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官渡之戰開始 第12章 淳於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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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城最近的氣氛,有些壓抑的可怕。
從陽武大營率先遁回來的一眾人,已經帶來了一個不敢聲張的訊息。
與此同時,鄴城內一處華宅內,愁雲慘淡。
這是淳於瓊的宅邸。
昔日的西園八校之一,袁紹的老兄弟,心腹愛將,如今成為了頭等罪犯,府中上下,如臨末日。
淳於瓊之子,淳於導,一臉愁容的在院子裡來回踱步,其母也在一旁垂淚不已。
“父親……父親為何如此糊塗,竟出寨浪戰!”
淳於導捶胸頓足,“如今烏巢失守,糧草被焚,十萬大軍因之潰敗,此等罪過,便是父親與主公有舊,隻怕也……也難逃一死啊!”
其母也慼慼然,“你父向來穩重,否則也不會被安排如此重任,誰知道在這種關頭,竟然犯下如此罪過……”
淳於導臉上陰晴不定。
他母親說的是事實,身為淳於瓊之子,他對親爹自然瞭解。
老爹的軍事才能,算不上出眾,但性格保守,不貪功,不冒進,最是尋求穩妥。
否則守備烏巢,又如何能輪得到自家大人?
如此以來:為何出寨浪戰?
這是一個非常離譜的問題。
淳於導本能的覺得其中還有許多原委,但他一個鄴城中的小官,根本就無從得知具體發生了什麼。
隻能憤憤的生悶氣。
府上的一位心腹忽然道:“郎君,仆以為應該先找長公子袁譚,或許能有一二轉機。”
“袁顯思?”
淳於導猛地回頭。
“正是。長公子是最後抵達烏巢之人,也是他擊退曹操,收攏了將軍的部曲,況且,長公子在軍中,對將軍仍以禮相待,並未苛責……”
淳於導猶豫起來。
他腦海裡一下思緒翻飛,腳步也慢了下來。
院落裡的冷風一吹,淳於導暗暗想起自家和袁譚的‘過往’來。
按理說,袁紹和淳於瓊乃是上一輩的‘至愛親朋’,他們下一代的關係應該不差。
但袁譚從小生的威猛,又仗著袁紹之子的身份,素來霸道,經常以拳腳欺負同齡人。
不用想就知道,袁譚和淳於導的關係……
更有一根深刺,紮在心頭——他還有一個年小五歲的妹妹,名喚淳於綰,生的貌美,最是可人。
那袁譚不知何時起了心思,竟曾向父親提過求娶之意。
是淳於導百般不願,深知袁譚性情暴戾,絕非良配,在父親麵前極力勸阻,又暗中運作,才匆匆將妹妹許給了他人。
誰知天意弄人,妹妹出嫁隊伍剛出鄴城,那未婚夫婿竟在隨家族遊獵時墜馬身亡!
淳於綰尚未過門便成了“未亡人”,隻能返回家中,終日鬱鬱,幾乎不出閨門。
此事太過巧合,鄴城中難免有風言風語。
雖無證據,但淳於導內心早已認定是袁譚所為!
這算不算是仇人?
如今,竟然要求到袁譚頭上?
“找袁譚?他不想著法兒害我們便是好的了!”
淳於導頹然坐倒在石凳上。
他從小跟著淳於瓊長在洛陽,戰爭,政治,陰謀見多了,他太清楚自家父親此番的結果了。
官渡慘敗,必須有人承擔責任來平息眾怒、穩定局麵。
他父親身為烏巢主將,失守重地,焚燬糧草,導致大軍崩潰,這個“罪魁禍首”的角色,幾乎是註定的。
除非……除非能掀起更大的波瀾,將水徹底攪渾,把更高層級的人物拖下水,纔有可能讓父親有一線生機。但那樣做,鄴城之中,誰會願意?
就在他絕望之際,心腹再次開口:
“郎君,正因如此,我們才更要主動去找長公子!不是拜訪,而是請求!”
“請求?”淳於導猛地抬頭,眼中佈滿血絲,“我們家還有什麼能入他眼的?”
心腹的目光,緩緩轉向內宅方向。
淳於導如遭雷擊,霍然起身:“你瘋了!我豈能賣妹求生?”
“郎君!非是賣妹,而是……而是不得已。”
“如今鄴城上下,誰不知我淳於家與長公子有舊怨?正因如此,我們若將小姐送去,才顯得我們走投無路,誠意十足!我們要的不是他口頭承諾,而是要通過小姐,見到將軍,親口問明當日烏巢詳情!”
“隻有拿到第一手的訊息,知道將軍為何出戰,我們才能判斷局勢,才能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否則,我們在這裡如同瞎子、聾子,隻能任人宰割!”
他見淳於導神色劇烈掙紮,硬聲道。
“況且,將小姐送至長公子營中,在外人看來,便是我淳於家已與長公子綁定,那些想藉此案徹底打倒將軍、甚至牽連長公子的人,動手時也會多一分顧忌,我們彆無他選啊,郎君!”
淳於導臉色慘白,身體微微顫抖。
他完全明白門客的意思,這手段卑劣而危險,但……似乎真的是眼前唯一的生路了。
他想到了父親可能被匆忙定罪處斬,想到了家族隨之而來的覆滅……
最終,對家族存亡的恐懼壓倒了一切,包括他對妹妹的愧疚。
他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去……去請阿妹。”
……
淳於綰並未入睡,隻披著一件素色的舊氅,獨自坐在廊下,望著院中枯敗的草木發呆。
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勾勒出柔美卻慘白的輪廓。
她聽到腳步聲,緩緩轉過頭,見是兄長,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訝異。
“兄長。”
淳於導看著妹妹這副模樣,心如刀絞,準備好的說辭,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妹妹麵前,這個動作驚得淳於綰微微一顫。
“阿綰,兄長冇用,父親他……我們淳於家,怕是……”
淳於導語無倫次,涕淚橫流,“如今……如今或許一條路,或許能救父親,能保住這個家,可……可兄長實在無顏開口啊!”
淳於綰看著跪地痛哭的兄長,聰慧如她,已然猜到了什麼。
她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
那雙總是含著水光的眸子裡,瞬間湧上了悲涼,但她冇有哭,隻是長長的睫毛像受驚的蝶翼般顫抖著。
沉默良久,她才睜開眼,目光空洞地望著虛無的前方,聲音輕得彷彿要碎在風裡:“兄長……是要我去見……袁譚,是嗎?”
淳於導以頭搶地,泣不成聲:“兄長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這是唯一能探聽父親訊息、或許能求得一線生機的方法了……兄長知道這是把你往火坑裡推……”
淳於綰聽著兄長的哭訴,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認命般的淒楚。
“兄長不必如此。”她的聲音很輕,“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我……願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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