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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武開始修仙:我的係統能加點 第138章 遊醫輻射與幽靈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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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破曉,荒原遊醫羅根敲響了裝甲車殘骸的門。

“裡麵的朋友…需要幫忙嗎?我聞到血的味道…還有…一點奇怪的輻射源?”

李明右肩劇痛,左腿是冰冷沉重的廢鐵。

林薇呼吸微弱如遊絲,艾米在知更懷裡瑟瑟發抖。

“彈簧”的槍口對準門外:“代價是什麼?”

“先看看傷員。”遊醫平靜地回答,“輻射病藥物我有,但你們得用情報換。”

當羅根掀開李明傷口繃帶時,陳觀殘存的數據流猛然震顫:“他體內…有方舟的追蹤器!”

話音未落,遠處沙丘後已揚起追兵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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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灰白的天光,刀子似的從貨廂扭曲變形的門縫裡捅進來,帶著廢土黎明特有的、能凍碎骨髓的寒意。貨廂裡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那點可憐暖意,正被這無孔不入的寒冷迅速驅散、吞噬。

裝著“獵犬殺手”能量核心的金屬盒子,熱度已經大不如前。它像個苟延殘喘的老人,徒勞地散發著最後一點帶著輻射警告的餘溫。林薇的臉在微光下依舊灰敗,那絲因暖意而短暫出現的微弱血色早已褪儘,隻剩下一種瀕死的蠟黃。她的呼吸輕得幾乎感覺不到,胸口每一次幾乎看不見的起伏,都揪緊了所有人的心。

艾米醒了,小身體蜷在知更懷裡,像隻受驚的鵪鶉。巨大的恐懼壓過了饑餓,她不敢哭出聲,隻是死死咬著下嘴唇,大眼睛裡噙滿了淚,茫然又驚惶地掃視著這個冰冷、鏽跡斑斑、散發著鐵腥和輻射怪味的“鐵棺材”。

“彈簧”像一尊鏽蝕的鋼鐵雕塑,背脊緊貼著冰冷刺骨的艙壁,佈滿血絲的獨眼死死盯著那條透光的門縫。他手裡那把大口徑手槍穩如磐石,槍口微微抬起,對準著門外未知的黑暗。一夜未眠的疲憊刻在他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和硝煙血汙裡,但那隻眼睛裡燃燒的隻有獵食者的警惕和一種近乎本能的凶悍。風聲嗚咽,卷著沙礫劈啪敲打著金屬外殼,除此之外,死寂一片。

李明靠在離門最遠的角落,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右肩撕裂般的劇痛。失血過多的眩暈感如同粘稠的沼澤,不斷拖拽著他的意識下沉。左腿那條“獵犬殺手”失去了核心,徹底變成一截沉重冰冷的累贅,金屬外殼緊貼著皮膚,寒意直往骨頭縫裡鑽。他費力地抬眼,目光掠過林薇毫無生氣的臉,掠過艾米驚恐的大眼睛,最後落在“彈簧”緊繃如弓的背影上。

希望?在這片被上帝遺忘的廢土上,希望比沙礫間的晨露消失得還快。

就在這時!

“噠…噠…噠…”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敲擊聲,穿透了風聲和金屬的呻吟,如同冰冷的針,紮進了貨廂裡凝滯的空氣。

不是金屬摩擦,不是岩石滾動。那是…某種硬物敲擊地麵的聲音。穩定,從容,帶著一種不疾不徐的節奏感,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貨廂門外幾步遠的地方。

來了!

“彈簧”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毒蛇,槍口無聲無息地抬高了寸許,精確鎖定了聲音來源的方向。知更猛地抱緊艾米,另一隻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把驚恐的抽氣聲硬生生憋了回去。艾米嚇得渾身一僵,眼淚無聲地滾落。

李明的心跳驟然加速,撞擊著肋骨,牽扯著肩傷又是一陣鑽心的疼。他下意識想動,想靠近門口,想看清外麵是什麼,但身體沉重得像灌滿了鉛,隻有那條冰冷的金屬腿在神經末梢傳來一陣陣灼熱的幻痛。

【…外…部…聲…源…分…析…】

【…類…似…蹄…類…動…物…硬…質…蹄…甲…敲…擊…岩…石…地…表…】

【…推…測:…單…匹…坐…騎…(變…異…種?)…騎…乘…者…一…人…】

【…意…圖:…未…知…危…險…等…級:…高…】

一絲微弱到如同幻覺、充滿了強烈乾擾雜音和邏輯斷點的意念碎片,如同黑暗中即將熄滅的最後一點火星,極其艱難地拂過李明混亂的意識。

陳觀?!

那冰冷、斷續、帶著電子雜音的迴響!是陳觀!

老大!他還…還在?!李明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巨大的酸楚混合著難以置信的狂喜瞬間沖垮了身體的痛苦!他能感覺到那份“存在”的極度虛弱和不穩定,如同風中殘燭,彷彿下一秒就會徹底熄滅,但它確實還在!在黑暗冰冷的數據深淵邊緣,掙紮著維繫著最後一絲聯絡!

冇等李明做出任何反應,門外那個溫和、卻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和沙啞的男聲再次響起,清晰地穿透了薄薄的、鏽蝕的艙門:

“…裡麵的朋友…需要幫忙嗎?”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太多情緒,像是在討論天氣,“…風把味道送過來了。血的味道…很濃。還有…”那聲音頓了頓,似乎仔細分辨了一下,“…一點奇怪的輻射源?隔著鐵皮都聞得見。”

血的味道。輻射源。

對方隔著門,就把他們最致命的底牌和困境點破了。精準得令人毛骨悚然。

“彈簧”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那隻獨眼裡的凶光更盛。他微微側過頭,用口型無聲地對李明和知更做了個“閉嘴,彆動”的警告,然後深吸一口氣,沙啞低沉的嗓音如同砂紙摩擦鐵鏽,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戒備和威脅,衝著門外吼道:

“…代價是什麼?!”

門外沉默了片刻。風聲似乎也小了些。

“…代價?”那個沙啞溫和的聲音似乎低低笑了一下,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無奈,“…廢土上,幫人一把,或者被人揹後捅一刀,不都是常事嗎?先看看傷員吧。要是人都涼透了,談代價還有什麼意思?”

很實在,也很狡猾。避開了直接的威脅,卻又點明瞭他們最急迫的需求——傷員!

“彈簧”的獨眼死死盯著門縫透進來的那點微光,指關節因為用力握槍而發白。他似乎在急速權衡。外麵隻有一個人?可信嗎?陷阱?但林薇…真的撐不住了…

【…聲…紋…分…析…(基…於…宿…主…聽…覺)…】

【…對…方…情…緒…波…動…平…穩…無…明…顯…敵…意…偽…裝…】

【…推…測:…經…驗…豐…富…的…廢…土…遊…蕩…者…或…交…易…者…】

【…風…險:…中…等…(目…前)…】

陳觀那斷斷續續、帶著強烈乾擾雜音的迴響,艱難地分析著門外之人,給出了一個相對“溫和”的判斷。

“彈簧”顯然也感受到了對方語氣裡那份奇特的平靜。他猛地一咬牙,那隻獨眼中閃過一絲決斷的凶光,如同賭徒押上了最後的籌碼。他猛地抬起腳,用厚重的軍靴靴底狠狠踹在艙門內側!

“哐當!”

一聲刺耳的金屬扭曲呻吟,那扇本就變形、鏽蝕的艙門被粗暴地踹開了一條更大的縫隙!冰冷的、帶著沙塵味道的風瞬間灌了進來,吹得貨廂裡一片塵土飛揚。

“彈簧”魁梧的身體如同鐵塔般堵在門口,僅存的獨眼如同最精準的瞄準鏡,手中那把大口徑手槍的槍口紋絲不動,隔著門縫,死死鎖定了外麵那個身影!

“看!”

“彈簧”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就站在那!敢動一下,老子崩了你!”

門外,荒原灰白的天光勾勒出一個騎在馬上的剪影。

那匹馬很高大,骨架粗壯,但皮毛粗糙,肋骨隱約可見,顯然也是廢土上掙紮求生的角色。它不安地刨著蹄子,噴著粗重的白氣。馬背上的人影裹在一件厚實、沾滿風沙汙跡的深棕色鬥篷裡,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個線條略顯瘦削、帶著胡茬的下巴。他的一隻手隨意地搭在鞍橋上,另一隻手垂在身側,空空如也。

麵對“彈簧”那黑洞洞、隨時可能噴出死亡烈焰的槍口,那人似乎並無多少懼意。他微微抬起頭,兜帽的陰影下,隻能隱約看到一雙平靜得近乎淡漠的眼睛,正透過門縫,冷靜地掃視著貨廂內的情況。他的目光在林薇灰敗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又掠過李明慘白的臉和那條冰冷的金屬腿,最後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知更和艾米身上停頓了一下。

“…傷得不輕。”

他開口了,聲音依舊是那種沙啞的溫和,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兩個重傷,失血低溫。一個驚嚇過度的小姑娘。還有一個…”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李明那條腿上,“…帶著個麻煩的‘鐵疙瘩’,裡麵還少了點要命的東西。”

他指的是那個被拆出來的裂變核心。

“彈簧”的瞳孔微微一縮。這人眼太毒了!

“少他媽廢話!”

“彈簧”的槍口紋絲不動,獨眼裡的凶光更盛,“…你到底是誰?想乾什麼?”

“羅根。”

那人報了個名字,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彆人的事,“…一個在廢土上找口飯吃的遊醫。偶爾也乾點彆的。”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回林薇身上,語氣裡終於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那個女人,輻射病入骨,又受了重傷失溫…拖得太久了。再耽誤,神仙也救不回來。”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李明心上!薇姐!

“你有辦法?”

李明的嗓子乾得冒煙,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帶著自己都冇察覺的急切和絕望。

“彈簧”立刻警告地低吼:“小子!閉嘴!”

門外的羅根似乎冇在意“彈簧”的警告,他微微側身,動作利落地從馬鞍旁一個同樣沾滿汙跡的皮袋裡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扁平的金屬盒子。那盒子看上去很舊,邊角都磨得發亮了。他用手指靈巧地彈開盒蓋,露出裡麵幾支封裝在透明塑料管裡的、泛著詭異幽綠色熒光的粘稠液體。

“特效抗輻射劑。”

羅根的聲音依舊冇什麼起伏,他捏起一支,對著灰白的天光晃了晃,那幽綠的光澤映在他兜帽下的眼睛裡,顯得有些妖異,“…能暫時壓住她體內暴走的輻射侵蝕,爭取點時間。但治不了根,也救不了她的外傷和失溫。”

希望!哪怕隻是暫時的!

李明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支散發著不祥綠光的藥劑,呼吸都急促起來。“彈簧”握槍的手也幾不可察地鬆動了一絲,獨眼緊緊盯著羅根手裡的東西。

“代價!”

“彈簧”再次低吼,聲音裡的戒備絲毫未減,“…這玩意兒廢土上可不便宜!你要什麼?武器?食物?水?我們他媽什麼都冇有!”

羅根的目光緩緩掃過貨廂內幾張絕望而警惕的臉,最後,落在了李明身上。準確地說,是落在他那條冰冷的、失去了能量核心的“獵犬殺手”上。

“情報。”

羅根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奇特的、金屬摩擦般的質感,“…關於‘方舟’,關於你們怎麼從那鐵殼子裡逃出來的,特彆是…”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穿透了門縫的微光,鎖定了李明的眼睛,“…關於那條‘狗腿子’的來曆,還有你們在裡麵看到的一切…不尋常的東西。”

方舟!情報!

貨廂內的空氣瞬間凝固了!“彈簧”的槍口猛地又抬高了半寸,獨眼中爆射出駭人的凶光!知更嚇得抱緊艾米往後縮。李明的心也沉到了穀底。這人…果然衝著方舟來的!

【…對…方…意…圖…明…確…】

【…目…標:…方…舟…內…部…情…報…】

【…關…注…點:…‘獵…犬…殺…手’…及…宿…主…經…曆…】

【…推…測:…與…方…舟…存…在…利…益…衝…突…或…尋…仇…】

【…風…險…評…估:…上…升…至…高…】

陳觀那斷斷續續、充滿了“警告”雜音的迴響,冰冷地揭示了羅根的真實目的。李明瞬間明白了,這支救命的藥劑,是對方拋出的誘餌,要釣的是他們腦子裡關於方舟的秘密!這情報一旦給出,可能引來更大的麻煩!

“彈簧”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那隻獨眼裡充滿了掙紮。一邊是林薇危在旦夕的生命,一邊是可能將所有人拖入另一個深淵的情報!這他媽是什麼操蛋的選擇!

“操!”

“彈簧”從牙縫裡狠狠擠出一個字,額頭的青筋都在跳動。他看著林薇那越來越微弱的呼吸,看著艾米驚恐的小臉,又看了看李明那條冰冷的鐵腿…巨大的痛苦和憤怒幾乎要將他撕裂!老槍死了,陳觀“消失”了,難道現在連林薇也要…

“…成交!”

“彈簧”猛地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如同瀕死野獸的哀鳴!那隻獨眼死死盯著羅根,裡麵是破釜沉舟的血色,“…藥!先給藥!救她!老子保證告訴你!要是有半句假話,你隨時可以崩了老子!”

羅根兜帽下的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嘲諷。他冇有絲毫猶豫,手腕一抖,那支散發著幽綠熒光的藥劑如同被無形的手托著,穩穩地穿過門縫,拋向了“彈簧”!

“彈簧”反應極快,空著的左手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淩空抓住了那支冰冷的藥劑管!入手一片滑膩的冰涼,那幽綠的光芒映在他佈滿血汙的手上,顯得格外詭異。

“給她注射。靜脈。彆浪費。”

羅根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

“彈簧”捏著那支救命又如同毒餌的藥劑,獨眼複雜地看了一眼門外模糊的身影,猛地轉身,撲到林薇身邊。他動作粗暴卻精準地撕開林薇臂彎處早已破爛不堪的衣袖,露出下麵蒼白得幾乎透明的皮膚。他拔出隨身攜帶的、用火燒灼消毒過的針頭,對著那支藥劑管口狠狠紮了下去,抽吸!

幽綠色的粘稠液體被緩緩吸入針筒,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不祥的光芒。

“薇姐…撐住…”李明掙紮著想爬過去,卻被右肩的劇痛死死釘在原地,隻能眼睜睜看著。

“彈簧”深吸一口氣,那隻握慣了槍和扳手的大手,此刻捏著細小的針管,竟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他找準了林薇臂彎處的靜脈,屏住呼吸,將針尖緩緩刺入!

幽綠的液體,帶著未知的希望和巨大的代價,一點點注入了林薇冰冷的血管。

貨廂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住林薇的臉。

一秒…兩秒…三秒…

突然!林薇灰敗的臉頰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緊接著,她那微弱得幾乎停滯的呼吸猛地加深了一絲!雖然依舊氣若遊絲,但那一絲變化,如同黑夜中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眼中的希望!

“…有效!”“彈簧”的聲音帶著巨大的激動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

李明懸著的心猛地落下了一半,巨大的疲憊感瞬間襲來,幾乎讓他暈厥。

【…目…標…林…薇…體…征…微…弱…改…善…】

【…輻…射…指…標…下…降…趨…勢…】

【…生…命…體…征…仍…處…於…極…度…危…險…閾…值…】

【…藥…物…僅…為…延…緩…劑…效…力…時…限…未…知…】

陳觀的提示帶著冷靜的分析,沖淡了短暫的狂喜。隻是延緩劑…薇姐還在鬼門關前徘徊!

就在這時,門外的羅根再次開口,聲音打破了短暫的寂靜:“…藥給了,誠意也到了。現在,是不是該讓我看看另外那位了?”他的目光透過門縫,落在了靠在角落裡、臉色慘白如紙的李明身上,“…那條腿,還有肩膀的傷。不處理,下一個涼透的就是他。”

“彈簧”猛地抬頭,那隻獨眼裡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被警惕覆蓋!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槍。情報還冇給,這人就想更進一步?

羅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語氣依舊平淡:“放心,遊醫有遊醫的規矩。救人是本能,問話是交易。兩碼事。”他一邊說,一邊動作利落地翻身下馬。那匹變異馬打了個響鼻,不安地刨著蹄下的沙礫。

“站著彆動!”

“彈簧”低吼著,槍口再次牢牢鎖定羅根的身影,看著他一步步從容地走到敞開的艙門前,然後…停在了門檻外。

羅根微微抬手,示意自己冇有武器。然後,他緩緩掀開了遮住大半張臉的兜帽。

一張飽經風霜的臉暴露在灰白的天光下。看上去四十歲上下,皮膚是長期暴露在廢土惡劣環境下的粗糙暗沉,佈滿了細密的皺紋和風沙刻蝕的痕跡。下巴上留著短而硬的胡茬,同樣沾染著灰塵。他的五官線條硬朗,鼻梁高挺,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顏色是少見的淺灰色,像沉澱的冷鐵,此刻平靜無波,帶著一種近乎漠然的審視,掃過貨廂內每一個人的臉,最後落在李明身上。那眼神裡冇有悲憫,冇有好奇,隻有一種純粹的職業性的觀察和評估。

“傷得很重。”羅根的目光在李明的右肩和左腿上停留片刻,聲音冇什麼起伏,“…失血太多,低溫。那條腿…”他微微皺了下眉,“…神經介麵過載燒燬了,核心也被拆了?真是…亂來。”

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

“彈簧”的槍口依舊指著羅根,身體像一堵牆橫在門口,僅存的獨眼死死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威脅:“…你就在那看!敢進來一步…”

羅根似乎冇聽見“彈簧”的威脅。他無視了那黑洞洞的槍口,就那麼大大方方地站在門檻外,微微彎下腰,探身進來,目光如同精準的掃描儀,仔細打量著李明右肩上被厚厚血痂覆蓋的、浸透暗紅血漬的繃帶。

“灼傷?能量武器擦的?”羅根問道,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李明耳中。

“…嗯。”李明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一個音節,警惕地看著這個近在咫尺的陌生遊醫。

“彈簧”的手指已經扣在了扳機護圈上,指節發白,隨時可能爆發!

羅根彷彿毫無所覺,他伸出右手。那隻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有力,指甲修剪得很短,指縫裡卻嵌著難以洗去的汙垢。他的動作很穩,冇有直接觸碰傷口,而是用食指和拇指的指尖,極其小心地捏住了繃帶邊緣被血痂粘住的一角。

“彆…”李明下意識地想躲,牽扯到傷口,痛得倒抽一口冷氣。

“彆動。”羅根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力量,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盯著繃帶,“…傷口可能感染了。得看看。”

說著,他手腕極其輕微地一用力,捏著那點繃帶邊緣,緩緩地、試探性地向外掀開!

凝固的黑色血痂被撕扯開,新鮮的、暗紅色的血珠立刻從傷口邊緣滲了出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皮肉焦糊的味道瞬間彌散開!

“呃啊…”李明痛得身體猛地一顫,額頭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就在繃帶被掀開一道縫隙,露出下麵焦黑翻卷、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的刹那——

【…警…告!…】

【…偵…測…到…高…強…度…生…物…信…標…輻…射…源…!…】

【…位…置:…對…方…右…臂…肱…二…頭…肌…深…層…組…織…!…】

【…特…征…碼:…方…舟…內…部…追…蹤…器…標…識…!…】

陳觀那微弱到幾乎消失、一直沉寂的數據流,如同被投入了燒紅的烙鐵,猛然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充滿了極度“驚駭”和“警告”的強烈電流震顫!那份意念碎片瞬間變得清晰而急促,如同瀕死之人的最後嘶喊,狠狠刺入李明的腦海!

追蹤器?!方舟的?!在這個遊醫羅根的身體裡?!

李明的大腦“嗡”的一聲!渾身的血液瞬間衝上了頭頂!巨大的驚駭和難以置信讓他幾乎停止了呼吸!他猛地抬頭,瞳孔因為極度震驚而急劇收縮,死死盯住羅根那張近在咫尺、依舊平靜無波的側臉!

“…你?!”李明嘶啞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變了調!

幾乎就在李明發出聲音的同時!

“嗚——嗡——!!!”

一聲淒厲無比、彷彿要撕裂整個荒原的尖銳警報聲,毫無征兆地從羅根身上驟然爆發!聲音刺耳得如同高頻電鑽,瞬間穿透了貨廂的金屬外殼,在空曠死寂的荒原上瘋狂迴盪!

羅根那張一直平靜淡漠的臉,在警報聲響起的刹那,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變化!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淺灰色的眼底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絲…瞬間被壓下去的慌亂?!他捏著繃帶的手指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擊中!

“媽的!!”“彈簧”的反應快到了極致!在警報聲炸響的瞬間,他那隻獨眼裡的凶光已經化作了實質的殺意!根本不需要任何思考,長久在廢土掙紮求生、無數次從死亡邊緣爬回來的本能已經驅動了他的身體!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如同平地驚雷,瞬間蓋過了淒厲的追蹤警報!

“彈簧”手中那把大口徑手槍噴吐出熾熱的火焰!子彈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幾乎是貼著羅根的耳側,狠狠射向他身後那片空曠的沙丘!

子彈冇入沙地,濺起一蓬煙塵!

這一槍不是打人,是警告!是驅趕!

“滾!!!”

“彈簧”的咆哮如同受傷的暴熊,充滿了狂暴的憤怒和一絲被欺騙的狂怒!槍口瞬間調轉,這次死死鎖定了羅根的心臟!“…你他媽是方舟的狗?!!”

羅根在槍響的瞬間已經如同受驚的獵豹,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猛地向後彈開!他反應快得驚人,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彈簧”那帶著致命殺意調轉的槍口!他瞬間退到了幾步開外,那刺耳的追蹤警報依舊在他身上瘋狂鳴響,如同跗骨之蛆!

他的臉色在灰白的天光下顯得異常難看,那點平靜和漠然徹底消失,隻剩下一種被戳破秘密的陰沉和一絲…極其複雜的懊惱?!他死死盯著貨廂內殺氣騰騰的“彈簧”和滿臉驚駭的李明,又猛地抬頭望向遠方!

順著他的目光——

遠方!在荒原與灰白天際的交界處!幾道煙塵如同猙獰的巨蟒,正從地平線下的沙丘後方沖天而起!正以驚人的速度,朝著他們所在的裝甲車殘骸方向席捲而來!煙塵之下,隱約可見閃爍著金屬寒光的輪廓!速度極快!

追兵!方舟的追兵!被羅根身上的追蹤器引來了!

“操!操!操!!”

“彈簧”目眥欲裂!獨眼瞬間被狂暴的血絲佈滿!巨大的憤怒和被愚弄的恥辱感讓他幾乎失去理智!槍口再次噴出怒火!

“砰!砰!”

又是兩槍!子彈打在羅根腳邊的沙地上,濺起的沙石打在他厚實的褲腿上!

“給老子滾遠點!!!”

“彈簧”的咆哮聲嘶力竭,充滿了絕望的瘋狂!他知道,現在殺了這個該死的遊醫也於事無補了!追兵已經看到了信號!

羅根被子彈逼得又退後了幾步,他臉上的陰沉幾乎要滴出水來。他猛地抬手,狠狠拍向自己右臂上臂的位置!動作粗暴而精準!

“滋——!”

一聲短促的電流爆響,那刺耳無比的追蹤警報聲戛然而止!顯然他用某種方式強行破壞了體內的追蹤器!

但,太遲了!

遠方那幾道代表著死亡和追捕的煙塵,已經越來越近!引擎的轟鳴聲如同悶雷,隱隱傳來,敲打著每個人的心臟!

“上馬!知更!抱著艾米!快!!”

“彈簧”再顧不得羅根,他如同瘋了一般,轉身衝進貨廂,用那隻完好的手臂,極其粗暴但迅速地一把抄起地上依舊昏迷不醒的林薇!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

“李小子!能動就給老子爬起來!爬也要爬出去!”

“彈簧”對著李明嘶吼,獨眼血紅!

李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和遠處迅速逼近的死亡煙塵驚得頭皮發麻!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傷痛和疲憊!他咬著牙,用儘全身力氣,右手死死抓住旁邊一塊凸起的冰冷金屬支架!劇痛從右肩和左腿神經介麵同時爆發!但他不管不顧!

【…宿…主…強…製…發…力!…傷…勢…惡…化!…】

【…環…境…警…報:…方…舟…輕…型…追…獵…載…具…x3…距…離…25k…速…度…極…快…】

【…建…議:…立…即…撤…離!…】

陳觀那充滿了“緊急”和“警告”電流雜音的迴響,在李明腦中瘋狂鳴響!

“呃啊啊——!”李明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額頭青筋根根暴起,硬生生將自己殘破的身體從冰冷的地板上拖了起來!他右腿顫抖著支撐身體,那條冰冷的“獵犬殺手”如同沉重的錨,拖在身後!

他踉蹌著,一步!一步!拚了命地衝向敞開的艙門!每一下都牽扯著撕心裂肺的劇痛!汗水混合著血水瞬間浸透了破爛的衣衫!

知更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但求生的本能讓她死死抱緊了懷裡的艾米,連滾帶爬地跟著“彈簧”衝向門口!

艾米被這突如其來的槍聲、警報聲和大人絕望的嘶吼徹底嚇懵了,連哭都哭不出來,小臉煞白,隻是死死摟住知更的脖子,大眼睛裡充滿了最原始的恐懼。

貨廂外,羅根已經退到了他那匹不安的變異馬旁邊。他臉色陰沉如水,看著“彈簧”扛著林薇、知更抱著艾米、李明拖著廢鐵般的腿狼狽不堪地衝出艙門。他看著遠方那越來越近、帶著死亡氣息的煙塵,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剛剛強行破壞追蹤器的右臂位置,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陰霾。他猛地翻身上馬,動作依舊利落。

“彈簧”將林薇橫放在自己那匹同樣高大但疲憊的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去,用身體壓住昏迷的林薇。他對著知更吼道:“上來!擠著點!”

知更手忙腳亂,抱著艾米,在“彈簧”的幫助下,幾乎是摔上了馬背,緊緊抓住“彈簧”背後的衣服。

“李小子!!”

“彈簧”對著還在沙地上掙紮著拖行的李明嘶吼,獨眼血紅,充滿了焦灼!

李明離他們還有幾步遠!他拖著那條沉重的金屬腿,在鬆軟的沙地上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失血和劇痛讓他的視野陣陣發黑!身後的引擎轟鳴聲如同催命符,越來越響!

【…追…獵…載…具…距…離…18k…】

【…武…器…係…統…激…活…!…】

陳觀的警告如同喪鐘!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駕!”

一聲低喝!一道棕色的影子如同旋風般從側麵衝來!是羅根!他竟然策馬衝到了李明身邊!

李明驚駭抬頭,隻看到羅根那張在顛簸馬背上依舊陰沉緊繃的臉,和他伸過來的、骨節分明的手!

“抓住!”羅根的聲音短促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李明根本來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讓他用儘最後力氣,猛地伸出那隻還能動的右手,死死抓住了羅根伸過來的手腕!那隻手冰冷而有力!

“上來!”

羅根猛地發力一拽!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硬生生將李明那殘破的身體從沙地上提了起來!李明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身體重重砸落在馬鞍後麵!那條沉重的“獵犬殺手”狠狠撞擊在馬腹上,引得那匹變異馬發出一聲不滿的嘶鳴!

“抓穩!”羅根頭也不回地低喝一聲,猛地一夾馬腹!

“唏律律!”

變異馬吃痛,發出一聲長嘶,撒開四蹄,如同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瞬間與“彈簧”他們的馬並駕齊驅!

“你他媽…?!”

“彈簧”看著突然帶著李明衝上來的羅根,獨眼裡充滿了驚怒和不解!

“閉嘴!想活命就跟著我跑!”羅根的聲音冰冷如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他猛地一抖韁繩,策馬朝著與方舟追兵煙塵呈一定夾角的另一個方向,亡命狂奔!

“彈簧”死死盯著羅根決絕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遠方越來越近的追兵煙塵和引擎的轟鳴,那隻獨眼中瞬間閃過無數掙紮,最終被狂暴的求生欲徹底淹冇!

“駕!!”他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狠狠一夾馬腹!身下的坐騎也爆發出最後的力氣,緊緊跟上了羅根狂奔的方向!

三匹馬,載著六個傷痕累累、命懸一線的逃亡者,在方舟追兵掀起的死亡煙塵的追逐下,如同撲向未知黑暗的飛蛾,朝著荒原深處那片更加荒涼、更加危險的區域,亡命飛馳!

凜冽的風如同刀子般割在臉上,灌進嘴裡,帶著沙礫的粗糲感。身下馬匹每一次沉重的顛簸,都如同重錘砸在李明的傷口上,痛得他幾乎昏厥。他隻能用那隻還能動的手,死死抓住前麵羅根那件厚實鬥篷的邊緣,才勉強冇被劇烈的顛簸甩下去。那條冰冷的“獵犬殺手”隨著馬匹的奔跑不斷撞擊著馬腹,發出沉悶的“哐哐”聲。

“呃…”右肩傷口在劇烈的顛簸中再次崩裂,溫熱的液體瞬間浸透了本就濕透的繃帶,帶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李明眼前陣陣發黑,意識在劇痛和失血的眩暈中沉浮,隻能模糊地看到羅根挺直緊繃的背影,和他鬥篷在狂風中獵獵作響的輪廓。

【…宿…主…生…理…指…標…持…續…惡…化…】

【…失…血…加…劇…休…克…風…險…極…高…】

【…環…境…監…測:…方…舟…追…獵…載…具…x3…距…離…12k…速…度…優…勢…】

【…預…計…接…敵…時…間:…6…分…鐘…】

陳觀那充滿了“緊急”和“危險”電流雜音的迴響,如同冰冷的秒針,一下下敲打在李明瀕臨崩潰的意識上。六分鐘!在這片平坦的荒原上,他們騎著疲憊的馬,拖著傷員,怎麼可能跑得過方舟的輕型裝甲載具?!

“媽的!甩不掉!越來越近了!”“彈簧”粗啞的咆哮聲在風聲中傳來,充滿了狂暴的憤怒和一絲絕望。他一邊死死控著韁繩,一邊頻頻回頭張望。遠方那三道煙塵如同死神的鐮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近距離!引擎的轟鳴聲已經清晰可聞!

羅根冇有回頭,他伏低身體,緊貼著馬頸,鬥篷在身後拉成一道筆直的線。他的聲音穿過風聲,冰冷而短促,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前麵!那片‘鐵鏽穀’!衝進去!”

李明順著羅根馬頭所指的方向望去。

前方大約一公裡開外,荒原平坦的地勢驟然斷裂!一片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開的裂穀橫亙在灰白的天幕之下!裂穀兩側是陡峭嶙峋、呈現出暗紅鐵鏽色的岩壁,佈滿了風蝕的孔洞和猙獰的裂隙。穀底幽深,光線昏暗,隻能看到堆積如山的、形態扭曲的巨大金屬殘骸,如同史前巨獸的森森白骨,散發著濃重的腐朽和死亡氣息。

鐵鏽穀!廢土上出了名的凶險之地!迷宮般的複雜地形,塌方、流沙、輻射陷阱、還有傳聞中盤踞其中的變異生物和亡命之徒…是天然的絕地,也是最後的屏障!

“你他媽瘋了?!那是死地!”“彈簧”的咆哮聲帶著驚怒!鐵鏽穀的凶名,廢土上無人不曉!

“留在外麵更是死路一條!”羅根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置之死地的瘋狂,“…裡麵地形複雜!他們的車開不進去!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賭一把!”

“彈簧”那隻獨眼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死亡煙塵,又看了一眼那片如同地獄入口般的鐵鏽裂穀,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賭!用命去賭!

“…操!老子信你一回!要是敢耍花樣…”

“彈簧”冇說完,但那凶戾的眼神已經說明瞭一切。他猛地一抖韁繩,身下的馬匹再次加速,緊跟著羅根,如同兩道離弦之箭,直撲那片暗紅色的死亡裂穀!

風在耳邊呼嘯,死亡的陰影在身後急速逼近!李明死死抓住羅根的鬥篷,感受著身下馬匹每一次奮力的騰躍帶來的劇痛顛簸,看著那片如同巨獸張開大口的裂穀越來越近!穀口猙獰扭曲的岩壁和堆積如山的鏽蝕金屬殘骸,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距…離…鐵…鏽…穀…入…口:…500米…】

【…追…獵…載…具…距…離:…800米…】

【…對…方…武…器…係…統…鎖…定…!…高…能…量…反…應…!…】

陳觀的警告帶著前所未有的尖銳!

幾乎在陳觀警告響起的瞬間!

“咻——!!!”

一道刺目的橘紅色光束,如同撕裂天幕的死神之矛,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嘯,從後方追兵的方向暴射而來!目標,赫然是衝在最前麵的羅根和李明!

“小心!!!”

“彈簧”的嘶吼聲被光束的尖嘯淹冇!

羅根在光束亮起的刹那,身體如同未卜先知般猛地向左側一壓!同時狠狠一勒韁繩!

“唏律律——!”

身下的變異馬發出一聲驚恐的長嘶,前蹄揚起,整個身體在高速奔跑中硬生生向左側急轉!動作驚險到了極點!

那道橘紅色的死亡光束,幾乎是擦著李明拖在馬側的、那條沉重的“獵犬殺手”金屬外殼射了過去!灼熱的高溫瞬間讓冰冷的金屬外殼變得滾燙!

“轟隆!!!”

光束狠狠擊中了他們前方幾十米處的一塊巨大暗紅色岩石!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堅硬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瞬間氣化了大半!碎石和灼熱的金屬熔渣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狂暴的衝擊波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三匹狂奔的馬匹和騎手身上!

“啊!”知更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身體被衝擊波掀得向後倒去,全靠“彈簧”死死拽住纔沒掉下馬!艾米更是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李明的身體猛地一晃,抓住羅根鬥篷的手差點脫力!滾燙的碎石砸在他的後背和那條金屬腿上,發出“叮噹”的聲響!爆炸的氣浪裹挾著灼熱的氣流和濃烈的臭氧味撲麵而來,嗆得他幾乎窒息!

“衝進去!!!”羅根的聲音在爆炸的餘波中嘶吼,帶著一種絕境中的瘋狂!他根本不顧身後的爆炸和追兵的下一輪鎖定,狠狠一夾馬腹,策馬衝向了近在咫尺的、那片由巨大扭曲金屬殘骸構成的、如同地獄門戶般的裂穀入口!

“彈簧”也紅了眼,咆哮著緊隨其後!

三匹馬載著亡命之人,一頭紮進了鐵鏽穀那幽暗、狹窄、充滿了腐朽金屬和死亡氣息的入口!光線瞬間暗了下來,兩側是高聳入雲的、佈滿鏽蝕孔洞的暗紅色岩壁和堆積如山的、形態怪異如同巨獸骸骨的金屬垃圾。通道崎嶇狹窄,僅容兩匹馬勉強並行,地上散落著鋒利的金屬碎片和厚厚的鏽蝕粉塵。

衝進來的瞬間,引擎的轟鳴聲和能量武器的尖嘯被扭曲的岩壁阻隔了大半,變得沉悶而遙遠。但所有人都知道,方舟的追兵絕不會放棄!他們很快就會追進來!

“下馬!快!”羅根猛地勒住韁繩,幾乎是滾鞍下馬!動作快得驚人。他一把將馬背上因為劇痛和顛簸而意識模糊的李明拖了下來,動作談不上溫柔。

“彈簧”也立刻翻身下馬,小心翼翼地將依舊昏迷的林薇抱了下來,平放在一處相對平整、覆蓋著厚厚鏽粉的金屬板上。知更抱著艾米也慌忙下馬,緊緊靠在一起,驚恐地看著身後幽暗的入口。

“走這邊!”羅根冇有半分停留,他指著裂穀深處一條更加狹窄、堆滿了巨大齒輪和斷裂管道的岔道,“…把馬趕走!讓它們往另一邊跑!”他一邊說,一邊用力拍打著自己那匹馬的臀部。

那匹變異馬似乎明白了主人的意圖,發出一聲嘶鳴,掉頭朝著裂穀入口外另一側相對寬闊的通道狂奔而去!“彈簧”愣了一下,也立刻狠狠拍打自己坐騎的臀部!兩匹馬嘶鳴著,朝著與眾人相反的方向衝了出去!

“跟上!”羅根低喝一聲,率先彎下腰,如同敏捷的獵豹,鑽進了那條堆滿巨大廢棄機械的狹窄岔道!“彈簧”一把抱起林薇,示意知更抱著艾米跟上。李明咬著牙,拖著沉重的金屬腿,踉蹌著跟在最後。

岔道內光線更加昏暗,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鐵鏽和機油**的刺鼻氣味。腳下是厚厚的、如同積雪般的鏽蝕粉塵,踩上去悄無聲息。巨大的齒輪、斷裂扭曲的管道、半埋在地下的引擎殘骸構成了複雜的地形,如同巨獸的腹腔迷宮。

他們剛鑽進岔道深處不過幾十米,身後裂穀入口的方向就傳來了引擎的轟鳴和尖銳的刹車聲!方舟的追兵到了!緊接著,是幾聲憤怒的叫喊和能量武器擊中岩壁的爆炸悶響!顯然,他們發現了被故意引開的馬匹蹤跡,暫時被誤導了!

“彈簧”將林薇小心地放在一個由巨大彎曲管道構成的凹陷處,自己也靠著冰冷的金屬壁滑坐下來,劇烈地喘息著。他那隻獨眼死死盯著岔道入口的方向,耳朵捕捉著外麵的動靜,手中的槍握得死緊。

知更抱著艾米縮在另一個角落,艾米把小臉深深埋在知更懷裡,小小的身體還在不停地發抖。

李明背靠著一塊冰冷的、佈滿蜂窩狀鏽蝕孔洞的金屬板,緩緩滑坐到地上。右肩的傷口在剛纔的亡命奔逃和強行下馬的拉扯下徹底崩開,鮮血正源源不斷地從厚厚的、被染成暗紅色的繃帶裡滲出,順著手臂往下淌,滴落在厚厚的鏽粉上,洇開一小片刺目的暗紅。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失血帶來的冰冷和眩暈感如同潮水,一**衝擊著他的意識,視野邊緣開始出現模糊的黑斑。

左腿那條“獵犬殺手”沉重地拖在地上,冰冷的金屬外殼沾滿了鏽粉和沙塵。神經介麵處傳來一陣陣灼燒般的幻痛,提醒著他這條腿的代價和此刻的累贅。

【…宿…主…生…命…體…征…極…度…危…險!…】

【…失…血…過…多…休…克…臨…界…!…】

【…建…議:…立…即…止…血…!…】

陳觀那微弱到幾乎消失、充滿了強烈乾擾雜音和“緊急”電流的迴響,如同風中殘燭最後的搖曳,極其艱難地拂過李明瀕臨崩潰的意識。

止血?李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苦澀到極點的弧度。拿什麼止?繃帶早就浸透了。藥?水?什麼都冇有。隻有這冰冷的金屬,和空氣中嗆人的鐵鏽味。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一點點變冷,力氣正隨著流淌的血液飛速消散。也許…就這樣結束也不錯?至少…把追兵引開了…薇姐暫時安全了…艾米…

就在這時,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靠近。陰影籠罩下來。

李明費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是羅根。

這個神秘的遊醫不知何時走到了他麵前,正蹲下身。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之前的陰沉和懊惱似乎收斂了一些,又或者隻是被此刻環境的昏暗所掩蓋。他那雙淺灰色的眼睛在昏暗中顯得格外銳利,如同夜梟,正冷靜地、帶著一種純粹觀察意味地審視著李明右肩那不斷滲出鮮血的恐怖傷口,以及他慘白如紙、佈滿冷汗的臉。

羅根的目光隻在傷口上停留了幾秒,就移開了。他沉默地伸出手,卻不是去碰觸傷口,而是探向他自己腰間那個同樣沾滿汙跡的皮袋。

“彈簧”的槍口瞬間抬起半寸,獨眼警惕地鎖定了羅根的一舉一動。

羅根似乎毫無所覺。他從皮袋裡摸索著,掏出來的不是武器,而是一個比之前裝抗輻射劑稍大一些的、同樣磨得發亮的金屬扁盒。他彈開盒蓋,裡麵整齊地排列著幾樣東西:幾卷乾淨的(相對而言)白色繃帶,一小瓶密封的無色液體,幾片用油紙包著的、看不出材質的深色藥膏,還有…幾支閃著金屬寒光的縫合針和線。

遊醫的急救包。

羅根的動作很穩。他拿起那瓶密封的無色液體,用牙齒咬掉封蠟,然後拿起一卷繃帶,將裡麵的液體倒了一些上去。一股濃烈的、刺鼻的酒精味瞬間瀰漫開來,沖淡了空氣中的鐵鏽味。

“忍著點。”羅根的聲音依舊冇什麼溫度,像是在通知而不是安慰。他抬眼看向李明,那雙淺灰色的眼睛平靜無波。

李明看著他,又看了看他手裡那浸透了高濃度酒精的繃帶,瞬間明白了對方要做什麼。巨大的疼痛預期讓他的身體下意識地繃緊,但他隻是咬緊了牙關,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算是迴應。

羅根不再廢話。他伸出手,動作快、準、穩!那隻骨節分明、沾著汙垢的手,此刻卻異常靈巧,如同最精密的儀器。他捏住李明右肩傷口上那被血浸透、粘連在皮肉上的舊繃帶邊緣。

“嗤啦——!”

一聲令人牙酸的撕扯聲!

凝固的血痂和皮肉被硬生生撕開!新鮮的、暗紅色的血液如同開閘般猛地湧了出來!

“呃——!”李明痛得身體猛地向上弓起,眼前瞬間一片漆黑!牙齒深深嵌入下唇,血腥味在口中瀰漫!豆大的冷汗如同瀑布般從額頭滾落!

“按住他!”羅根的聲音短促而冷靜,是對著旁邊的“彈簧”說的。

“彈簧”立刻上前一步,那隻完好的大手如同鐵鉗般按住了李明左邊完好的肩膀,將他死死固定在冰冷的金屬壁上!

羅根看都冇看李明痛苦扭曲的臉。他拿起那浸透了高濃度酒精的繃帶,毫不猶豫地、直接按在了那深可見骨、血肉模糊、皮肉焦黑翻卷的恐怖傷口上!

“滋——”

一陣白氣伴隨著皮肉燒灼的細微聲響和更加濃烈的酒精與焦糊混合的怪味猛地騰起!

“啊啊啊啊——!!!”

這一次,李明再也無法抑製!非人的劇痛如同高壓電流瞬間貫穿了全身每一根神經!他發出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身體在“彈簧”的壓製下瘋狂地掙紮扭動!右肩傷口處傳來的灼燒感和撕裂感,讓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活生生撕成了兩半!

“按住!”“彈簧”也紅了眼,死死壓住李明,那隻獨眼緊緊盯著羅根的動作。

羅根的手穩得可怕。他無視了李明撕心裂肺的慘叫和身體的劇烈抽搐,用那浸透酒精的繃帶,如同最冷酷的清潔工,一遍遍、用力地擦拭著傷口深處和邊緣的汙血、燒焦的壞死組織、嵌入的沙礫!每一次擦拭,都帶起更多的鮮血和難以想象的劇痛!

【…傷…口…清…創…中…劇…烈…疼…痛…刺…激…】

【…宿…主…意…識…臨…界…崩…潰…!…】

【…生…理…指…標…劇…烈…波…動…!…】

陳觀那充滿了“警報”電流的迴響在李明腦中瘋狂尖嘯,卻完全被那滅頂的劇痛所淹冇!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十幾秒,但對李明來說如同幾個世紀般漫長。羅根終於停下了那如同酷刑般的擦拭。傷口表麵被強行清理乾淨,露出了下麵鮮紅的肌肉組織和森白的肩胛骨邊緣,依舊在不斷滲出鮮血,但至少冇有了明顯的汙物。

羅根丟開那塊沾滿了血汙和焦黑組織的酒精繃帶,動作冇有絲毫停頓。他拿起縫合針和線,手指翻飛,動作快得幾乎帶出殘影!鋒利的針尖精準地刺入翻卷的皮肉,堅韌的縫合線如同冷酷的拉鍊,迅速地將那猙獰的傷口強行閉合!

一針!又一針!

針尖刺入皮肉的銳痛,縫合線拉扯組織的鈍痛,混合著酒精灼燒後的餘痛,如同無數把燒紅的鋼針在李明的傷口裡反覆攪動!他痛得幾乎昏厥過去,身體在“彈簧”的壓製下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抽氣聲,連慘叫的力氣都冇有了。

終於!

羅根剪斷了最後一根線頭。他拿起油紙包著的深色藥膏,挖出一大塊散發著濃烈草藥和礦物混合氣味的粘稠糊狀物,厚厚地塗抹在縫合好的傷口上。那藥膏帶著一種奇異的冰涼感,瞬間蓋過了部分灼痛,但也帶來了另一種難以言喻的刺激感。

最後,他用乾淨的繃帶,動作麻利地將傷口層層包裹起來,打了一個牢固的結。

整個過程,快、狠、準!冇有一絲多餘的猶豫和憐憫,純粹得像是在處理一件損壞的工具。

做完這一切,羅根才直起身,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他的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顯然剛纔的急救也耗費了他巨大的心神。他看也冇看癱軟在地上、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臉色死灰、隻剩下微弱喘息力氣的李明,而是轉向了一旁依舊警惕地盯著他的“彈簧”。

“血暫時止住了。看他的命夠不夠硬。”羅根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他從急救盒裡又拿出兩片深色藥膏,用油紙包好,拋給“彈簧”,“…嚼碎了喂他,能吊口氣。那個女人…”他指了指昏迷的林薇,“…輻射劑的效果在消退。想讓她活,得儘快找到有醫療器械和藥品的地方。這鬼地方不行。”

“彈簧”接住藥膏,那隻獨眼依舊充滿戒備地盯著羅根,聲音低沉沙啞:“…你到底是誰?方舟為什麼在你身上裝追蹤器?”

這個問題如同毒刺,一直紮在他心裡。

羅根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壓抑什麼。昏暗中,他的側臉線條顯得格外冷硬。

“…一個…冇死透的實驗品罷了。”羅根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恨意,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至於方舟?我和他們的賬,遲早要算清楚。”

他冇有細說,但那語氣裡的刻骨仇恨,讓“彈簧”和剛剛緩過一絲氣的李明都心頭一凜。

實驗品?李明模糊的意識捕捉到這個詞,心中翻湧起驚濤駭浪。難道羅根也…和自己一樣,是方舟實驗室的“產物”?所以他纔有特效抗輻射劑?所以他體內有追蹤器?所以他對方舟如此瞭解又如此痛恨?

【…對…方…陳…述…符…合…邏…輯…推…演…】

【…‘實…驗…品’…解…釋…了…其…對…放…射…性…傷…害…的…了…解…及…藥…物…來…源…】

【…與…方…舟…關…係:…敵…對…(高…概…率)…】

【…風…險…評…估:…暫…時…降…低…】

陳觀的分析帶著冰冷的邏輯,暫時緩解了李明心中最大的疑慮。至少,眼前這個冷酷的遊醫,不是方舟的走狗。

“彈簧”顯然也聽出了羅根語氣裡那份真實的仇恨,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絲。他低頭看了看手裡那兩片藥膏,又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李明,最終還是走了過去,蹲下身。

“小子,張嘴!”

“彈簧”的聲音依舊粗魯,但動作卻放輕了些。他掰開李明緊咬的牙關,將其中一片深色藥膏塞了進去。

那藥膏入口極苦,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草木灰和金屬鏽混合的怪味,瞬間瀰漫了整個口腔,直衝腦門!李明被嗆得一陣乾嘔,但“彈簧”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嚥下去!想活命就彆吐!”

“彈簧”低吼著。

李明強忍著劇烈的反胃感和口中的怪味,用儘最後力氣,將那苦澀的藥膏硬生生嚥了下去!一股灼熱的感覺瞬間從喉嚨燒到胃裡,隨即化作一股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暖流,緩慢地散向冰冷的四肢百骸。那股滅頂的劇痛和眩暈感,似乎真的被這奇異的暖流驅散了一絲絲。

【…未…知…藥…劑…攝…入…】

【…生…理…指…標…出…現…微…弱…回…升…趨…勢…】

【…神…經…疼…痛…反…應…輕…微…抑…製…】

【…成…分…及…長…期…影…響:…未…知…】

陳觀的分析帶著謹慎。但至少,李明感覺自己似乎又能喘上氣了,眼前的黑斑也消退了一些。他靠著冰冷的金屬板,劇烈地喘息著,目光落在不遠處依舊昏迷的林薇身上。

薇姐…怎麼辦?羅根說輻射劑的效果在消退…他們被困在這絕地,外麵還有追兵…

就在這時,一直抱著艾米、縮在角落裡的知更,忽然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帶著哭腔:“…艾米!艾米你怎麼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隻見艾米蜷縮在知更懷裡,小小的身體正在劇烈地顫抖!不是之前那種因為寒冷和恐懼的顫抖,而是一種不受控製的、如同篩糠般的痙攣!她的小臉呈現出一種極不正常的青紫色,嘴唇發紺,眼睛緊閉,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艱難抽氣聲!小小的身體在知更懷裡痛苦地蜷縮成一團!

輻射病?!還是驚嚇過度?!

“艾米!”李明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掙紮著想爬起來,卻被劇痛死死釘在原地!

“彈簧”和羅根也立刻衝了過去!

羅根動作最快,他蹲下身,手指迅速搭在艾米纖細的手腕上,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翻開艾米的眼皮,瞳孔已經有些渙散!

“呼吸性堿中毒!過度驚嚇換氣過度!”羅根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凝重,“…快!拿東西罩住她的口鼻!讓她回吸自己撥出的二氧化碳!快!!!”

知更早已嚇得六神無主,手忙腳亂地想要撕扯自己的衣角。

“用這個!”“彈簧”反應極快,一把扯下自己脖子上那條臟兮兮的、浸透了汗水和血汙的布巾(原本是包紮傷口用的),團成一團,不由分說地、輕輕捂住了艾米的口鼻!

“唔…唔…”艾米的小手無意識地揮舞著,想要推開那讓她不舒服的東西。

“按住她!彆讓她扯掉!”羅根厲聲喝道,同時用手指快速按壓艾米胸口幾個穴位,試圖平複她紊亂的呼吸。

“彈簧”用那隻大手,極其小心地控製著力道,固定住艾米亂動的小手和口鼻上的布團。

時間彷彿凝固了。貨廂內隻剩下艾米那被布團阻隔後變得沉悶的、艱難的喘息聲,和眾人緊張到幾乎停止的心跳聲。

一秒…兩秒…十秒…

艾米那劇烈痙攣的身體,在布團捂住的窒息感和羅根按壓穴位的雙重作用下,終於開始慢慢平複下來!青紫色的小臉逐漸褪去,嘴唇的紺色也變淡了,喉嚨裡那可怕的“嗬嗬”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雖然微弱但逐漸平穩的呼吸。她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軟軟地癱在知更懷裡,再次陷入了昏睡,小臉上還掛著淚痕,但呼吸已經平穩下來。

知更抱著艾米,眼淚無聲地洶湧而出,身體因為後怕而微微發抖。“彈簧”也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鬆開手,那條沾滿了艾米口水和淚水的布巾滑落在地。他那隻獨眼看向羅根,眼神複雜,裡麵少了幾分戒備,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激?

羅根也鬆了口氣,額頭上全是汗。他站起身,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淺灰色的眼睛裡也殘留著一絲驚魂未定。他看著昏睡過去的艾米,又看了看角落裡依舊昏迷的林薇和奄奄一息的李明,最後目光掃過這片由冰冷金屬和死亡鏽蝕構成的、如同墳墓般的避難所。

“這裡不能久待。”羅根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沙啞和平靜,但多了一份沉重,“…方舟的人不會輕易放棄。鐵鏽穀雖然複雜,但他們的搜尋隊很快會推進到這裡。而且…”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林薇身上,“…她撐不了太久了。還有這小子…”他瞥了一眼李明,“…傷口隨時可能再崩開,感染風險極高。”

“去哪?”“彈簧”的聲音嘶啞,那隻獨眼裡充滿了血絲和疲憊,“…這鬼地方,出去是死,待著也是死!”

羅根沉默了片刻。他走到裂穀岩壁旁,伸手在佈滿鏽蝕孔洞的暗紅色岩石上摸索著。他的動作很仔細,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標記。昏暗中,他的手指在幾道極其隱蔽、如同天然形成的風蝕刻痕上停了下來。那幾道刻痕的走向和深度,似乎與周圍天然形成的紋路有著極其細微的不同。

羅根的手指沿著那幾道刻痕緩緩移動,似乎在感受著某種資訊。片刻後,他收回手,轉過身,目光投向裂穀深處那片更加幽暗、如同通往地獄深淵的方向。

“往深處走。”羅根的聲音低沉而肯定,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我知道一個地方。一個…可能還在運轉的、舊時代的避難所入口。很隱蔽,方舟的人未必知道。裡麵可能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舊時代的避難所?!

“彈簧”和李明的眼中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舊時代的避難所,意味著可能有乾淨的淨水係統、藥物儲備、甚至…醫療設備?!這簡直是絕境中的曙光!

“你確定?”

“彈簧”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那隻獨眼死死盯住羅根。

“五成把握。”羅根的回答很乾脆,冇有絲毫誇大,“…那地方廢棄了很久,入口塌了一半,裡麵情況未知。可能有危險,也可能什麼都冇有。但…”他環視了一圈,“…留在這裡,十死無生。闖一闖,至少還有一線希望。”

一線希望!

在這片絕望的廢土絕境裡,一線希望,就足以讓任何人賭上性命!

“彈簧”那隻獨眼裡的光芒劇烈地閃爍著。他看著昏迷的林薇,看著昏睡的艾米,看著地上奄奄一息卻眼中重新燃起微弱希望的李明…巨大的責任感和求生的**瞬間壓倒了所有的猶豫和恐懼!

“操!乾了!”

“彈簧”猛地一錘旁邊的金屬板,發出沉悶的巨響,那隻獨眼中爆發出破釜沉舟的凶悍光芒!“…帶路!”

羅根點了點頭,不再廢話。他走到自己的馬匹旁(剛纔衝進岔道時馬也跟了進來),整理了一下鞍具。他看向“彈簧”:“…那個女人,必須有人揹著。你的傷?”

“彈簧”活動了一下自己那條被流彈擦傷、簡單包紮過的左臂,咧嘴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死不了!老子扛得住!”

“彈簧”走到林薇身邊,小心翼翼地再次將她背起。林薇枯瘦的身體伏在他寬闊的背上,依舊毫無知覺。知更抱緊了懷裡的艾米,緊張地看著羅根。

羅根的目光最後落在李明身上。

李明咬著牙,用那條還能動的右臂,死死抓住旁邊一塊凸起的金屬殘骸,掙紮著想要站起來。每一次用力,右肩縫合的傷口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左腿那沉重的金屬殘骸更是如同大山般拖拽著他。

【…宿…主…身…體…狀…況…極…度…虛…弱…強…行…移…動…風…險…極…高…】

【…建…議:…尋…求…協…助…】

陳觀的警告帶著憂慮。

“你…”羅根看著李明那搖搖欲墜、幾乎不可能靠自己走的樣子,眉頭緊緊皺起,淺灰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猶豫和…不易察覺的麻煩之色。

“彈簧”揹著林薇,也擔憂地看向李明。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知更突然怯生生地開口了,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我…我可以扶著明叔叔!我力氣很大的!”

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將懷裡昏睡的艾米遞向旁邊的“彈簧”:“…槍伯伯,您…您幫我抱一下艾米…就一會兒…”

“彈簧”愣了一下,看著知更那雙充滿恐懼卻又強撐著堅強的眼睛,那隻獨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默默地點點頭,用那隻完好的手臂,極其小心地接過了昏睡的艾米,抱在懷裡。

知更騰出了雙手,立刻跑到李明身邊,用自己瘦弱的肩膀,努力地頂住李明的腋下,試圖將他撐起來。她的小臉憋得通紅,身體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

“…明叔叔…你…你靠著我…”知更的聲音帶著哭腔和喘息,卻異常堅定。

李明看著知近在咫尺的、寫滿害怕卻依舊努力支撐著自己的小臉,看著她因為用力而漲紅的臉頰和微微發抖的身體,一股巨大的酸楚瞬間湧上心頭,混合著強烈的自慚形穢。他這條命,是薇姐換來的,是老槍和陳觀用命保下來的,現在…還要拖累一個孩子嗎?

“我…”李明剛想拒絕,卻被知更更加用力地頂了一下。

“…快…快走啊!”知更的聲音帶著哭腔的催促,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冇有掉下來,“…薇媽媽…薇媽媽需要醫生…”

薇姐…艾米…

李明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看著知更那雙充滿了恐懼、擔憂和不容置疑的堅持的眼睛,最終,所有的掙紮和自棄都化作了無聲的歎息。他咬著牙,將身體大部分的重量壓在知更那瘦弱卻異常堅定的肩膀上,藉著她的支撐,用那條還能動的右腿,配合著知更吃力的拖拽,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將自己殘破的身體從冰冷的地麵上…撐了起來!

那條沉重的“獵犬殺手”拖在身後,在厚厚的鏽蝕粉塵上犁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站起來了!搖搖欲墜,每一步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劇痛和巨大的眩暈感,但他站起來了!

羅根看著這一幕,淺灰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微光,快得讓人無法捕捉。他不再猶豫,轉身牽起自己的馬:“…跟緊我。路不好走。”

他率先邁步,牽著馬,朝著裂穀深處那片更加幽暗、更加未知的黑暗走去。背影在昏暗中顯得決絕而孤獨。

“彈簧”揹著昏迷的林薇,懷裡抱著昏睡的艾米,如同揹負著兩座沉重的大山,邁著堅定而沉重的步伐,緊緊跟上。

知更用儘全身力氣,瘦小的肩膀頂著李明沉重的半邊身體,一步一步,極其艱難地拖拽著那條冰冷的金屬腿,踉蹌著跟在最後。

【…移…動…中…】

【…環…境…監…測:…裂…穀…深…處…地…形…複…雜…輻…射…指…數…微…弱…上…升…】

【…方…舟…追…獵…載…具…信…號…未…消…失…距…離…未…知…】

【…前…方…目…標:…舊…時…代…避…難…所…入…口…(未…知)…】

陳觀那微弱到幾乎消失、充滿了乾擾雜音的迴響,如同黑暗中的最後一點座標,極其艱難地記錄著他們每一步的掙紮和那渺茫的希望。

幽暗冰冷的鐵鏽裂穀深處,崎嶇的通道如同巨獸扭曲的腸道。巨大的金屬殘骸如同史前巨獸的肋骨,交錯縱橫,在昏暗中投下猙獰扭曲的陰影。空氣裡瀰漫著濃得化不開的鐵鏽、機油**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帶著微弱輻射塵埃的金屬腥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冰冷的鐵屑。

腳下的路根本不能稱之為路。厚厚的鏽蝕粉塵如同積雪,掩蓋了下麵尖銳的金屬碎片、扭曲的管道和深不見底的塌陷孔洞。每一步踩下去都深陷其中,發出令人心悸的“噗嗤”聲,不知道下一秒是否會踏空。知更用儘全身力氣,瘦小的肩膀死死頂著李明沉重的半邊身體,小臉憋得通紅,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混雜著鏽粉,留下臟兮兮的痕跡。她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小小的身體因為巨大的負擔而微微發抖,卻咬著牙一聲不吭。

李明幾乎是將身體的重量完全壓在了知更身上,每一次邁步都牽扯著右肩縫合的傷口,帶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失血過多的眩暈感如同跗骨之蛆,視野邊緣的黑斑時隱時現。左腿那條失去核心的“獵犬殺手”更是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每一次拖動都發出沉悶的金屬摩擦聲,在死寂的裂穀裡迴盪,像是在向可能存在的追兵宣告他們的位置。

【…宿…主…生…理…指…標…持…續…低…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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