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胡椒到蒸汽機的大唐傳奇 第197章 證據的指向
太極殿的梁柱在晨光中投下深沉的陰影,像一道道凝固的雷霆,將整個大殿分割成明暗交錯的區域。殿內的金磚被無數雙腳打磨得光可鑒人,倒映著上方懸掛的「貞觀之治」匾額,透著一股肅穆莊嚴的氣息。尉遲恭跪在冰涼的金磚上,膝蓋傳來刺骨的寒意,卻絲毫不敢動彈。他麵前鋪著一塊雪白的氈布,上麵整齊擺放著呈堂證物,每一件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直刺人心。
最顯眼的是一枚邊緣帶著明顯撬動痕跡的鐵鉚釘,在晨光的照射下泛著冷硬的光,鉚釘的斷麵凹凸不平,能清晰地看到被外力強行撬動的痕跡。旁邊放著幾張泛黃的麻紙,上麵是驛站老馬頭按著手印的證詞,墨跡邊緣還帶著些許褶皺和淚痕,彷彿能看到老人作證時顫抖的手和激動的神情。最右側是一卷竹簡,用紅繩整齊地捆著,上麵記錄著東宮侍衛本月初三在兗州地界的行蹤,從長安出發的時間、途經的驛站、在兗州停留的時辰,甚至連護衛的人數都標注得清清楚楚,像一串無法掙脫的鎖鏈,將真相牢牢鎖住。
李世民站在禦案前,手指死死攥著那枚鐵鉚釘,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顫抖。鉚釘上的劃痕深深淺淺,每一道都像是刻在他的心上,讓他感到一陣陣刺痛。他想起半月前在禦花園,李承乾還穿著一身月白錦袍,手裡拿著一本農書,信誓旦旦地對他說:「父皇,兒臣定會全力支援新犁推廣,為百姓謀福祉,不辜負父皇的期望。」可轉頭,他就做出了這等卑劣行徑,用如此陰毒的手段破壞新犁,構陷忠良,罔顧百姓的生計。一股怒火從丹田直衝頭頂,燒得他眼前陣陣發黑。
「逆子!」他猛地將鉚釘擲在地上,鐵與金磚碰撞發出刺耳的脆響,那聲音在寂靜的大殿裡回蕩,驚得殿外的朱雀都撲棱棱飛起,繞著殿頂盤旋鳴叫,彷彿也在控訴這等惡行。禦案上的青瓷茶杯被他揮手掃落在地,「哐當」一聲摔得粉碎,滾燙的茶水濺濕了明黃色的龍袍下擺,在上麵留下深色的痕跡,碎片在地上滾出老遠,其中一片還差點濺到李承乾的衣角。
「朕念他年少,多次縱容,」李世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沙啞,像被砂紙打磨過一樣,「他卻反倒變本加厲!竟敢拿百姓的生計當兒戲,用如此陰毒的手段構陷忠良!他可知,那些農戶因為新犁損壞,錯過了最佳的耕作時機,今年的收成就要大打折扣?他可知,李傑為了推廣新犁,日夜操勞,熬得眼睛都紅了,卻還要被他這樣汙衊?」
尉遲恭低著頭,能看到陛下的靴底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的弧度,甚至能感受到從陛下身上散發出來的、幾乎要將人吞噬的怒火。他定了定神,沉聲說道:「陛下息怒。老馬頭還說,那夥黑衣人臨走時曾低聲說『太子殿下定會重謝』,絕不會虧待他們。驛丞也已經供認不諱,說當時那夥人塞給了他一包銀子,他偷偷開啟看了,每個銀錠的側麵都刻著東宮庫房的印記。」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小心翼翼地開啟。裡麵露出幾錠鋥亮的銀子,陽光照在上麵,反射出耀眼的光。每個銀錠的側麵都有一個極小的「東宮」二字,刻痕雖然細微,但在光線下清晰可見,是東宮獨有的標記。「這便是當時驛丞收下的銀子,臣已經讓人核對過,確是東宮庫房之物。」
李世民的胸膛劇烈起伏,呼吸粗重得像拉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壓抑的怒火。他一步步走到李承乾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這個平日裡總是裝作沉穩端莊的太子,此刻像一攤爛泥一樣癱在地上,玄色的太子常服沾滿了塵土,頭發散亂地貼在臉上,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哪裡還有半分儲君的模樣?
「你還有何話可說?」李世民的聲音冰冷刺骨,像寒冬裡的寒風,颳得人麵板生疼。
李承乾嘴唇哆嗦著,眼淚混合著鼻涕不停地流下,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暈開一片深色的汙漬。他抬起頭,眼神渙散,帶著濃濃的恐懼和慌亂:「父皇……兒臣冤枉啊!定是有人栽贓陷害,兒臣對新犁推廣之事向來是全力支援的,怎會做這等事情……兒臣……兒臣就算再糊塗,也知道百姓的生計是國之根本啊……」
「冤枉?」李世民一腳踹在旁邊的青銅香爐上,香爐「哐當」一聲翻倒在地,裡麵的灰燼撒了一地,還濺起了幾點火星。「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狡辯!老馬頭隻是一個普通的驛卒,與你素無恩怨,為何要冒著殺頭的風險誣陷你?東宮侍衛的行蹤記錄鐵證如山,時間、地點都對得上,你難道要說是他們私自行動,瞞著你做下這等事情?」
李承乾被嚇得渾身發抖,像篩糠一樣,牙齒不停地打顫,發出「咯咯」的輕響。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隻發出了一陣含混不清的嗚咽聲,最終隻能反複唸叨著「兒臣不知」、「兒臣冤枉」,聲音細若蚊蠅,幾乎聽不見。
站在文官首位的長孫無忌上前一步,花白的胡須在胸前輕輕晃動,每一步都走得沉穩有力。他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李承乾,又看了看盛怒之下幾乎要失去理智的李世民,眉頭微微皺起,隨即躬身行禮,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穩的力量,像一塊巨石投入翻滾的洪流,讓殿內緊張到極點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些。
「陛下息怒。」長孫無忌的聲音平和而有力,「太子年少,心性尚未成熟,或許是被身邊的奸佞小人蠱惑,一時糊塗才犯下這等錯事。念在他是國之儲君,關乎國本的份上,望陛下三思而後行,莫要因一時之怒而動搖了國本啊。」
他的話音剛落,不少老臣紛紛附和:「長孫相爺所言極是,請陛下三思!」「太子隻是一時糊塗,還望陛下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李世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心中的怒火。陽光透過殿門的格窗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複雜。他何嘗不知道處置太子的嚴重性,太子是國之儲君,是未來的天子,一旦處置不當,很可能會引發朝局動蕩,甚至動搖國本。
可一想到那些因為新犁損壞而耽誤農時的農戶,想到他們可能麵臨的饑寒交迫的生活;想到李傑嘔心瀝血推廣新犁,卻平白無故遭受這等誣陷和構陷,他心裡的怒火就難以平息。他不能讓忠臣寒心,更不能讓百姓失望。
「三思?」李世民緩緩睜開眼,目光銳利地掃過階下的群臣,「朕已經三思了!自新犁推廣以來,他先是爭功奪利,想要將這個功勞攬在自己身上,被朕收回權力後又懷恨在心,如今竟做出這等陰損之事!若不嚴懲,何以服眾?何以對得起天下百姓?何以對得起那些為了大唐儘心儘力的忠臣?」
長孫無忌再次躬身,態度依舊恭敬,卻帶著一絲堅持:「陛下所言極是,太子確需嚴厲懲戒,才能讓他明白自己的過錯,才能讓天下人信服。但儲君乃國之根本,不可輕動。依老臣之見,當收回其所有參與政務的權力,令其閉門思過,每日誦讀聖賢書,尤其是《孝經》《論語》,明辨是非善惡,知曉百姓疾苦。至於東宮那些在外任職的舊部,可調回長安嚴加管束,杜絕此類事情再次發生。這樣既懲戒了太子,又維護了國本,可謂兩全之策。」
李世民沉默了良久,殿內靜得能聽到香爐裡餘燼燃燒的「劈啪」聲,還有群臣壓抑的呼吸聲。他看著地上涕淚橫流、狼狽不堪的李承乾,又想起了已故的長孫皇後。皇後臨終前緊緊抓著他的手,囑咐他一定要好好教導太子,讓他成為一個賢明的君主。想到這裡,他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著疼,一陣陣發酸。
「好。」李世民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深深的疲憊和失望,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好幾歲,「傳朕旨意:收回東宮所有參與政務的權力,隻留侍讀講學,每日抄寫《孝經》十遍,交由孔穎達嚴加管教,若無朕的旨意,不得踏出東宮半步;東宮舊部凡在各地任職者,無論官職高低,一律調回長安待命,不得參與任何地方事務,由吏部嚴加看管。」
「陛下聖明。」長孫無忌帶頭躬身領旨,其他群臣也紛紛附和,聲音裡帶著一絲鬆了口氣的意味。
李承乾聽到旨意,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徹底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沒有一絲神采。他知道,這道旨意意味著他徹底失去了參與朝政的機會,從一個手握實權的儲君變成了一個被圈養在東宮的閒人。那些分佈在各地的舊部被調回長安,等於斬斷了他的左膀右臂,往後在朝堂上,他將更加孤立無援,再難有與其他勢力抗衡的資本。
尉遲恭上前一步,抱拳道:「陛下,那兗州涉案的東宮侍衛和王都頭等人,如何處置?」
李世民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如寒冰,沒有一絲溫度:「一並打入天牢,嚴刑審訊,務必查清所有同黨,一個都不能放過!」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朕倒要看看,是誰給他們的膽子,敢在大唐的土地上興風作浪,敢拿百姓的生計和朝廷的法度當兒戲!」
侍衛們上前架起李承乾,他像一攤爛泥一樣被拖出殿外。經過李傑身邊時,他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怨毒和不甘,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惡毒的話語,最終卻隻是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那聲音裡充滿了絕望和憤怒。
李傑站在原地,神色平靜,彷彿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已經微微出汗。他知道,這不是結束,隻是另一個開始。李承乾的失權,必然會引發朝堂勢力的重新洗牌,而他,作為這場風波的中心人物,未來的路恐怕會更加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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