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從金三角回來後 > 001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從金三角回來後 001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從金三角回來後

作者:萬裡

簡介:

五年時光,我在金三角殺出血路,為家族拚下產業。

可等我浴血歸來時,家裡卻多了一個代替我身份的養女。

隻因她一句羨慕我受寵,母親就將我的接風宴改成了她的慶生派對。

席上,母親將代表繼承人身份的黃金紋章送給養女,還對外宣稱她纔是唯一的親生女兒。

我出言反對,父親竟動用十三死士,將我押入地牢。

“你擁有的已經夠多了,瑤瑤不過是想要一個能棲身的家而已,為什麼你連這都要和她搶?”

我奮力攢下的家業,用血肉博來的地盤,全都成了養女豐厚的私產。

就連和我青梅竹馬長大的未婚夫,也處處護著她,堅持要和她改立婚約。

我哭過,也鬨過,換來的卻是一頓頓毒打。

為了怕我造反奪權,父母甚至砍斷我的手腳,把我丟去死對頭的地盤。

說是隻有我嘗過一無所有的滋味,才能真正理解養女的不易。

三年後,養女和未婚夫風光大婚。

父母這纔想起還有我這個女兒,把我從金三角接了回來。

“三年過去了,雲纓,你知道錯了嗎?”

我跪在地上,抖如篩糠。

“小狗知道錯了,求主人放過小狗,小狗會好好伺候主人……”

1

五年時光,我在金三角殺出血路,為家族拚下產業。

可等我浴血歸來時,家裡卻多了一個代替我身份的養女。

隻因她一句羨慕我受寵,母親就將我的接風宴改成了她的慶生派對。

席上,母親將代表繼承人身份的黃金紋章送給養女,還對外宣稱她纔是唯一的親生女兒。

我出言反對,父親竟動用十三死士,將我押入地牢。

“你擁有的已經夠多了,瑤瑤不過是想要一個能棲身的家而已,為什麼你連這都要和她搶?”

我奮力攢下的家業,用血肉博來的地盤,全都成了養女豐厚的私產。

就連和我青梅竹馬長大的未婚夫,也處處護著她,堅持要和她改立婚約。

我哭過,也鬨過,換來的卻是一頓頓毒打。

為了怕我造反奪權,父母甚至砍斷我的手腳,把我丟去死對頭的地盤。

說是隻有我嘗過一無所有的滋味,才能真正理解養女的不易。

三年後,養女和未婚夫風光大婚。

父母這纔想起還有我這個女兒,把我從金三角接了回來。

“三年過去了,雲纓,你知道錯了嗎?”

我跪在地上,抖如篩糠。

“小狗知道錯了,求主人放過小狗,小狗會好好伺候主人……”

……

寒風凜冽的堂口,一時寂寥無聲。

每個人臉上都寫滿詫異,誰都不敢相信,三年前那個桀驁恣意從不低頭的雲纓,竟然會跪在地上,做出這副卑賤低微的模樣。

見父親一直沒說話,我朝他膝行了幾步,熟練地去解他的腰帶。

“主人彆生小狗的氣,小狗會的可多了,一定會讓主人滿意!”

我的手剛搭上父親的皮扣,就被他一腳踹倒在地。

“雲纓,你瘋了嗎?我是你爸!”

他那一腳帶了十足怒意,我被踹出了三米遠,疼得渾身痙攣,生生吐出一口鮮血。

即便如此,我卻一刻不敢趴著,費力地從地上爬起,又卑微地跪在了父親麵前。

“對不起,有的客人喜歡被叫主人,有的喜歡叫爸爸,是小狗記錯了……”

“那爸爸想要怎麼玩弄小狗都可以,小狗最喜歡爸爸了,一定會乖乖配合……”

我趴在他的皮鞋上,露出了討好的神色,甚至舔了一下他的鞋麵。

這個舉動更加激怒了父親,他朝著我的臉用力扇了一巴掌,直接打掉了我的一顆牙齒。

“雲纓,我看你是故意要惡心我!”

“我送你去金三角反省自己,結果你就這樣毫無長進,竟然當著這麼多族中長輩的麵讓我難堪!”

“你要是不想活了,我成全你,省得你再丟人現眼!”

父親拔出腰間的配槍,作勢要崩了我。

一旁的七叔出手攔住了他,神色凝重:“大哥你冷靜一點,我看雲纓這丫頭狀態不對,或許在金三角經曆了什麼不好的事!”

父親滿臉不屑地反駁。

“怎麼可能?這丫頭十六歲就能殺穿金三角,誰能讓她吃了虧!”

“再說,這三年一直有老四在暗中保護她,從來沒聽說發生什麼意外。”

“你要是不信,等過幾天老四收了地回來,你親自問他!”

七叔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父親抽下皮帶,還要教訓我,這時一個身姿婀娜的身影擋在了我麵前。

“爸爸,姐姐剛回來,難免有些不適應,您不必跟她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

“我一直也很想姐姐,乾脆讓我帶她轉轉開解兩句,說不定她就想通了。”

2

雲瑤一身華貴的洋裝,笑得甜美乖巧。

和地上穿著粗衣爛衫、形同乞丐的我,簡直是雲泥之彆。

一見到她,父親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笑著點頭。

“還是瑤瑤貼心,比起這個隻會惹我生氣的臭丫頭,不知道懂事多少倍!”

臨走前,父親又對我厲聲嗬斥幾句,讓我務必尊重雲瑤,若是膽敢有任何欺負她的行為,就要再次派人打斷我的手。

我頭貼著地麵,全程抖如篩糠,連抬頭看人都不敢,更不敢說半個不字。

父親帶人走後,雲瑤收斂了笑容,用尖尖的皮鞋踢了下我貼在地上的頭。

“起來吧,老是這樣,你不嫌臟,我還嫌惡心呢。”

“雲家軍裡不少人是你過去的心腹,這些年沒少給我使絆子,總是阻止我掌權。”

“走,帶你去見見他們,也好讓他們徹底死了心!”

她臉上揚起愉悅的笑容,轉身在前麵帶路。

我不敢遲疑,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垂著手跟在後麵。

這三年不人不鬼的生活,已經讓我知道,有時候女客人比男客人還要可怕。

要是一個不小心惹怒了她們,往往會遭到比平時更嚴厲的毒打。

我們穿過彎曲的走廊,一路來到一處開闊的練武場。

幾個身材魁梧的青年人正在靶場射擊,一看到我,立刻放下手裡的槍具狂奔而來。

“大小姐!您終於回來了!”

“我們這些年一直沒忘記您的教誨,不敢有一天鬆懈,就為了隨時接受您的檢閱!”

他們臉上洋溢著喜悅和激動,爭先恐後和我彙報。

我卻麵色驚慌地一步步後退,退到背抵著牆壁,朝他們跪了下去。

“對,對不起!小狗沒辦法同時接受這麼多客人!”

“之前接受過一次……那次小狗受傷太嚴重了,整整半個月不能再接客人,一直沒有食物,隻能抓牆縫裡的老鼠填飽肚子……”

“啊,對不起!小狗又說惡心的話了,求主人們輕點懲罰小狗!”

我頭一下下磕在地麵上,很快就滲出了血絲,卻根本不敢停下。

看到這一幕,雲家軍們鴉雀無聲,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難以置信。

“這,這是怎麼回事?大小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曾經的副手麵色慘白,對著雲瑤失聲問道。

雲瑤抿著唇,很是純良無辜地搖頭歎氣。

“姐姐為了報複爸爸送她去金三角,就故意做出了這副樣子回來,惡心每一個雲家人。”

“我勸了姐姐一路,讓她至少念及過去的感情,不要讓你們也看到這不堪的樣子。”

“可惜,姐姐好像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3

副手不敢相信,半蹲下來又想與我說話。

我卻一直抱著頭哭得泣不成聲,無論他們說什麼,我都隻會拚命道歉。

雲瑤攔著我的肩膀,很是溫柔地歎息一聲。

“看來,姐姐還在記恨你們當年沒有追隨她而去的事情,一直不肯原諒你們。”

“為了避免刺激她,你們還是先離開,讓我來勸勸她吧。”

雲家軍們束手無策,隻能垂頭喪氣走了。

雲瑤確定好四下無人,方纔哼笑一聲,又踢了我一腳。

“聽好了,從現在起,見到彆人你不準再自稱小狗,隻能自稱雲纓!”

我像是被激起了某段痛苦的回憶,立刻滿臉痛苦地搖頭。

“不……我已經被剝奪了這個名字,我不配叫雲纓,我就是小狗……”

“我的話你也敢不聽了?”

雲瑤眸中一凜,抽出了腰間綴滿寶石的皮鞭,朝著我的後背就抽了幾鞭。

新傷落在舊傷之上,我的後背瞬間血紅一片,疼得滿地打滾。

“主人息怒!我知錯了!我……我是雲纓!”

雲瑤剛滿意點頭,遙遙看見一個身影正朝這邊走來,立刻變了臉色,

隻見她一鞭子抽在自己細嫩的胳膊上,然後將鞭子硬塞到了我的手中,自己則哀叫著倒在了地上。

“瑤瑤,發生什麼事了?”

顧森嶼一來便見到這一幕,立刻心疼地將雲瑤抱在懷中。

當他看到雲瑤胳膊上那一條血紅的鞭痕,和我手上握著的鞭子時,方纔還柔情萬種的雙眼一下變得冷厲如冰。

“是你傷了瑤瑤?!”

我剛想搖頭說不是,可看到雲瑤投來的帶著警告的眼神,辯解的話便卡在了喉嚨裡,隻能顫抖著說對不起。

“好你個雲纓,這麼多年過去,竟然還死性不改,就會仗勢欺人!”

顧森嶼咬牙切齒,將雲瑤手上的祖母綠戒指亮給我看。

“這是我們顧家代代相傳給女主人的戒指,我已經給了瑤瑤,她是我的女人!”

“敢動我顧家的人,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來人,把她吊起來,打到瑤瑤解氣!”

他號令手下人對我動手,雲瑤卻梨花帶雨地阻攔。

“森嶼哥哥住手,我知道你是為了保護我,可是姐姐畢竟是雲家的大小姐,手上又握著雲家軍的鳳凰令,要是因為我引起了雲家軍不滿,瑤瑤可就罪孽深重了……”

“那就剝奪了她的鳳凰令!我們雲家沒有這樣陰暗歹毒的女兒!”

母親一身珠光寶氣,雍容華貴地出現,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著垃圾。

可她牽起雲瑤的手時,目光卻是那樣柔和慈祥。

“瑤瑤彆怕,正好三天後你和森嶼大婚,爸媽除了百億嫁妝以外,還要將鳳凰令作為陪嫁一並給你。”

“到那時候,你就是金三角最尊貴的女人,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你!”

雲瑤目光一喜,又不安地看向我。

“可是,我們三年前就沒能從姐姐嘴裡問出鳳凰令的下落,她要是執意不給可怎麼辦……”

眾人的目光一起聚焦在我身上,我緊張地吞了口唾沫,茫然無措地搖頭。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什麼鳳凰令……”

“果然冥頑不靈!”

父親冷著臉上前,沉聲下令:“既然她不願意交出來,那就打到她服軟!”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雲家的鞭子硬,還是她雲纓的骨頭更硬!”

4

隨著父親的一聲令下,我就被人拴著腳踝,倒吊在了雲家堂口的門廊下。

滿是倒刺的皮鞭沾上辣椒水,一鞭鞭,重重抽在我的身上。

纔不過幾鞭,我就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血流了一地。

“誰給你們的膽子,竟然這樣對大小姐!”

副手帶著雲家軍匆匆趕來,一拳打倒了揮鞭的打手。

即便麵對父親陰沉的臉色,副手依舊挺直了後背,擲地有聲道:“我們雲家軍隻認鳳凰令,和令主共生死,絕不能容忍他人欺侮令主!”

他這番話說完,雲家軍一呼百應,都護在我的周圍。

眼看著我就要被救下,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

“如果這個令主是毒殺親叔叔,串通敵方害死數千弟兄的叛徒,你們也要追隨嗎!”

四叔最信賴的手下趙斌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個帶血的扳指。

在場雲家人一看,立刻就認出,這是四叔原來從不離身的扳指,他曾笑著說,死了也要帶進墳墓裡。

父親變了臉色,“為什麼老四的扳指會在這裡?他不是一直在金三角保護雲纓丫頭嗎!”

“老爺,就是您下令要保護的這個畜生,害死了四爺啊!”

趙斌捶胸頓足,指著我怒罵:“這畜生一去金三角,就立馬勾結了敵對的馬家,向馬凜川賣身求榮,準備出賣雲家的機密,讓他幫自己攻打回來!”

“四爺撞破了他們的陰謀,這畜生為了隱瞞秘密,不僅殺了數千弟兄,竟然還狠心將親叔叔毒殺,將他推入懸崖,死無葬生之地啊!”

他扔出了一遝證據。

包括幾份用我字跡書寫的通敵密函,還有幾張我和馬凜川不堪入目的床照。

看到這些,四周立刻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你們要是不信,再看看這個!”

當著所有人的麵,趙斌高高舉起了鳳凰令。

“這是四爺生前拚勁最後一口氣,才從這個畜生手裡搶到的鳳凰令!眼下令在人亡,你們要是不替四爺和死去的弟兄們報仇,纔是真的昏了頭了!”

這下,剛才還口口聲聲要對我誓死追隨的雲家軍,個個看我如同看著仇人。

“雲纓,你竟然是這種人,算我看錯人了!”

“四爺和我們出生入死,多少次從生死一線之間救下了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叛徒雲纓,就該去死!”

他們重新把我吊在了堂口,拔槍就要殺了我。

雲瑤卻攔住了他們。

“等等,這種叛徒罪不容誅,就這麼死了也太便宜她了!”

“就該把她掛在這示眾,讓她受儘折磨,也好殺雞儆猴!”

眾人紛紛響應,還誇雲瑤蕙質蘭心,以後一定能統領好雲家。

就這樣,我被掛在堂口整整三天。

三天的日曬雨淋,三天的輪番羞辱,三天的生不如死。

我身上的傷口剛凝了血痂,就被他們再用鞭子抽破,來來回回數十次。

蒼蠅在我傷口上不斷起落,腐爛的臭氣讓人掩鼻而走。

三天後,雲瑤和顧森嶼舉辦了盛大的婚禮。

當婚車經過堂口時,顧森嶼特意停了下來,將上了膛的手槍遞到了雲瑤手裡。

“瑤瑤,今天是我們大婚之日,也是你正是接手鳳凰令的第一天。”

“這種畜生留著也是禍害,不如由你親手了斷!”

雲瑤接過槍,瞄準我的時候,嫣紅的嘴角勾起森然的弧度。

“砰!”

槍響過後,我的胸口炸開血花,吐出汙血。

在周圍的歡呼慶祝聲中,一個極不協調的聲音顫抖地響起。

“錯了!錯了!”

人群散開,四叔拖著斷腿,滿身傷痕地站在堂口下,絕望大喊。

“纓丫頭是救了我命的英雄!你們怎麼能殺了她!”

5

嚥下最後一口氣時,我本以為死亡就是終結。

誰知,我的靈魂竟然留在了這裡。

無法被看見,無法被聽見,卻能夠清晰地看到眼前的每一張臉,聽清每一句話。

婚車還停在原地,鮮紅的緞帶在寒風裡獵獵作響。

雲瑤握著槍的手還在微微顫抖,她震驚地看著從人群中走出來的四叔,驚恐的神色不亞於大白天撞見了鬼。

“瑤丫頭,你沒想到我還能活著從金三角回來吧!”

四叔嗓音沙啞,卻擲地有聲,露出一個帶著仇恨的σσψ嘲諷微笑。

他身上的衣服沾滿了塵土和血汙,好幾處都磨出了破洞,露出滿身猙獰的疤痕。

儘管一條褲腿空空蕩蕩,另一條腿也不正常地彎曲顫抖,脊背卻依舊挺得筆直。

那雙常年在金三角曆練出的銳利眼眸,此刻正牢牢鎖定在雲瑤身上。

那是屬於雲家老四獨有的氣質,是在槍林彈雨裡拚出來的沉穩和威嚴,任誰都模仿不來。

周圍的人全都傻了眼,剛才還叫囂著要為四叔報仇的雲家軍,此刻一個個僵在原地,手裡的槍都忘了放下。

“假的!這肯定是假的四叔!”

雲瑤最先反應過來,她尖叫著,“誰雇你來冒充我四叔的?快把他抓起來,殺了他!這人是來破壞我婚禮的!”

她一邊喊,一邊推搡著身邊的顧森嶼,示意他動手。

可沒人敢動。

四叔的眼神掃過全場,每一個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那種從骨子裡透出的壓迫感,不是旁人能裝出來的。

四叔沒理會雲瑤的歇斯底裡,隻是緩緩抬起手,指向她。

“你是怕我回來了,拆穿你的一切謊話嗎?”

雲瑤渾身一震。

她臉上的慌亂更甚,後退半步。

“四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支支吾吾地開口,“我,我隻是太驚訝了……你不是,不是已經……”

“我不是應該死在懸崖底下了嗎?”

四叔接過她的話,“可惜啊,我命硬,沒能如你的願。”

“老四,你這是乾什麼?”

父親看到雲瑤害怕,當即心疼不已。

“瑤瑤年紀小不經事,之前聽說了你的死訊,所以剛見到你一時沒反應過來,說錯話了而已,你怎麼能這麼嚇唬她?”

母親也連忙附和。

“瑤瑤彆怕,你四叔肯定是在金三角受了太多苦,心情不好,不是故意說你的。”

顧森嶼更是將雲瑤護得更緊,看向四叔的眼神帶著警告。

“四叔,今天是我和瑤瑤的大婚日子。”

“您是瑤瑤的長輩,有什麼事我們之後再說,彆嚇著瑤瑤。”

他們一個個都護著雲瑤,彷彿我這個剛被他們親手打死的女兒,纔是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這一幕,隻覺得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虛無的疼痛。

四叔卻隻是冷哼一聲,根本沒理會他們的話。

他拄著木杖,快步穿過人群,徑直走到我的屍體麵前。

當他看到我胸口那個血肉模糊的彈孔,看到我渾身布滿鞭痕、早已沒了氣息的模樣時,那雙眼睛瞬間就紅了。

眼淚順著他布滿皺紋和傷痕的臉頰滾落,落在我沾滿血汙的衣服上。

“纓丫頭,四叔來晚了!”

他的聲音發顫,“都怪四叔,是我沒能保護好你……”

“老四,你這是乾什麼?”

母親見他這樣,忍不住上前一步,“雲纓她死有餘辜!她串通外敵,害了你和數千弟兄,你怎麼還為她哭?”

父親也皺著眉點頭:“沒錯,她做出這種背叛家族的事,就算死了也是活該!你要是受了什麼委屈,我們幫你報仇,但你可不能被這個叛徒矇蔽了!”

“矇蔽?”

四叔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父母,“你們真是瞎了眼!”

“你們親手打死的,是你們雲家最忠誠的女兒!是拚了命保護雲家,保護我的英雄!”

他的怒吼震得整個堂口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

6

隨著四叔的講述,我飄在橫梁上的靈魂突然一陣震顫。

那些被碾碎撕裂的記憶碎片,竟順著四叔的聲音一點點拚湊起來。

被送去金三角那天,我還不知道,這一去,等待我的不是反省,而是地獄。

四叔一路陪著我,為我治療滿身的傷口。

“纓丫頭,咱爺倆守著雲家的地盤,等你爸氣消了,我親自送你回去。”

最初的日子還算安穩,我跟著四叔收地盤,查賬目,偶爾打退小股搶地盤的混混,身上添了些新傷,卻覺得日子有盼頭。

直到那天,四叔接到父親的電話,說母親想我了,讓我去邊境小鎮取她寄來的包裹。

“路上小心,馬家最近在咱地盤邊緣蹦躂。”

四叔遞給我一把槍,又派了三個心腹跟著我。

我揣著槍出門,還以為這不過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出行。

卻沒注意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小青年,在我們出發後,躲在陰暗處偷偷打了個電話。

結果,車子剛拐進盤山公路,就遭到了伏擊。

子彈穿透車窗,擦著我的耳邊飛過。

“大小姐,快下車躲起來!”

心腹推了我一把,自己舉著槍衝了上去。

我跌在路邊的草叢裡,看著那三個平日裡總跟我開玩笑的弟兄一個個倒下。

馬家的人圍上來時,我想反抗,還未恢複的手腳反應遲鈍,被人從背後狠狠砸了一棍,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一間潮濕的地下室裡,手腳被鐵鏈拴著,手腕磨得血肉模糊。

一個男人蹲在我麵前,用刀挑起我的臉。

“原來隻知道你是個戰場上的瘋子,近距離一看,你還挺有幾分姿色的嘛。”

看到他麵容的一瞬,我當即呼吸一滯。

他是我金三角的死敵之一,馬家的繼承人馬凜川。

他的親哥哥是我殺的,最好的朋友也死在我的槍下,甚至他自己的一隻眼睛,也是被我生生剜下的。

全世界最想殺我的人,馬凜川絕對可以排上前三。

我落在了他手上,勢必會死無全屍!

迎著他帶著惡意的挑釁笑容,我心如死灰,冷聲道:“要殺就殺,少特麼廢話!”

馬凜川冷笑一聲,抬手就一巴掌抽在我臉上。

“老子就是看不慣你這股傲氣勁兒,都這個節骨眼了,還敢跟我叫板?”

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我被打得頭暈耳鳴,口腔一陣血液腥甜,牙齒也被打掉了幾顆。

就在我低頭吐血時,馬凜川猛地揪住我的頭發,強迫我抬起頭,同時將一個黑漆漆的瓷碗遞到我唇邊。

“雲大小姐,這是我們馬家特製的聽話水,喝了它,保證讓你快活得欲仙欲死。”

我偏過頭想躲開,卻被他死死按住下巴,那碗東西強行灌進了我的喉嚨。

辛辣的液體灼燒著我的食道,很快,一陣不可言說的酥癢,便順著我的四肢百骸蔓延。

我的眼前開始出現幻覺,身體感覺非常寒冷,每一處都叫囂著空虛。

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尖叫著想要推開馬凜川,卻被他一腳踹在胸口,疼得蜷縮起來。

“雲大小姐的滋味,不知道如何啊。”

他獰笑著揚起鞭子,狠狠抽在我的背上。

從那天起,我成了自己曾經手下敗將的玩物。

馬凜川不僅自己羞辱我,還將我扔給他的小弟們淩辱。

他們熱衷於用各式各樣的手段折磨我,尤其喜歡在施虐過程中用燒紅的烙鐵燙我的身體,讓我聞到自己皮肉燒焦的味道。

7

我精神越是崩潰,意識卻在藥物作用下清醒得可怕,每一寸疼痛都清晰無比。

馬凜川不光要在肉體上殺了我,更是要在精神上徹底碾碎我。

就這樣,我度過了生不如死的三個月。

一天晚上,他們不顧我正在流血的身體,還是往地牢裡來了十幾個男人。

獸行過後,喝的爛醉的男人們睡得東倒西歪。

我趁著藥性稍微退去,忍著鑽心的疼痛,用藏在鞋底的碎瓷片磨斷了鐵鏈。

等我光著腳跑出地下室,卻看到月光下有輛熟悉的車正朝這邊駛來。

是四叔的車!

我淚流滿麵,用儘全身力氣朝著車子的方向跑。

可還沒跑幾步,身後的追兵就追了上來。

“小賤人,不等爺幾個爽夠了,竟然還敢跑?”

一根木棍狠狠砸在我的腿上,骨裂的聲音清晰響起。

我摔倒在地,眼睜睜看著那輛車在盤山公路上突然失控,衝下懸崖。

我撕心裂肺地喊,卻被人捂住嘴拖了回去。

那天晚上,是他們打我打得最狠的一次。

毆打過後,他們用鐵鏈子拴著我的腳踝,將我在石子路上反複拖行。

直到我渾身是血,血肉模糊,隻能意識模糊地求他們殺了我。

這時,馬凜川抓著我的頭發,貼在我耳側說話,如同惡魔的低語。

“知道為什麼你四叔救不了你嗎?”

“因為你的好妹妹雲瑤,早就告訴了我們他的救援計劃!”

“今晚的一切都是我故意安排的!先是讓你誤以為自己有逃出去的希望,再眼睜睜看著最敬愛的四叔死在你麵前!”

“怎麼樣啊雲纓?痛苦嗎?絕望嗎?”

“可惜,我就是不讓你死,還要讓你活著比死還難受!”

“雲瑤還說了,等你徹底瘋了,就讓我們把你丟回雲家,讓你爸媽和那幫雲家軍們親眼看看,他們引以為傲的雲纓大小姐,變成了什麼鬼樣子!”

在馬凜川病態的狂笑聲中,我躺在冰冷的地上,血從傷口裡一點點流出來,心裡最後一點光也滅了。

原來是雲瑤。

難怪她可以在四叔的眼皮底下安排人,難怪她可以假借母親的名義釣我入陷阱。

她明明已經有了我夢寐以求的一切,卻還是對我趕儘殺絕。

哪怕知道了她對我做的事,我的父母和未婚夫,應該還是會站在她那邊的吧?

想到這,我心裡一直提著的一股氣,驟然泄了。

三年時光,日複一日的淩辱璀璨,讓我的精神逐漸崩潰麻木。

後來他們折磨我時,我不再反抗,也不再哭。

他們讓我學狗叫,我就汪汪地叫。

他們讓我學狗爬,我就四肢著地在地上爬。

他們扔給我死老鼠,我就抓起來往嘴裡塞。

不是因為餓到極致,是因為我知道,隻有這樣,我才能活著。

活著,哪怕像條狗一樣活著,說不定還有機會看到真相被揭開的那天。

可我等啊等,等到的不是救贖,是被徹底瓦解了人格和尊嚴。

我忘記了我是雲纓,忘記了我曾經的傲骨和戰績,徹底淪為最低賤的奴隸。

好像隻有這樣,我千瘡百孔的靈魂才能獲得短暫地喘息,好讓我不要再那麼痛苦。

直到四叔拖著斷腿出現在堂口,直到他喊出那句話,我飄在半空中的靈魂才蘇醒了過來。

那些被掩蓋的真相,被扭曲的記憶,終於有了重見天日的機會。

8

“大哥大嫂,你們知不知道自己這些年掏心掏肺,卻養了一隻無恥的白眼狼!”

四叔的木杖重重戳在地上,目光死死盯著雲瑤。

“就是這個畜生,和馬家人裡應外合,出賣了我救援纓丫頭的路線,導致我們一千多弟兄中了伏擊,無辜慘死!”

“她還買通了趙斌,在我出發前的酒水裡下了毒,又讓人在我的裝甲車下麵埋了炸彈!”

“她機關算儘,就是想殺了我永絕後患,同時將我和弟兄們的死栽贓給纓丫頭!”

他的話字字泣血,震得在場每一人麵色突變。

雲瑤渾身一哆嗦:“我,我沒有!四叔你彆血口噴人!”

父親此時終於回過神,卻不可置信地搖頭。

“你說你墜下了懸崖,可為什麼你這些年從金三角的來信絲毫沒有提過這件事,還總是告訴我雲纓有多頑劣荒唐,不堪重任,勸我改立其他繼承人?”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隱情,會不是是有什麼誤會,是金三角的對家故意挑撥離間?”

顯然,他隻要沒親眼看見,就不願相信那個乖巧懂事的養女會做出這種事。

四叔慘笑一聲。

“我的好大哥,我也想知道這三年究竟是什麼人,敢冒用我的身份給你寫這種鬼扯的信!”

“我墜崖後撞到了頭,連自己叫什麼都忘了,被崖下一戶采藥的老農救了回去。”

“這三年來,我每天都在想自己是誰,直到上個月,老農的兒子拿著雲家婚禮的海報回來,我看到瑤瑤穿著婚紗的樣子,纔想起來了一切!”

他盯著著雲瑤,厲聲開口。

“雲瑤,我都活著回來了,你還敢不認罪嗎!”

雲瑤嚇得後退一步,躲在母親身後。

母親護著她,急忙搖頭:“不可能!瑤瑤那麼善良,怎麼會做這種事?”

“肯定是你記錯了,或者是有人故意給你灌輸假記憶!”

“纓丫頭向來倔,說不定這都是她的計謀,想借你手除掉瑤瑤,奪回屬於她的東西!”

顧森嶼也皺著眉附和。

“四叔,瑤瑤不是這種人。今天是我們的大婚日子,會不會有敵對勢力故意來搗亂?”

“您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他們句句都在維護雲瑤,彷彿我這個被他們親手打死的親生女兒,纔是那個處心積慮的惡人。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他們醜陋的嘴臉,隻覺得靈魂都在發冷。

原來我三年的折磨,滿身的傷痕,胸口的槍洞,都比不過雲瑤一句輕飄飄的“我沒有”。

四叔也氣得渾身發抖。

“好!好一個弄錯了!你們看看這些是什麼!”

他朝身後喊了一聲,兩個漢子立刻走上前來,手裡捧著一疊厚厚的檔案和照片。

“這是我在老農家裡恢複記憶後,讓人暗中調查的證據!”

“雲瑤以為我死了,就親自去見馬家老大,答應把雲家在金三角的三個種植園給他,條件是讓他永遠閉嘴,永遠彆讓人知道你折磨纓丫頭的事!”

他又拿起一份檔案。

“這是雲家近三年的賬目,雲瑤把本該用於擴充雲家軍的錢,偷偷轉給了陳家,還買通了陳家的人,讓他們在我墜崖後,故意放出纓丫頭通敵的謠言!”

“這些賬目上都有你的簽字,你敢說不是你做的?”

雲瑤臉色煞白,連連搖頭。

“不是我!這些都是假的!”

“是他們偽造的!四叔你被人騙了!”

父親拿起賬目翻了幾頁,眉頭皺得更緊了。

那些簽字確實和雲瑤平日裡的筆跡一模一樣,可他還是不願意相信。

“瑤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人逼你簽的?”

母親也跟著幫腔:“對,肯定是有人逼你!你告訴爸媽,爸媽幫你做主!”

這副嘴臉,和他們看到趙斌拿出的證據就認定我是叛徒時的場景,簡直判若兩人。

四叔看著他們執迷不悟的樣子,更是覺得萬分可笑。

“你們醒醒!看看你們護著的是什麼東西!”

“纓丫頭被人折磨的時候,你們在哪裡?我墜崖生死未卜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裡?你們眼裡隻有這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9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走出幾個人,為首的正是三年前父親派去金三角找我的負責人。

他們全部跪在地上。

“老爺,夫人,我們對不起大小姐!”

“三年前,我們按照您的吩咐去金三角找大小姐,可剛到邊境就被陳家的人攔了下來。他們說大小姐已經投靠了馬家,還拿出了大小姐通敵的證據。”

“我們不信,想繼續找,卻被雲瑤小姐派人攔了回來,她說這是您的命令,讓我們不許再管大小姐的事……”

“什麼?”

父親轉頭看向雲瑤,眼σσψ裡滿是震驚。

“我什麼時候下過這種命令?我明明讓你們務必找到纓丫頭,把她安全帶回來!”

“我們也覺得奇怪,可雲瑤小姐拿出了您的手諭,上麵還有您的印章。”

負責人從懷裡掏出一張泛黃的紙,遞了過去。

“我們當然沒辦法,隻能回來了。”

“可事後我們心裡一直不安,就偷偷派人繼續查,結果發現那張手諭是偽造的,印章也是假的!”

“這些年,我們查到的關於大小姐的訊息,都被雲瑤小姐的人半路截胡了,根本沒辦法送到您手裡!”

“她還派人將我們圍困起來,不允許我們回本家向您稟告!”

父親接過手諭,仔細看了看,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瑤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給我說清楚!”

雲瑤徹底慌了,她後退著躲到顧森嶼身後,聲音帶著哭腔。

“森嶼哥哥,你相信我,不是我做的!是他們聯合起來陷害我!”

“一定是雲纓,是她臨死之前佈下的圈套,她就算死了也不肯放過我!”

顧森嶼皺著眉,看著雲瑤驚慌失措的樣子,又看了眼還被掉在廊簷下慘死的我,心裡第一次產生了動搖。

過去,他一味相信雲瑤,以為我是個仗勢欺人的凶惡之徒,便再三對我冷臉指責。

可回想過去,我雖然性子剛烈,但向來光明磊落,從不會背後耍陰招。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

“去,把雲瑤房間裡的東西都搜一遍。”

雲瑤臉色驟變,尖叫著阻攔。

“不要!森嶼哥哥你不能搜我的房間,那是我的隱私!”

她越是阻攔,顧森嶼的疑心就越重。

手下人很快衝進了彆墅,沒過多久就拿著一個用布包著的東西走了出來。

顧森嶼接過布包,開啟一看,裡麵是一部已經有些磨損的手機。

那是六年前,顧森嶼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我一直帶在身邊。

顧森嶼按下了開機鍵。

簡訊界麵裡,是發給他的訊息。

“森嶼,我已經投靠馬家了,雲家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了,我們解除婚約吧。”

“我從來沒喜歡過你,以前對你好都是為了利用你,你彆再糾纏我了。”

這些簡訊傳送的時間,全都是在我被馬家扣押的那段時間。

顧森嶼抬起頭,死死盯著雲瑤。

“這些簡訊根本不是纓纓發的,是你用她的手機偽造的!”

“你搶走她的手機,故意發這些絕情的話讓我對她死心,又對外謊稱她投靠馬家,好順理成章地奪走她的一切!”

證據確鑿,雲瑤再也無法狡辯。

“我,我這也是沒辦法!”

“我隻是太愛森嶼哥哥了,我隻是想留在雲家,我不想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而已!”

“你不想失去?”

四叔咬牙,“那纓丫頭呢?她失去的是什麼?”

母親看著她,突然捂著胸口,癱倒在地。

“怎麼會這樣!瑤瑤你怎麼能騙我們這麼久,你讓我們親手打死了自己的女兒!”

父親看著我冰冷的屍體,突然跪在地上,用力一下下抽自己的臉。

“爸對不起你,爸瞎了眼,錯信了外人,害死了你!是爸爸該死!”

雲家軍們看著眼前的一切,一個個紅了眼。

“殺了她!為大小姐報仇!”

雲瑤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想要逃跑,卻被我的副手一把抓住。

副手狠狠甩了她一個耳光:“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大小姐待你不薄,你卻這麼害她!今天我一定要為大小姐討回公道!”

雲瑤被打得暈頭轉向,嘴裡還在胡言亂語。

“不!我不想死,我是雲家的繼承人,我有鳳凰令,你們不能殺我!”

10

“來人!把這個蛇蠍心腸的東西給我綁起來!”

“剝奪她所有身份,我要讓她為纓丫頭抵命!”

雲瑤還在地上胡言亂語,聽到剝奪身份四個字,忽然發瘋般狂笑起來。

“從頭到尾,你們都是我的幫凶,沒有你們的幫忙,我又怎麼能一步步毀了那個天之嬌女?”

“我要是凶手,你們的手上也滿是雲纓的鮮血!”

“想要我死,你們怎麼不去死!”

她的話音剛落,一個渾身是血的護衛連滾帶爬地衝進來。

“老爺!不好了!馬家陳家還有李家聯手打進來了!”

“他們帶著重火力,前門的守衛已經被突破了!”

“什麼?!”父親臉色驟變,“快!讓雲家軍備戰!守住後門,不能讓他們進來!”

可雲瑤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現在知道急了?太晚了!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馬家陳家早就跟我聯係好了,今天這場大婚,根本就是引你們入局的陷阱!”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她癲狂的模樣,隻覺得寒冷徹骨。

“你瘋了!”

母親氣得渾身發抖,“你忘了我們是怎麼養你的嗎?你竟然聯合外人毀了雲家!”

“養我?”雲瑤站起身,“你們養我,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偽善,再襯托雲纓有多優秀!”

“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就是她的影子!這輩子都走不出她的陰影!”

“我受夠了,今天我就要讓你們所有人都付出代價!”

話音未落,外麵傳來轟隆巨響,堂口的大門被炸得粉碎。

碎石飛濺中,一群人衝了進來,堂口瞬間亂作一團。

“保護大小姐的屍體!”

四叔反應最快,一把將我的屍體抱上擔架,用自己的身體護住。

“你們帶著大小姐從後門走,我來斷後!快!”

“四爺!那你怎麼辦?”

副手紅著眼眶。

“彆管我!纓丫頭不能再受委屈了!”

四叔嘶吼著,放倒幾個敵人,卻很快又有更多人衝了進來。

父親一槍打死一個衝進來的馬家手下,轉頭看到一個人舉著槍對準四叔,臉色頓時白了。

他想都沒想,撲過去擋在我和四叔身前。

“砰!”

子彈飛射而來,穿透了父親的胸膛。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他緩緩倒在我身邊,咽氣之前,他的手還微微向前伸著,似乎想最後觸碰一下我的臉。

“爸對不起你……”

母親看到父親倒下,瞬間瘋了,尖叫著撲向不遠處的雲瑤。

“我要殺了你這個白眼狼!”

雲瑤卻早有防備,她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對著撲過來的母親狠狠刺去。

簪子穿透了母親的脖頸,鮮血噴濺在雲瑤的臉上,她卻毫不在意,甚至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血跡。

“媽,彆怪我,這都是你逼我的!”

母親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身體緩緩倒下去。

我飄在她上方,看著她的生命一點點流逝,卻連一滴淚都流不出來。

我早已不是人,沒有了流淚的資格。

“瑤瑤!你這個魔鬼!”

顧森嶼剛纔在混亂中中了一槍,肩膀淌著血,卻依舊掙紮著撲向雲瑤,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會被你騙了這麼久!我要為纓纓報仇!”

雲瑤的脖子被他生生掐斷,她臉上的笑容僵住,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顧森嶼鬆開手,卻又中了一槍,子彈打在他的腹部,血流不止。

“少爺!快走!我們掩護你!”

顧家的手下衝過來,架起顧森嶼就往後門跑。

顧森嶼回頭想要找我的屍體,卻還是被手下強行拖走了。

堂口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雲家軍雖然奮勇抵抗,但對方人多勢眾,很快就潰不成軍。

四叔抱著我的屍體,後背已經中了兩槍,卻依舊死死護著我,一步步朝著後門退去。

幾個忠心的手下殺開一條血路,扶著四叔往外走。

我飄在四叔身邊,看著他渾身是傷卻依舊挺直的背影,看著他懷裡我早已冰冷的身體,心裡滿是悲涼。

衝出後門時,雲家的堂口已經被大火吞噬。

四叔的手下拚死斷後,一個個倒在追兵的槍口下。

最後隻剩下四叔一個人,抱著我跌跌撞撞地往山林裡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後的追兵聲漸漸遠去。

四叔再也支撐不住,抱著我靠在一棵大樹上滑坐下來。

“我們逃出來了。”

“四叔沒能保護好雲家,但四叔一定,一定讓你入土為安。”

11

三年又三年,金三角早已換了天地。

沒人再提起曾經叱吒一方的雲家,隻知道如今統領這片混亂之地的,是個瘸腿的男人。

他手段狠厲,短短三年間,便以雷霆之勢滅了馬家、陳家和李家,將四分五裂的金三角統一在自己麾下。

一座宅邸建在曾經雲家的舊址上,在深處留了一方小小的院落。

院落裡隻孤零零立著一座半人高的小墳,墳前每天都會擺上一束新鮮的白菊。

我就飄在這座小墳旁邊,靈魂已經越來越淡。

“纓丫頭,馬凜川被我淩遲處死了,以後沒人再敢欺負你了。”

“你放心,我會守著這片地盤,守著你,就像當年答應你的那樣。”

四叔蹲在我的墳旁,撫摸著墓碑流淚。

他的聲音比以前更沙啞了,背也更加佝僂。

我看著他鬢角新增的白發,看著他身上那些沒來得及癒合的新傷,靈魂裡卻沒有了當初的痛感,隻剩下一片麻木。

日子一天天過去,那些曾經撕心裂肺的痛苦背叛,一點點從我的靈魂裡流失,我甚至開始忘記自己為什麼會飄在這裡。

直到那天,院落的門被推開,兩個護衛拖著一個渾身是傷的人走了進來。

那人被繩子捆著,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浸透。

“四爺,人帶來了。”

護衛將那人扔在墳前,躬身退了出去。

四叔站在那人麵前。

“顧森嶼,你倒是比我預想的,多活了三年。”

顧森嶼?我飄到他麵前,看著他緩緩抬起頭。

那張曾經俊朗的臉,此刻布滿了傷疤,左眼纏著厚厚的紗布,嘴角撕裂。

他認出了四叔。

“你找我,做什麼?”

四叔沒說話,隻是掏出一把手槍,扔在顧森嶼麵前的地上。

這是當年顧森嶼送給我的那把防身手槍,不知何時落到了四叔手裡。

“了斷前,你該給纓丫頭磕個頭。”

顧森嶼的身體一震,盯著地上的手槍,又看了看那座小墳,渾濁的右眼突然湧出淚水。

“雲纓,對不起……”

他掙紮著想要跪直身體,卻因為傷勢太重,剛撐起一點就又摔了下去,隻能趴在地上。

“當年,是我瞎了眼,錯信了雲瑤……”

“我不該對你那樣狠心,我更不該在你被吊在堂口的時候,沒有站出來護著你……”

我飄在他旁邊,看著他痛苦的模樣,卻沒有任何感覺。

那些曾經因為他的背叛而感到的心痛,早已隨著記憶的模糊,變得無跡可尋。

我甚至想不起來,當初為什麼會那樣在意這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他伸出顫抖的手,握住了槍,將槍口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雲纓,我隻能這樣,來陪你了……”

槍響後,四叔看著他的屍體,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來人,把他拖下去,扔去喂狗。”

很快,院落裡又恢複了寂靜。

四叔蹲下來,小心翼翼地將那束被弄臟的花扔掉,從懷裡掏出另一束乾淨的白菊,輕輕放在墳前。

“以後,再也沒人能打擾你了。”

我飄在他身邊,過去的一切好像都變成了很遠很遠的事情,遠得像一場彆人的夢。

我甚至覺得,連飄在這裡的力氣都沒有了。

靈魂開始變得越來越透明,我看著四叔,又最後看了一眼這片我曾經用血汗拚殺過的地方。

原來,當所有的愛恨都被時間磨平,當所有的執念都化為虛無,剩下的隻有安寧。

我再也不用記得誰是雲纓,不用記得愛恨執著,不用記得那些血與淚的過往。

靈魂一點點消散在金三角的風裡,沒有痛苦,沒有遺憾,隻有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靜。

風一吹,墳頂上的一縷雲散了。

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