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從胡椒到蒸汽機的大唐傳奇 > 第105章 閉門思過的落寞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從胡椒到蒸汽機的大唐傳奇 第105章 閉門思過的落寞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東宮的朱漆大門已經緊閉了半月有餘,厚重的門板上,銅製的門環被歲月侵蝕得泛起青綠色的銅鏽,在秋日的冷雨中更顯斑駁。門環下方,是深深淺淺的凹痕,那是多年來宦官們叩門留下的印記,如今卻蒙著一層灰塵,透著幾分蕭索。

觀文殿內,李承乾坐在窗前的紫檀木椅上,手裡捏著一卷《農桑輯要》。書頁邊緣已經被他摩挲得有些捲曲,上麵的字跡是他一筆一劃抄錄的,墨色濃淡不均,顯然抄寫時心不在焉。窗外,幾株高大的梧桐樹伸展著枝丫,金黃的葉子像一隻隻蝴蝶,在秋風中打著旋兒飄落,鋪滿了殿前的石板路,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輕響,像誰在耳邊低聲啜泣,攪得人心煩意亂。

「殿下,該進藥了。」內侍王德捧著一個青瓷藥碗,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碗沿冒著淡淡的熱氣,一股苦澀的甘草味混雜著藥香在殿內彌漫開來。他看著李承乾蒼白的側臉,下頜處冒出了淡淡的青色胡茬,顯然是好些日子沒用心打理了。自從被陛下罰抄農書,又禁足東宮後,這位太子殿下就像變了個人,往日的神采飛揚消失得無影無蹤,眼裡的光像是被秋雨澆滅的炭火,隻剩下灰濛濛的灰燼,連說話都帶著氣無力。

李承乾沒有回頭,目光依舊癡癡地盯著窗外飄落的落葉,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擱著吧。」他的手指在書頁上無意識地劃過,指尖觸到「深耕易耨」四個字時,像被燙到一般猛地縮回。腦海中突然閃過那日在禁苑的場景——李傑站在鬱鬱蔥蔥的胡椒藤前,神采飛揚地向百官講解著水培技術,陽光灑在他身上,彷彿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而自己,隻能站在一旁,看著父皇對他讚不絕口,看著百官對他露出敬佩的目光,心裡像被無數根針紮著,密密麻麻地疼。

王德將藥碗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碗底與桌麵碰撞發出輕微的聲響。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低聲道:「殿下,剛才小的路過侍衛房,聽聞司農寺那邊……新製的貞觀犁在關中試種,效果極好,農戶們都說,用這犁耕地,既省力又高效,一畝地能比往常多翻出三成的土呢……」

「住口!」李承乾猛地轉過身,手臂一掃,案上的硯台「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黑色的墨汁濺在他明黃色的錦緞袍角上,暈開一片醜陋的黑斑,像一塊洗不掉的汙漬。他胸口劇烈起伏,呼吸粗重,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誰讓你說這些的?一個小小的農官,僥幸做出些微末成就,值得你們天天掛在嘴邊嗎?他那點本事,在本王眼裡,不值一提!」

王德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緊緊抵著冰涼的地磚,聲音帶著哭腔:「奴婢該死!奴婢再也不敢了!」他的身體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後背的冷汗浸濕了貼身的衣物。他知道太子心裡的憋屈,自從李傑升任司農寺少卿後,東宮的氣氛就一天比一天壓抑,連伺候的宮人都得提著十二分小心,生怕哪句話說錯,就觸了太子的黴頭。

李承乾喘著粗氣,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王德,心裡的怒火像被潑了一盆冷水,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深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他慢慢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被墨汁弄臟的袍角,那明黃的顏色曾是身份與榮耀的象征,如今卻像個天大的笑話。他想起父皇在太極殿上看他的眼神,那裡麵的失望像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他的心,比任何斥責都讓他害怕;想起朝會上,百官看向李傑時那敬畏的目光,那目光本該是屬於他這個太子的;想起昨日香露坊的人偷偷送來的訊息,說武才人最近頻繁出入父皇的書房,常常向陛下打聽農技推廣的進展——所有人都在往前走,都在為大唐的未來忙碌著,隻有他,像個囚徒一樣被困在這座華麗的牢籠裡,日複一日地抄寫那些枯燥乏味的農書。

「起來吧。」李承乾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不是你的錯,起來吧。」

王德戰戰兢兢地起身,拿起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案上的墨漬,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他偷偷抬眼,看見太子殿下又望向窗外,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眼角似乎有晶瑩的光閃過。

幾日後的一個午後,陽光難得地透過雲層,灑在東宮的庭院裡,給冰冷的石板路鍍上了一層暖意。李承乾終於抄完了第一遍《農桑輯要》,他看著案上堆疊整齊的書卷,厚厚的一摞,像一座小山。每一頁上的墨跡都透過紙背,在宣紙上留下深深的印痕,那是他無數個日夜的心血,也像他心裡那些無法言說的委屈和不甘。

王德端著一碗剛沏好的茶走進來,見此情景,小心翼翼地提議:「殿下,如今您抄完了第一遍農書,不如趁此機會,送些禮物給李少卿?如今他正是得寵的時候,陛下對他頗為信任,若是能與他緩和關係,對您日後在朝堂上立足,總是好的。」

李承乾沉默了許久,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個彎月形的紅痕。他知道王德說得對,識時務者為俊傑,在這個時候向李傑示好,不失為一種明智的選擇。可一想到要向那個處處壓自己一頭的李傑低頭,他就覺得胸口堵得慌,比殺了他還難受。但轉念一想,父皇日漸冷淡的態度,東宮在朝堂上越來越弱的話語權,還有那些虎視眈眈的弟弟們,他還是咬了咬牙,聲音低沉地問:「你說,送什麼好?」

「聽聞李少卿最近一直在研究新的農具,整日與鐵器打交道,不如送些上好的鐵器給他?」王德想了想,眼睛一亮,「庫房裡還有去年西域進貢的镔鐵,質地極佳,據說比香露坊送給李少卿的那塊還要好上幾分……」

「不必了。」李承乾打斷他,眼神裡閃過一絲陰鷙,像淬了毒的匕首,「送些彆的。」他不想在鐵器上輸給武媚娘,更不想讓李傑覺得自己在效仿她,那會讓他覺得自己矮了一截。最終,他在庫房裡選了一對羊脂玉鎮紙,玉質溫潤細膩,像上好的凝脂,上麵雕刻著五穀豐登的紋樣,既符合司農寺的司職,又不失太子的體麵,價值連城。

當東宮的內侍捧著精緻的錦盒出現在司農寺門口時,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司農寺的官員和工匠們都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來自東宮的使者,猜測著太子殿下的用意。

此時,李傑正在農具坊檢視新鑄的犁頭。鐵匠老王拿著一把剛出爐的镔鐵犁,興奮地向他展示:「少卿您看,這把犁的刃口磨得,鋒利得能剃鬍子了!用它耕地,保管事半功倍!」犁頭在陽光下泛著青幽的光,刃口鋒利得彷彿能切開空氣,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李少卿,東宮遣人送禮來了。」門吏匆匆進來通報,語氣裡帶著幾分好奇和探究。

李傑放下手裡的犁頭,眉頭微微蹙起,心裡有些疑惑:「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內侍恭敬地走上前,將錦盒高高舉起,呈到李傑麵前:「殿下說,聽聞少卿推廣農技辛苦,特備薄禮相贈,望少卿笑納。」他始終低著頭,不敢看李傑的眼睛,來之前王德特意交代,無論對方態度如何,都要忍氣吞聲,萬萬不可衝撞了李少卿。

李傑開啟錦盒,那對羊脂玉鎮紙在日光下透著柔和的光澤,溫潤剔透,一看便知價值不菲。他看了一眼,便合上盒子,遞給身後的隨從,語氣平淡地說:「勞煩回稟太子殿下,心意我領了,但這禮物,我斷不敢收。」

內侍愣住了,臉上的表情十分錯愕,他沒想到李傑會如此不給麵子,連太子的禮物都敢拒收。他結結巴巴地說:「少卿,這……這是殿下的一片心意,您怎麼能……」

「各司其職,便是對陛下最好的交代。」李傑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像磐石一樣不可動搖,「我身為司農寺少卿,推廣農技是我的本分,不敢奢求額外賞賜。還請殿下安心抄書,莫要分心於這些瑣事。」

內侍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像紙一樣,他捧著原封不動的錦盒,狼狽地退出司農寺。背後彷彿還能感受到那些工匠和官員投來的異樣目光,有同情,有嘲諷,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訊息傳回東宮時,李承乾正在用膳。餐桌上擺滿了精緻的菜肴,有肥美的烤鴨,鮮嫩的鱸魚,還有各色點心,但他卻沒什麼胃口,隻是有一下沒一下地用筷子撥弄著碗裡的米飯。

當王德低著頭,將李傑的話和退回的錦盒呈上時,李承乾看著那對靜靜躺在錦盒裡的羊脂玉鎮紙,突然像被點燃的炸藥桶,猛地抓起桌上的白玉酒杯,狠狠砸在地上。「啪」的一聲脆響,酒杯四分五裂,碎片濺到他的手背上,劃出一道鮮紅的血痕,血珠立刻湧了出來。

「廢物!都是廢物!」李承乾嘶吼著,像一頭失控的野獸,他一腳踹翻了麵前的餐桌,滿桌的菜肴散落一地,湯汁濺在明黃的桌布上,像一幅醜陋的潑墨畫,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氣和酒氣,與他的怒火交織在一起。

王德連忙上前,想為他包紮傷口,卻被他一把推開:「滾開!」他看著手背上滲出來的血珠,鮮紅的顏色刺得他眼睛生疼,可這點疼,比起心裡的疼,根本算不了什麼。那句「各司其職」像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他的自尊,讓他覺得自己像個跳梁小醜——李傑這是在明目張膽地提醒他,連抄書這種本分事,他都做得心不甘情不願,還有什麼資格乾涉彆人的工作?

窗外的風更大了,呼嘯著穿過宮殿的窗欞,將幾片梧桐葉吹進殿內,落在滿地的狼藉中。李承乾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神空洞地看著那對被退回的玉鎮紙,突然覺得無比可笑。他這個大唐太子,身份尊貴,竟連送份禮物都送不出去,而李傑那個寒門出身的農官,卻能讓父皇另眼相看,讓百官趨之若鶩,讓武媚娘暗中結交……這大唐的天,是不是真的要變了?

王德跪在地上,看著太子殿下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暗暗歎氣。他伺候李承乾多年,看著他從一個聰慧伶俐、備受寵愛的少年,變成如今這副敏感易怒、頹廢消沉的模樣,知道這位殿下心裡的苦。可他也明白,有些路一旦走錯了,就再也回不來了,太子與李少卿之間的鴻溝,怕是越來越深了。

欲知下文如何,請先關注收藏點讚!謝謝!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