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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胡椒到蒸汽機的大唐傳奇 第133章 鐵匠行會的抵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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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西的「聚賢樓」三樓最裡麵的雅間,雕花木窗半開著,窗外那棵百年老槐樹的虯曲枝乾探進來,枝丫上還掛著幾片殘留的枯葉,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影子。銅爐裡的檀香正旺,三股青煙嫋嫋盤旋著往上飄,混著窗外飄來的槐花香、樓外大街上的胡餅香氣,還有雅間裡自帶的淡淡酒氣,在空氣中織成一張慵懶而複雜的網,讓人昏昏欲睡。

十二張梨花木椅圍著一張巨大的八仙桌,桌麵被打磨得光可鑒人,能清晰映出杯盞和眾人的倒影。桌子邊緣雕刻著繁複的纏枝蓮紋樣,每個蓮瓣都栩栩如生,是去年剛請城西木匠鋪的老師傅重新修整過的。桌上擺著剛沏好的雨前龍井,青瓷茶杯是汝窯的細瓷,杯壁薄如蟬翼,裡麵的茶葉舒展著,像一群綠衣仙子在水中緩緩舞蹈,茶湯清澈透亮,泛著淡淡的黃綠色,杯底還沉著幾粒沒浮起來的茶梗。桌角的描金漆碟裡放著醬蘿卜、鹹花生、茴香豆,還有一碟油酥黃豆,都是些下酒的小食,此刻卻沒多少人動,隻有王鐵匠時不時抓起一把往嘴裡塞。

鐵匠行會的會長周老鐵坐在主位,他比王鐵匠年長十歲,頭發已經全白了,卻梳得一絲不苟,用一根瑩潤的青玉簪子綰著,簪子上雕刻的祥雲紋路清晰可見,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他左手無名指上戴著個墨玉扳指,玉質溫潤,上麵還留著幾道淺淺的勒痕,那是常年握錘留下的印記。這扳指是當年唐太宗賞賜的,據說是他祖父為玄武門之變打造兵器時,因兵器鋒利耐用立下功勞所得,這扳指在長安鐵匠行裡是響當當的榮耀象征,比任何金釵玉簪都更讓人敬畏。此刻,他正撚著花白的胡須,那雙渾濁卻有神的眼睛半眯著,看著王鐵匠唾沫橫飛地講述昨天的遭遇,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墨玉扳指。

「……那曲轅看著就邪門,跟個被掰彎的鐵條似的,我掂著就發飄!」王鐵匠說得興起,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唾沫星子濺到桌上的醬菜碟裡,他渾然不覺,抓起一塊醬蘿卜塞進嘴裡,咯吱咯吱嚼著,汁水順著嘴角往下流,他用袖子胡亂一抹,「李大人還說什麼槓桿原理,我看就是瞎掰!耕地靠的是實打實的力氣,哪來那麼多彎彎繞繞?咱老祖宗傳下來的直轅犁,方方正正,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那才叫踏實!你看那曲轅,彎彎扭扭的,看著就沒骨氣,真到了地裡,怕是犁不了半畝就得散架!」

坐在周老鐵左手邊的副會長錢大眼猛地一拍桌子,「啪」的一聲脆響,震得茶杯裡的水都灑了出來,在桌麵上洇開一小片濕痕,連帶著旁邊的油酥黃豆都蹦出去好幾粒。他眼睛瞪得像銅鈴,原本就紅的酒糟鼻因為激動變得更紅了,像掛在臉上的一顆熟透的櫻桃,鼻翼還一翕一合地動著:「老王說得對!這新犁要是真那麼好,老祖宗早傳下來了,輪得到他一個毛頭小子來指手畫腳?我錢大眼打了四十年鐵,就沒見過哪家的犁是彎著轅的!這分明是胡鬨!」

錢大眼是「錢記鐵鋪」的掌櫃,鋪子開在東市最顯眼的位置,三間門麵房,門楣上掛著「錢記鐵鋪」的金字大匾,專做兵器生意,跟軍方有些往來,據說連尉遲恭府上的兵器都是在他那兒訂的,光是府裡的橫刀就做了不下二十把。他最看不慣這些文官對鐵匠行當指手畫腳,覺得他們隻會捧著書本說些不著邊際的話,真要讓他們掄起錘子,怕是連錘頭都握不住。「這新犁要是壞了名聲,說咱長安鐵匠鋪做的東西不結實,咱整個長安鐵匠的飯碗都得砸!到時候彆說賺錢了,怕是連喝粥都難!去年冬天,城西的『劉記鐵鋪』就是因為做的鋤頭斷了刃,被農戶告到官府,最後鋪子都關了,一家子流落街頭,多慘!」

坐在對麵的「孫記鐵鋪」掌櫃孫瘦猴連忙點頭,他身子骨單薄,脖子細得像根豆芽菜,說話細聲細氣,卻最會察言觀色。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長衫,袖口都磨破了邊,手指不停地摩挲著茶杯沿,把原本光滑的杯沿都摸出了一道淺淺的痕跡:「錢副會長說得是。前兒個我侄子在司農寺當差,偷偷告訴我,說李大人要訂五百具新犁,分給各州縣試用。這要是接了活,做出來的犁真出了問題,朝廷怪罪下來,咱誰擔待得起?我這小本生意,就一間鋪子,三個徒弟,可經不起折騰。再說了,這新犁的樣式看著就複雜,做起來肯定費工費時,說不定還賺不到錢,何苦呢?」

孫瘦猴的鋪子專做小農具,鐮刀、鋤頭、鐵鍬做得精巧,卻不擅長鑄犁這種大家夥。他的鋪子在西市的角落裡,平時也就靠些街坊鄰居和附近的農戶照顧生意,賺的都是辛苦錢。他早就聽說司農寺要大量訂犁,心裡正犯愁自己鋪子做不了會損失客源,聽王鐵匠這麼一說,頓時覺得找到了同盟,腰桿都直了些,說話也比平時多了幾分底氣。

「我看呐,就是有人想搶咱的生意!」坐在角落的「趙記鐵鋪」掌櫃趙黑臉甕聲甕氣地說,他臉膛黑得像剛從煤堆裡撈出來,那是因為常年守在熔爐邊,被煙火熏的,連指甲縫裡都是黑的,洗都洗不掉。他穿著件黑色短褂,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說話時聲音洪亮,震得人耳朵嗡嗡響,桌上的茶杯都跟著輕微晃動,「聽說司農寺自己開了個改良坊,雇了不少工匠,說不定是想自己做犁,故意弄出個新樣式,把咱這些老鋪子擠垮!到時候人家是官辦的,有朝廷撐腰,價格能壓得低低的,咱這些私營的,哪還有活路?我爹當年就是因為被官辦鐵坊搶了生意,差點把鋪子賣了,還是周會長幫襯著才撐過來的!」

趙黑臉說著,眼睛有些發紅,他爹去世前還囑咐他,一定要提防官辦的作坊,說他們仗著有靠山,做事不講規矩。他這話一出,雅間裡頓時安靜下來,連檀香燃燒的「劈啪」聲都清晰可聞。鐵匠們你看我,我看你,眼神裡都多了幾分警惕和不安。長安的鐵鋪生意競爭本就激烈,東市、西市、南市加起來有近百家,平時為了一個訂單都能爭得麵紅耳赤,甚至動起手來。要是司農寺真下場做犁,他們這些小鋪子確實難以招架。

周老鐵撚胡須的手停了下來,墨玉扳指在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他沉吟片刻,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每個字都像小錘子敲在鐵板上,清晰有力:「諸位,打鐵行當靠的是信譽。咱鐵匠行會立了五十年規矩,就是不能做砸招牌的活。」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每個人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誰在點頭,誰在皺眉,誰在偷偷撇嘴,都逃不過他的眼睛,「王鐵匠說的新犁,我雖沒見過,但聽著就懸乎。曲轅代替直轅,這可不是小改動,得經得起實打實的考驗。種地是天大的事,耽誤不得,要是因為犁不好,誤了農時,那是要遭天譴的。」

他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茶味的清苦在舌尖散開,又帶著一絲回甘,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朝廷的訂單雖好,利潤也高,聽說司農寺給的價錢比市價還高兩成,可要是砸了咱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招牌,多少錢都賠不回來。依我看,這司農寺的新犁訂單,咱不能接。」

「會長說得對!」錢大眼第一個附和,他猛地一拍大腿,差點把旁邊的凳子踢翻,凳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咱不能拿祖宗傳下來的手藝開玩笑!老規矩不能破!就算他給的價錢再高,咱也不能乾這砸飯碗的事!」

「我也不接!我孫記鐵鋪雖然小,可也得守規矩!不能讓人戳脊梁骨!」孫瘦猴也跟著表態,聲音不大,卻很堅定,說完還偷偷看了周老鐵一眼,見老會長微微點頭,心裡鬆了口氣。

「我趙記也不接!就算餓死,也不能做這沒把握的活!」趙黑臉甕聲甕氣地說,語氣裡帶著幾分倔強。

「我也不接!」

「算我一個,不接!」

「這活誰愛接誰接,反正我不接!」

十二家鐵鋪的掌櫃紛紛表態,八仙桌周圍的氣氛變得熱烈起來,剛才的擔憂和猶豫被同仇敵愾取代。王鐵匠看著這場景,心裡像喝了蜜似的甜,他就知道,同行們肯定會站在他這邊。他偷偷瞥了一眼周老鐵,見老會長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心裡更是得意,又抓起一把油酥黃豆塞進嘴裡,吃得津津有味。

周老鐵抬手示意大家安靜,雅間裡瞬間又恢複了安靜,連呼吸聲都能聽得見。他緩緩說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咱就立個規矩:長安所有鐵鋪,一律不接司農寺的新犁訂單。誰要是敢破規矩……」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如刀,掃過在場的每個人,彷彿要把大家的樣子都刻在心裡,「就彆怪行會不認他這個兄弟,以後有官府的活計、大戶的訂單,咱都不跟他分!讓他在長安鐵匠行裡,徹底沒飯吃!我周老鐵說到做到,絕不姑息!」

這話像一塊石頭投入水中,激起層層漣漪。鐵匠們都知道,行會的規矩比律法還管用。長安的鐵匠生意,無論是官府的軍器訂單,還是大戶人家的農具需求,大多是通過行會分配的。就像去年兵部要做一批長矛,就是通過行會分給了十家信譽好的鐵鋪,每家都賺了不少。誰要是被行會排擠,在長安就真的再也混不下去了,隻能卷鋪蓋走人。

「謹遵會長號令!」眾人齊聲應道,聲音洪亮得能穿透樓板,傳到一樓大堂,引得樓下吃飯的客人都紛紛抬頭往三樓看,不知道上麵發生了什麼事。

周老鐵滿意地點點頭,端起茶杯:「來,喝茶。喝完茶,咱各自回鋪子,把這話傳下去。可彆讓哪個不長眼的,壞了咱的規矩。」

王鐵匠端起茶杯,跟眾人一一碰杯,青瓷杯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雅間裡回蕩。他心裡暗暗得意:李傑啊李傑,你就算有皇帝撐腰又怎麼樣?沒咱鐵匠鋪幫你做犁,我看你這新犁怎麼推廣!等三個月後,你交不出成果,看皇帝還怎麼信任你!到時候,你那改良坊也該關張了,看你還怎麼跟咱這些手藝人作對!

窗外的陽光透過雕花木窗,照在八仙桌上,把茶杯裡的茶葉照得清清楚楚,連茶葉上的絨毛都能看見。十二家鐵鋪的掌櫃們談笑風生,說著各自鋪子裡的趣事,比如哪家的鐮刀賣得好,哪家的斧頭被將軍誇讚了,彷彿已經打贏了一場勝仗。他們沒人知道,他們拒絕的不僅是一筆訂單,更是一場即將到來的、能改變整個大唐農業格局的變革,一場能讓無數農戶擺脫繁重勞作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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