛吃的涼拌茄子,他吮了一下,不小心把茄子勾到了自己嘴裡。
空調風依舊嗡嗡的。
周洋端著飯碗已經傻住:?
茄子呢?
陳鑫也傻了:我怎麼就從他嘴裡搶了口菜?
“洋洋洋……洋洋,我,我想嘗嘗這個,什麼味道。”課代表嚇得瘋狂結巴。
“你……你他媽逼的,你想嘗你不會自己夾!”白月光快被他搞瘋。
“我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我腦子一熱就看中你筷子上這塊帶著皮的。”
“滾吧你你他媽是狗嗎?!一條不夠又來了一條!”
“嗯?還有一條是誰?是不是何思衡?他也吃你嘴裡的菜了?!”課代表頓時抓住重點不再結巴。
“吃你媽!你當人人跟你一樣?!以後誰敢跟你吃飯?”
白月光終於忍無可忍,狠狠把碗摔在了桌子上。
“不吃了!滾去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