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不歸港 第2章
我好恨。
恨沒有人問過我,有沒有同意讓米月救我。
恨周韞辭。
青梅竹馬,卻要把我逼死。
過往沉重的回憶像泥潭拽著我下墜。
我確認,我連高考都不想參加了。
我想離開。
隨便去哪裡。
隻要一輩子不見米月。
不見周韞辭。
10
我連夜收拾行李。
卻在出老宅的時候,撞上週韞辭。
他拉住我。
“蘇蘇,你要去哪兒?”
我覺得,我可能也生病了。
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重生。
也不知道,周韞辭是不是又來讓我下跪。
我跟他求饒。
“我錯了,周韞辭,我真的錯了。”
“我我不該橫在你和米月中間。”
“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出現在你們麵前了。”
周韞辭見我情緒不穩定。
一臉擔憂,手上的力氣更大。
“蘇蘇!是我啊,韞辭哥哥,你到底怎麼了?”
我聽不清他嘴裡在說什麼。
隻看到張張合合的。
或許,又是要我贖罪之類的話。
米月呢?
米月又死了嗎?
他是來找我算賬的嗎?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米月出事,我是不是,又要再賠罪一次呢?
可我不想再回那個閣樓了。
眼前一陣模糊。
我倒在周韞辭懷裡。
小聲呢喃:
“韞辭哥哥,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份兒上,你放過我。”
11
聽來給我紮針的護士姐姐說。
我昏迷了三天。
周韞辭,就守了我三天。
他纏著醫生問我的病情。
但除了平時獻血過多,有些營養不良外。
也查不出來什麼了。
最後,他得到一句。
病人憂思過重。
周韞辭不理解。
更不理解,為什麼我忽然變了。
變得很怕他。
他一靠近,我就控製不住地發抖。
這種日子持續一直持續到高考的前一週。
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周韞辭推開房門。
一見他來,我就背過身去。
忽略了他眼底的痛苦。
病房內寂靜良久。
周韞辭把帶來的粥放在床頭,試探道:
“蘇蘇,我們能聊聊嗎?”
沒什麼好聊的。
可週韞辭下一句,卻讓我一動不敢動。
“蘇蘇這麼怕我是因為”
他嗓音嘶啞,好似每個字都說得艱難無比。
“我我曾,逼死過蘇蘇嗎?”
我猛地轉身。
他麵色蒼白,開口。
“對不起啊,蘇蘇,”
“我也做了一個夢,夢裡我對你做了很不好的事。”
周韞辭神色痛苦。
他蹲在我床邊,小心地想觸碰我的指尖。
被我躲開了。
他解釋,“那個夢很真。”
“我被嚇醒,好害怕。”
“害怕我曾真的那麼對待蘇蘇。”
“那蘇蘇,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了我對不對?”
對。
臨近高考,我還是沒有出院。
對我來說,回家就意味著見到周韞辭跟米月。
我不如待在醫院。
自從上次周韞辭跟我道歉,漸漸地,我發現,我已經連續好幾個晚上沒有夢到前世的事了。
醫生來複查,也誇我的精神狀態穩定了不少。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高考的前一天,周韞辭來看我。
他守著我畫的安全距離。
不敢越過一步。
“蘇蘇,快點好起來吧。”
“至少,參加完考試。”
“那樣你就自由了。”
自由兩個字被周韞辭說得很輕。
讓我心生嚮往。
是啊。
好不容易重來一次。
難不成,要在精神病院度過一輩子嗎?
最壞,也壞不過前世了。
港城今日的陽光很好。
大片大片地灑進來。
大半個病房都能被照到。
除過
周韞辭立身的那處。
12
成績出來之前。
我拉黑通訊錄上的所有人。
在港城租了間采光好的小院,曬了整整一個夏天的太陽。
這期間,周韞辭不知用了什麼手段。
還是找到了我。
以十倍租金,租下我隔壁的房子。
他整日整日,用儘辦法。
想討好我。
卻不明白,他離我遠遠的。
纔是我要的好。
成績出來這天。
周家來了人。
要強製帶走周韞辭。
聽說,是米月病重。
沒幾天了。
她讓爸媽托人求到周家父母跟前,她想再見見周韞辭。
我有些意外。
這一世的米月,並沒有受傷。
怎麼還
我最終跟周韞辭一起去了趟醫院。
米月似乎真的病的很重。
用形如枯槁來形容,也不為過。
我這才知。
原來,她的病,是隔代遺傳。
醫生說,米月先天性體弱。
再加上她有凝血障礙。
本身,就很難活夠過十八歲。
她知道。
爸媽也知道。
隻有我,一直被他們應該愧疚的說辭矇蔽。
過往的一切突然像一麵碎裂的鏡子。
我愣住。
反應過來後。
大口大口地喘息。
多麼可笑。
如果答案是這樣。
那我日日夜夜的愧疚算什麼?
我被折磨的過去算什麼?
13
米月趕走了所有人。
隻留我一人在病房。
她終於願意卸下所有偽裝。
直白坦誠。
“米蘇,我討厭你。”
“討厭你那麼健康,討厭你陽光明媚,討厭身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你吸引。”
“就連就連阿辭,他眼裡心裡也都是你。”
我垂眸。
“所以,你就故意擋那一刀是嗎?”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就用她的死,換來我和周韞辭一輩子的隔閡。
她成功了。
病床上的人突然情緒崩潰。
“還不都是因為你!因為你!”
“你非要和我搶。”
“從小到大,你什麼都爭不過我。”
她嗤笑。
“你以為我真喜歡周韞辭嗎?”
“不,我隻是看你喜歡,所以纔想把他搶過來。”
“米蘇,我討厭你,那你喜歡的,我就都要搶過來。”
“看你難受,我就開心了。”
我沉默。
米月自顧自地回憶著。
“真是可惜啊,如果周韞辭,你也能跟往常一樣,乖乖讓給我。”
“或許沒幾天,我也就不感興趣了。”
“但你偏不。”
米月笑得惡毒。
“反正我也是要死的,那用我的死,能換來他恨你一輩子,也值了。”
至此,所有的謎底徹底解開。
我注意到虛掩著的門縫。
想了很久,還是打算告訴米月。
“我曾經,真的把你當成過姐姐,處處讓著你。”
“也曾真的希望,你能好起來。”
“至於周韞辭”
我深吸一口氣,“唯一一次和你爭,是因為,我愛他。”
“很愛很愛,捨不得把他拱手於人。”
我愛周韞辭。
情竇初開時,就愛了。
沒什麼不能承認的。
我想報港大的原因,也是周韞辭想去港大。
米月沒來家裡前,我纏著周韞辭,形影不離。
米月到來後,二人行變成三人行,我私心韞辭哥哥能多看看我。
哪怕他將我囚禁在閣樓。
我仍曾有一絲妄想。
期盼著從前那個護我疼我的韞辭哥哥,還能回來。
那我就能原諒他。
直至他說,爸爸媽媽已經放過我了,他還是不肯放過我。
我才終於死心。
畢竟,被卸掉的胳膊很痛。
被劃開的手腕,也很痛。
我再也不想嘗試第二次了。
門口的聽了全程的周韞辭,早已站不住。
跪倒在地上。
我經過時,被人揪住衣擺。
“蘇蘇,你再也不會去港大了是嗎?”
“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哪怕這輩子的周韞辭。
沒做過任何傷害我的事。
我腳步不停。
繞開他。
一步步走到陽光裡。
身後,是周韞辭無數句的對不起。
他可真沒意思。
對不起有什麼用呢?
風一吹,就散啦。
更何況。
何止港大。
我一輩子,不想看見他。
14
一切都塵埃落定。
我去京市上大學時。
父母忙著操辦米月的葬禮。
沒來送我。
我也不需要他們送。
那天,他們站在病房外,同樣聽到了米月的話。
自知對我有愧。
打給我很大一筆錢。
夠我後半輩子,吃喝不愁那種。
以前相熟的老同學來送機。
我一個個道彆。
輪到我和周韞辭的共同好友,她單手插兜。
晃了晃手機上,放出和周韞辭聊天記錄。
“某人要我幫忙帶個話。”
“他永遠等著你。”
那人好奇。
我和周韞辭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竟然讓向來不可一世的太子爺都不敢來送機。
機場廣播適時響起。
我沒回答。
隻淺淺抱了抱她。
“那你也幫我給他帶句話吧,就說我”
“什麼?”
我後退兩步,拉過行李箱。
頭也不回地揮手。
“從此不歸港。”
番外:
米蘇離港那天,其實周韞辭是去了的。
車停在露天停車場。
他望著天空猜測。
哪一輛,是米蘇的飛機。
他的蘇蘇啊,是真的心狠。
從此不歸港。
她說到做到。
大學四年,周韞辭無數次去探望米蘇的父母。
得到的回答,永遠是搖頭。
不論寒暑假,又或者任何節日,米蘇從不回家。
周韞辭想著。
或許,港城對她來說,早就不是家了。
周韞辭二十二歲大學畢業這年,借著米蘇父母的名義。
又給她的賬戶彙了一大筆錢。
大多是家族放在他名下的產業。
他選擇給米蘇。
算作,對她的補償。
當然,周韞辭知道那遠遠不夠。
蘇蘇吃過的苦,他也一一嘗了。
事實上,自他的蘇蘇離港後的每一天,周韞辭都想過自毀。
但不行。
他欠蘇蘇的,沒還完。
他數著日子。
終於也等到米蘇的二十二歲生日。
周韞辭拿著一張小時候,他們還在穿開襠褲的合照。
無比眷戀地摸了摸站在他身旁的小姑娘。
這是,他曾發誓要一輩子守護的人啊。
他都乾了什麼?
周韞辭拿起刀。
經曆了,米蘇的經曆。
意識模糊之際,他想。
原來,上一世的蘇蘇。
這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