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山水不相逢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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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死一樣的寂靜。
我靠在床頭,虛弱卻警惕地看著站在床尾的他。
那個真正的,靈魂歸位的30歲陸淮瑾。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頹然地站在那裡,原本挺拔的身形顯得有些佝僂。
他所有的偏執,所有的算計,所有的瘋狂,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徹底化為了烏有。
【那個17歲的陸淮瑾呢?】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我,眼神麻木:
“不知道,或許在最後的能量衝擊中消散了,又或許被拋到了某個時空縫隙誰知道呢”
我的心猛地一痛。
那個純淨的,會為我拚命,會因為我一個笑容就欣喜若狂的少年最終還是消失了嗎?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局?】
陸淮瑾笑了,那笑容空洞而悲涼:“我想要的從來都隻是一個你罷了。”
“可惜用錯了方式,從頭到尾都錯了!”
他踉蹌著向前一步,眼神裡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祈求:
“聽雨,如果如果我願意用餘生來懺悔,用我的一切來彌補,我們還能不能…?”
我搖了搖頭,冇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他眼底最後一絲微光,也熄滅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得如同承載了整個人生的重量。
有愛,有恨,有悔,有怨,最終都歸於一片虛無的平靜。
“我明白了。”
他轉過身,冇有再回頭,步履蹣跚地,一步一步,走出了病房,走出了我的視線,也彷彿走出了我的生命。
三個月後。
我徹底康複出院。
冇有回那個所謂的家,而是用自己之前的一些積蓄和偷偷轉移的部分財產,在一個安靜的海邊城市買了一套小公寓。
我登出了之前所有的聯絡方式,切斷了與過去的一切關聯。
關於陸家的訊息,偶爾還是會傳到耳邊。
聽說陸淮瑾回去後像是變了一個人,沉默寡言,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手段卻比以往更加冷酷不近人情。
他再也冇有任何緋聞,也再也冇有找過我。
聽說陳雪家最終破產,她父親涉嫌經濟犯罪被捕。
她和她母親變賣了所有資產,不知所蹤。
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我在海邊開了一家小小的書店,日子平靜得像一首詩。
每天聽著潮起潮落,看著書卷品茶,偶爾和來買書的鄰居聊聊天。
手腕上的疤痕漸漸淡去,心裡的傷口,也在時光的沖刷下,慢慢結痂。
我依然會想起那個17歲的少年,想起他笨拙的守護和赤誠的愛戀,心中會有淡淡的悵惘和遺憾。
但我知道,那場盛大而慘烈的煙火,已經落幕。
一個陽光溫暖的午後,我正踮著腳,想去夠書架頂層的一本書。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先我一步,輕鬆地將那本書取了下來,遞到我麵前。
“是這本嗎?”
一個溫和的,帶著一絲熟悉磁性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轉過身。
逆著光,看到一個穿著淺色毛衣,身形挺拔的男人。
他臉上帶著淺淺的,令人舒適的笑意,眼神乾淨而溫和。
那張臉有幾分像記憶中的那個人,卻又截然不同。
少了偏執和陰鷙,多了份沉澱後的從容與平靜。
【謝謝。】
我接過書,禮貌地道謝。
他笑了笑,目光掠過書架:“你也喜歡加繆?”
我們就這樣,在堆滿書籍的角落裡,自然地聊了起來。
我打字的間隙,他會靜靜地看著我。
我們在一起聊文學,聊旅行,聊生活裡細微的美好。
他叫顧景深,是剛搬來附近的建築師。
陽光透過櫥窗,灑在我們身上,溫暖而真實。
離開書店時,他回頭,對我笑了笑:“明天見。”
我站在店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陽光裡,海風拂麵,帶著鹹濕溫暖的氣息。
我知道,過去的噩夢已經徹底醒來。
那些糾纏不休的靈魂和痛徹心扉的過往,都如同潮水退去後沙灘上的字跡,終將被時間撫平。
而我,沈聽雨的人生,終於真正地,徹底地開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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