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狗河雌ffil紙絲 027
第六集，明早見
省體育中心巨大的白色頂棚在清晨的薄霧中投下銳利的陰影，尚未被烈日烘烤的草皮彌漫著濕漉漉的青澀氣息。
訓練營的隊員們三三兩兩走進場地，交談聲帶著晨起的慵懶。
鏡頭轉到唐浩宇的時候，OP也正好落下了尾音。
此時，唐浩宇站在場邊，目光習慣性地掃視著空曠的球場，最終精準地落在一個正在遠端球門區獨自拉伸的身影上。
陸淵。
鏡頭拉近，聚焦唐浩宇的視角。
陸淵的運動服後背，已然洇濕一大片深色汗漬，緊貼在肩胛骨的輪廓上。
發梢濕漉漉地貼在帥氣的臉上，下頜線殘留著清晰的水痕。
他正專注地活動著腳踝，每一次轉動都帶著一種刻意的緩慢，彷彿在對抗著某種深層的疲憊。
拉伸動作流暢，卻透著一股不易察覺的緊繃感。
這不是第一次了。
自從那場與天海青訓隊蕩氣回腸的平局後，連續幾天，唐浩宇踏入訓練場時，陸淵總是以這樣的狀態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那場比賽中陸淵最後罰任意球前的模樣，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唐浩宇的腦海裡。
布滿血絲的雙眼、幾乎被汗水浸透到沉重的身軀、以及那孤注一擲卻又帶著死寂般平靜的眼神，每當想起都會讓唐浩宇渾身發寒。
比賽結束後，隊友們都在談論那腳絕平的任意球如何神乎其技，談論周燃的可怕壓製力，談論杜海的鐵閘防守，當然也有人談論他的速度。
但唐浩宇的思緒，卻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回罰球前那一刻。
他總是想起支撐著膝蓋的陸淵和他身上那無形的、彷彿隨時會崩斷的弦。
他忘不了那雙眼睛裡的東西，那不是單純的疲憊，更像是一種燃燒殆儘前的最後餘燼，一種對“存在”本身的孤注一擲。
而這幾天的觀察，唐浩宇更加確認了這份沉重。
陸淵提前到來時留下的汗漬，訓練中格外專注以至於顯得有些沉默的神情，都讓唐浩宇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那不是周燃那種外在的、令人窒息的強大氣場，而是陸淵自身背負的某種東西，沉甸甸的，無聲無息，卻讓靠近的人都能隱約感受到分量。
但唐浩宇無法理解這種重量。
而陸淵的狀態也讓唐浩宇不禁捫心自問。
那我呢？我又是為了什麼在奔跑？
想到自己父母對踢球的不讚成，唐浩宇整個人都頹喪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唐浩宇的耳邊響起。
鏡頭上移，隻見陸淵和杜海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
“唐浩宇？”陸淵主動開口，語氣平和，“一個人坐這兒？不去吃飯？”
唐浩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嗯……不太餓，歇會兒。”
雖然他這麼說，但在杜海的盛情邀請下，唐浩宇還是糊裡糊塗的跟著二人來到了杜海家的小餐館。
巷子裡餐館小攤遠不如唐浩宇平時吃的地方乾淨、整潔，但這裡有著那些地方都絕對不存在的人情味。
在杜海的熱情招呼下，唐浩宇第一次和彆人暢快的聊起足球。
也是第一次，有人那麼認可他在場上的速度。
不過這一切的美好，都被他父親的電話打斷了。
扣下電話後，一旁的杜海心直口快地問了一句。
“家裡查崗？”
唐浩宇含糊地“嗯”了一聲，沒有多解釋。
陸淵適時地轉移了話題：“對了海哥，明早還是老時間？沿海公園門口？”
唐浩宇聞言，心裡立時就映證了這兩天他對陸淵的觀察。
於是唐浩宇立刻來了興趣，開始追問起來。
在聽說陸淵和杜海每天早上都會加練的時候，三人明顯都來了興致。
此時，畫麵適時拉遠，三個孩子坐在方桌旁熱烈的聊了起來。
期間，唐浩宇再次接到電話，但他依舊沒有接。
最後分彆時，三人約好了明天開始一起加練。
臨走前，唐浩宇猶豫了一下，他本來想對二人說謝謝，但卻又不知謝從何來，於是擠出了五個字。
“明天……彆遲到。”
路燈下，陸淵清俊的側臉透著堅定。
“放心，不會。”他語氣平靜而篤定，“明早見。”
“明早見！”
畫麵轉黑，直到一扇大門開啟。
玄關的水晶吊燈將冰冷的光線均勻地灑下，唐浩宇剛把沾著草屑的球鞋悄悄塞進鞋櫃最底層，身後就響起了腳步聲。
“回來了？”
父親唐振東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客廳空曠的沉悶感。他穿著熨帖的居家服，站在書房門口，手裡捏著一個平板，螢幕還亮著，映著他沒什麼表情的臉。
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唐浩宇還泛著運動紅暈的臉頰和微濕的鬢角。
“嗯。”唐浩宇含糊地應了一聲，低頭換拖鞋，試圖避開那道審視。
“手機呢？為什麼不接電話？”唐振東的聲音平穩，但每個字都像精確計算過力度，敲打在寂靜裡。
他向前走了兩步，停在客廳中央，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幾乎將唐浩宇籠罩。
空氣瞬間繃緊。唐浩宇喉嚨有些發乾，他能聞到空氣中殘留的、不屬於家裡的飯菜煙火氣，心跳微微加速。
“手機……沒電了。”他找了個最常用的藉口，聲音比平時低了半分。
“沒電？”唐振東輕輕重複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不容置疑的質疑，“訓練營沒有充電的地方？還是說，你去了什麼訊號不好的地方？”
就在這時，母親林薇從餐廳走了出來。她保養得宜的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溫和，手裡端著一杯水，彷彿剛結束什麼優雅的活動。
“好了好了，振東，孩子剛回來，先讓他喘口氣。也許是訓練太投入，忘了看手機呢？”她微笑著走近，將水杯遞給唐振東，又看向唐浩宇，“浩浩，累了吧？先去洗洗手，準備吃飯了。”
這看似解圍的話，卻像一層柔軟的紗布，暫時蓋住了尖銳的棱角，卻並未移開那無形的壓力。唐浩宇剛鬆了口氣，準備借機溜去洗手間。
林薇話鋒一轉，聲音依舊柔和，眼神卻認真起來：“不過，浩浩，你爸爸擔心也是有道理的。聯係不上你，他工作電話都推了兩個。下次記得，訓練結束第一時間給家裡報個平安，或者充好電。還有，”
她目光落在唐浩宇的書包上，那裡麵還鼓鼓囊囊塞著訓練服，“這幾天訓練營結束都挺晚，但功課也不能落下太多。上次期中成績單，王老師可專門跟我提過你物理那幾道大題……”
她沒有明說“足球影響了學習”，但那“訓練結束晚”和“期中成績單”的提醒，像兩根無形的線，精準地牽製住了唐浩宇剛剛鬆懈的神經。
溫和的語氣包裹著不容忽視的質詢，與父親直接的逼問形成了無聲的合圍。
唐浩宇站在那裡，玄關的冷光打在他身上。
父親的沉默如同無聲的巨石，母親溫柔的注視則像細細密密的網。那個充滿了速度、汗水、傳球與呐喊的綠茵世界，彷彿被隔絕在這片冰冷、規整、要求一絲不苟的空間之外。
他喉嚨動了動，最終隻是低低應了一聲：
“知道了，媽。”
然後，他幾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了洗手間，將父母那混合著關切、掌控與失望的目光，暫時關在了門外。
唐浩宇躺在床上，黑暗中瞪著眼，天花板上的紋路模糊不清。父親那句“彆耽誤正事”和母親關於期中成績的提醒，還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但指腹劃過手機螢幕，看到陸淵傍晚發來的那個加練集合地點定位時，一種奇異的躁動便壓過了那份沉重。
他設定好淩晨四點半的震動鬨鈴，將手機塞進枕頭底下，像藏起一個秘密的憑證。
第二天清晨，震動剛在枕下嗡鳴，唐浩宇立刻掐滅，動作輕得像貓。窗簾縫隙透進城市尚未蘇醒的灰藍。
他屏住呼吸，聽著隔壁主臥一片寂靜，才迅速起身，抓起早已準備好的揹包和運動鞋，光腳溜出房間。
客廳裡一片死寂，隻有落地鐘秒針規律地走動。
他小心翼翼擰開大門，閃身出去，再極輕地將門帶上。冰冷的金屬門把手觸感清晰。樓道裡感應燈沒亮，他摸黑走下樓梯，直到推開單元門，淩晨特有的清冽空氣裹挾著露水的涼意撲麵而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胸腔裡那股憋悶瞬間被衝刷乾淨，隻剩下一種近乎叛逆的暢快。路燈昏黃的光暈在濕漉漉的水泥路上拉長他的影子。他招手攔下一輛路過的計程車。
“沿海公園東門。”他壓低聲音對司機說。
車子啟動，融入空曠街道的稀疏車流。
唐浩宇靠在後座，側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24小時便利店的冷白光，清掃車緩緩挪動的笨重身影，晨跑者撥出的白氣在路燈下短暫顯現又消失。
城市的輪廓在灰濛濛的天色裡逐漸清晰。
這是他第一次在這個時間點獨自出門，而且目的地不是為了補習班或學校，而是為了踢球。
一種脫離軌道的自由感在血管裡無聲流淌。
車子按照他的吩咐，停在了沿海公園大門隔了一條路的路邊。
唐浩宇掃碼付錢，推開車門。
海風立刻灌了進來，帶著濃重的鹹腥和一絲涼意。路燈的光暈下，公園入口一片寂靜，隻有海浪拍岸的嘩嘩聲從不遠處傳來。
“早。”唐浩宇的聲音不大，在寂靜的清晨顯得很清晰。
“嗯，夠準時。”陸淵直起身，活動了下腳踝，“杜海那家夥，估計還在跟床板較勁。”
畫麵一轉，，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粗重的喘息由遠及近。
“我操……老陸……你這是要……我老命啊……才睡幾小時……”杜海衝到兩人麵前。
“自己定的鬨鐘，賴誰？”陸淵瞥了他一眼，語氣平淡，“拉伸，準備開跑。五公裡勻速，然後十米起跑衝刺五組，間隔一分鐘。”
“又……又來？！”杜海哀嚎一聲，但還是認命地開始壓腿。
唐浩宇看著身邊的兩個同伴，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隨後鏡頭上移，拉遠，太陽的微光緩緩出現在海平麵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