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賦 第298章 三千重甲當萬騎
玉屏山下
三千步卒靜坐在地,雙腿盤膝,閉目養神。
這是闕州第七營的老底子,石敢一手帶出來的悍卒。隨著各營陸續改編,陸鐵山麾下第八營也轉成雲陽關駐軍,還保留當初老營號的軍伍僅此一支。
盾牌、長槍包括甲冑全都放在一旁,每人身上隻有一件單衣。精黑色的甲冑仔細看上去與闕州軍的製式甲冑略有不同,更厚實、更堅固,鐵片包裹的麵積也更大。
這是公輸白的匠造司打造的一些拒馬戰甲,也可稱之為重甲,防禦力要比尋常甲冑強上許多。不過此等戰甲打造起來十分麻煩,耗時耗力耗鐵,截止現在軍中隻有一千餘副,全都被石敢帶出來了。
石敢坐在軍陣最前方,目光遠望。他們不是在打坐入定,而是在大戰開始前儘可能地保留體力。重甲上身,對體力的消耗極大。
兩萬羌騎將至,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場有去無回的硬仗,可三千張堅毅的麵龐格外平靜,唯有殺意一點點在積聚。
遺書已經留好,一死何懼?
「噠噠噠!」
清脆的馬蹄聲響起,一標遊弩手從遠方疾馳而來,喝聲滾滾:
「羌騎距此還有十裡!」
「呼。」
石敢沉吸一口氣,凝神怒喝:
「全軍披甲!」
「布陣!」
秋風呼嘯,陰雲籠罩。
雲層似乎感受到了彌漫天地的殺意,不斷翻滾奔騰,給人一種極致的壓抑感。
「隆隆!」
「轟隆隆!」
大地開始微微顫動,雜草低伏著腦袋,好似預感到了什麼危險,轟鳴的馬蹄聲驟然作響,天地變色。
數以萬計的胡服騎軍躍出地平線,蒼狼逐日旗漫天飛舞,在狂風中獵獵作響。沉悶的馬蹄聲彷彿踏在每一名步卒的胸口,倍感壓抑。
不是兩千騎,五千騎,而是整整兩萬騎!
「停馬!」
「嘶嘶嘶!」
突然出現的軍陣讓羌兵止住了前衝的勢頭,而後迅速鋪開戰鬥隊形,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老卒。
一高一瘦兩名武將越陣而出,駐馬遠望。
萬戶猛安帖木察、萬戶猛安乃蠻台,皆是草原悍將,也是此次領兵奔襲並州城的羌兵主帥。
「唔,有人攔路啊。」
帖木察輕笑一聲:
「敵軍的反應挺快,地形也選得不錯,將阻擊兵力放在這裡咱們還真繞不過去。」
「區區三四千人,未免也太看不起我們了吧。」
乃蠻台譏諷道:「算算時間,此刻兩家快決戰了,看來洛羽手中已經無兵可調,否則不會隻派三千人攔路。」
「垂死掙紮罷了。」
帖木察麵無表情地說道:
「既然繞不過去,那就踩著三千人的死屍去並州城。」
「哪位將軍前去破陣,為我大羌鐵騎揚威!」
「末將塔塔爾,願領兵衝陣,為全軍開路!」
一名光頭將領越陣而出,乃是軍中千戶謀克。
「準!」
帖木察輕輕一揮手:
「一個時辰內攻破拒馬陣,你就是此戰首功,本將親自為你向殿下請賞!」
「謝將軍!」
光頭千戶獰笑一聲,策馬向前,麾下一千餘騎兵儘出。
塔塔爾揮舞著手中彎刀在陣前怒喝:
「草原的兒郎們,我們已經踏足隴西的土地,擊敗麵前這支步卒,勝利就會屬於我們!到時候你們皆是草原頭等功臣。
良田美女奴隸,要什麼有什麼!」
「謔!」
「給我殺!」
「殺!」
上千精騎呼嘯而出,一柄柄泛著寒光的彎刀在空中飛舞,嘶吼鬼叫聲響徹雲霄,殺氣騰騰。
他們從未與闕州軍交過手,隻聽說現在的闕州軍厲害得緊,沒有親身經曆過自然不會把對麵的步卒放在眼裡,在所有羌兵眼中,這座不算厚實的拒馬陣定會一觸即潰。
三千人的拒馬陣依舊平靜如常,石敢沉喝一聲:
「準備拒馬,起陣!」
「轟!」
一麵麵盾牌斜舉,第一排拒馬步卒無一不是虎背熊腰之輩,人人肌肉鼓脹,用整條肩膀牢牢抵住盾牌。
「弓弩預備!」
羌騎極為熟練地彎弓搭箭,臨戰之前靠弓弩殺傷是老手段了。
「嗖嗖嗖!」
還不等他們放箭,耳邊突然有一陣低沉的嘶鳴聲炸響,塔塔爾望向天空,臉色豁然一變。
一支支狹長的床弩從天而降,不停洞穿羌騎的胸口,巨大的貫穿力將死屍牢牢釘在地上,鮮血飛濺。
「媽的,竟然帶了強弩!卑鄙無恥!」
塔塔爾罵罵咧咧:
「殺!」
鋒線逼近,騎軍鑿陣!
羌騎扯韁握鞭,狠狠往前撞去,真當馬蹄踏上盾牌表麵的那一刻他們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戰馬彷彿撞在了山石之上,堅不可摧,數不清的馬蹄瞬間彎折,骨骼儘碎,緊跟著便有無數槍尖從盾牌上方探出,寒芒畢露。
一名羌騎從馬背上被掀飛,身軀還在空中飛舞就有一杆長槍刺來,狠狠捅入他的胸口,空中炸出一團血花。
「砰砰砰!」
「嗤嗤嗤!」
「啊啊啊!」
一**騎軍鋒線撞在盾陣前方,卻發現拒馬陣堅不可摧,槍尖更是鋒利無比,他們賴以仰仗的衝擊力好像完全失效了,無數人馬掛屍而亡,放眼望去皆是鮮血飛濺。
「怎麼可能。」
居中衝陣的塔塔爾瞳孔一縮,心底泛起一股不安,可騎軍一旦衝起來就彆想在停下,他隻能咬牙鑿陣。
到底是千戶謀克,武藝不錯,猛地一夾馬腹,戰馬騰空而起,竟然直接越過最前方的盾牌,手中彎刀順勢往下一劈,剛好砸在一名步卒的胸口。
「鐺!」
預想中的一刀斃命並未出現,反而是一聲脆響,手臂被反震得發麻。
塔塔爾目瞪口呆,這甲冑的防禦力也太驚人了吧!
失神間馬蹄落地,不等他停穩就有一柄長槍從側麵斜刺而來,角度刁鑽地逼向其咽喉。塔塔爾目光陡變,下意識地一扯韁繩,受驚的戰馬當場立起,砰的一聲將其掀翻在地,灰塵四濺。
「撲通!」
倒地的那一刻,塔塔爾終於感受到一股死亡的氣息,因為他看到灰塵中有一柄寒芒襲來,忙不迭地抬刀去擋。
「鐺!」
「哢擦!」
強勁的力道竟然直接砍斷了他的彎刀,黑色刀鋒勢如破竹地劈在他胸口處。
「噗嗤!」
一口鮮血狂噴而出,塔塔爾踉蹌倒地,劇痛襲遍全身,緊跟著石敢就一腳踩在了他的胸口處。
塔塔爾的眼神中充斥著絕望與震驚:
好強,好強的步卒!
石敢麵無表情地抬起刀鋒:
「死吧!」
「噗嗤!」
刀鋒滑落,光頭落地。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戰場上就恢複了平靜,兩萬羌騎鴉雀無聲,甚至有不少人張大了嘴巴,喉嚨苦澀。
一千騎幾乎全軍覆沒,闕州拒馬陣前壘起了一座小小的屍堆,殘肢斷臂鋪滿草地,慘不忍睹。
三千拒馬陣的威力遠超他們想象!
陣中立起一麵碩大的軍旗,乃是第七營的營旗。
主將石敢站在大軍最前方,朗聲喝道:
「開戰之前,洛將軍問我三千人能不能攔住兩萬騎,我說不知道。但我覺得能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敢不敢!
你們可敢隨本將一戰!」
「敢!」
「哈哈,羌人小兒,豎起你們的耳朵好好聽著!」
石敢單手持刀,仰天長嘯:
「我三千悍卒,敢當兩萬兵鋒!」
「第七營上下,必戰至最後一兵一卒,想越過玉屏山,就拿千萬條命來換!」
全軍拔刀,怒聲嘶吼:
「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