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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軍賦 第302章 頭落方知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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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天清晨。

雨停了。

夏末初秋的暴雨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在哭泣,在為隴西的將士們哀鳴。

玉屏山已經成了人間地獄。

六千顧家軍對陣上萬羌騎,在廣闊的平原上展開了慘烈的廝殺。從一開始的來回鑿陣到後麵打成了步戰,雙方數以萬計的將士握著長矛彎刀在血水中摸爬滾打,肉搏激戰。

哪怕兵力明顯處於劣勢,顧家精騎也從未後退一步,兩萬羌騎真的一兵一卒也沒能越過玉屏山。

不過代價是慘痛的,廝殺一夜,顧家軍早已傷亡過半,陣型全無,倖存的顧家將士三三兩兩地散在各處,與羌兵混戰。

「喝!」

「鐺鐺!」

顧劍身處重重亂軍之中,奮力搏殺,戰馬早已力竭而亡,身邊三百顧家親衛死的隻剩幾十人了。他一直衝殺在最危險的地方,毫不畏死,甚至說是在求死。

因為他羞啊,愧對顧家先祖、愧對洛家將士、更愧對隴西的百姓!

一名羌騎策馬而來,麵目猙獰:

「乾人小兒,死吧!」

長槍斜刺,勢大力沉,顧劍手執青鋒劍,奮力一劈,槍杆應聲而落。羌兵愕然,好鋒利的劍!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下一劍已經迎麵刺來:

「嗤!」

胸甲儘碎,血肉橫飛。

何為青鋒?削鐵如泥!

「呼,呼。」

顧劍半跪在地,拄著長劍大口大口地喘氣,身上諸多刀傷槍傷撕開的小口正在不斷往外溢位鮮血,模樣極為淒慘。

「殺,殺了此人!」

又有百十號羌兵挺槍而來,怒目圓睜,誓要將顧劍斬殺。

「家主小心!」

「保護家主!」

幾十名親衛撲身躍上,橫擋在自己身前,其中一名粗狂的漢子剛砍翻兩名羌兵就被一槍捅入胸口。

「顧勇!」

顧劍牙呲欲裂,此人乃是自己的族兄,自幼帶著自己一起練武騎馬。這一場血戰,顧勇陣斬敵騎一十三,悍勇無比,可卻為了自己擋槍而死。

「給我死!」

羌兵麵目猙獰,拚命轉動槍杆,顧勇死死握住,不然槍尖再沒入軀體,鮮血順著嘴角不斷滴落:

「家主,我顧家男兒,生於隴西長於隴西,誓死扞衛隴西的土地!」

「兄弟們,一死又有何懼!」

「跟羌賊拚了!」

「啊!」

顧勇一手抓槍,一手握刀狠狠往前一劈,剛好沒入羌兵的咽喉,血箭飆射,羌兵應聲而倒。可又有一杆長槍刺來,再度捅穿他的左腹。

「兄長!不要!」

「拚了!」

顧勇眼眸昏暗,還在一聲聲的嘶吼揮刀,用血肉之軀擋住羌人,吼聲震天。

「殺!」

一杆杆長槍捅穿血肉之軀,僅剩的幾十號親衛被上百羌兵儘數吞沒,接二連三的倒在血泊中,殺紅了眼的羌兵壓根不想停手,一槍一槍地刺在屍體上。

「死,給我死!」

「全都滾開!」

本已力竭的顧劍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力氣,手持青峰長劍躍入戰場,左衝右突,劍鋒所到之處羌賊儘數斃命,宛如殺神附體,密密麻麻的羌賊愣是被他一人逼得後退連連。

「撲通。」

「兄,兄長。」

顧劍跪倒在血泊中,哆哆嗦嗦地抱住滿是鮮血的軀體,瞳孔通紅:

「對不起,對不起。」

是他,為了所謂的諾言摻和到三州之亂中,是他,帶著六千顧家軍趕赴玉屏山,是他,帶著全族將士來到如此絕境。

顧勇滿臉鮮血,用僅存的一絲絲力氣抓住顧劍的手掌:

「其實,其實哥哥早就想對你說。隴西人不該自相殘殺,更不該給王家這種奸賊賣命。我們,我們應該像洛家軍一樣,死戰羌賊,護我,護我山河。

先祖曾經說過,顧家男兒,自當死國!」

「我知道,我知道。」

熱淚噴湧而出,顧劍渾身都在顫抖:「顧家男兒,自當死國!」

「我,我沒給顧家丟人。」

「保住,隴西。」

顧勇徹底沒了呼吸,顧劍痛不欲生,懷抱屍體痛哭哀嚎,哭聲響徹天地。

他怔怔抬眸四顧,多少熟悉的麵龐倒在了屍堆中,自始至終,無一人撤出戰場,顧家男兒從不退縮!

六千條命。

他要還洛羽、還隴西六千條命!

「噠噠噠。」

背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似有一股寒風襲來。

「顧將軍小心!」

「鐺!」

隻聽一聲脆響,震得人耳膜發顫。

顧劍猛然回頭,竟然是羌兵萬戶乃蠻台想從背後偷襲,但石敢奮不顧身的替自己擋下了這一擊。

本就力竭的石敢這下更虛弱了,砰地往血泊中一栽,慘然一笑:

「沒,沒力了。」

「羌賊!」

顧劍持劍起身,束發青絲飄飄,眼神中的殺意積聚到了極致:

「今日我誓殺汝!」

「就憑你?」

手握板斧,高居馬背的乃蠻台譏諷一笑,狼狽不堪的顧劍在他眼裡就是待宰的羔羊,不堪一擊。

他恨啊,恨這些雜碎攔住了己方的馬蹄,現在馳援並州城已經成了虛妄之談,羌人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將六千顧家軍三千洛家軍殺乾淨。

一個不留!

「駕!」

拉開一段距離的乃蠻台策馬前衝,馬蹄每一次落地都會濺起一團血水,厚重的板斧順勢揮出,強勁的力道帶出一陣破風聲。

「喝!」

彆看顧劍踉踉蹌蹌,動作竟然一點不慢,腦袋一歪躲開斧頭,手中長劍直奔下三路砍向馬蹄。

乃蠻台心頭一驚,他的目標原來是戰馬!好陰險!他心知已經躲無可躲,隻能反手一斧砸向顧劍的額頭。

「噗嗤!」

「砰!」

青鋒劍鋒利無比,馬蹄被齊刷刷砍斷,乃蠻台直接被掀飛了出去,可那一斧也剛剛好拍在了顧劍的後腦勺,雖然已經被卸力不少,但依舊是一記重擊。

鮮血從顧劍口中狂噴而出,直愣愣地往地上一栽。

半躺在血泊中觀戰的石敢瞳孔一縮:

「顧將軍,顧將軍!」

「沒,我沒死。」

「孃的,嚇死我了。」

血泊中豎起一隻手掌,顧劍拄著青鋒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模樣無比淒慘。

束在頭頂的青絲已經飛落一旁,黑發披散,在風中微微舞動,鮮血順著腦勺一點點滴落,整個人晃晃悠悠,神誌都不清楚了。

被一斧頭給拍暈了。

緊握板斧的乃蠻台獰笑一聲:

「這都沒死,你小子還真是命大,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

「到此為止?嗬嗬。」

顧劍搖搖晃晃地站著,青鋒劍尖垂地,在血泥中劃出一道蜿蜒的痕跡。他的視野模糊不清,耳中嗡嗡作響,但嘴角卻扯出一抹冷笑。

乃蠻台被這笑容激怒了,死到臨頭竟敢嘲諷他。隻見他狠狠吐出一口血沫,雙手握斧大步衝來:

「找死!本將今日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斧刃破空,帶起刺耳的尖嘯。

顧劍卻在這生死關頭閉上了眼睛,耳邊回蕩起幼時父親教他劍法時說的話:

「劍者,心之刃也,心若明鏡,人劍合一,劍自通神!」

風聲驟近。

就在斧刃即將劈開頭顱的刹那,顧劍動了。他的身體如同被風吹折的蘆葦般向後仰倒,斧刃擦著鼻尖掠過。與此同時,垂地的青鋒突然如上挑,以一種詭異的弧度撞開斧柄,斜刺前胸。

快,沒有任何花哨之處,就是快!

「嗤!」

劍鋒劃過皮甲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乃蠻台保持著劈砍的姿勢僵在原地,斧頭「當啷」一聲掉在血泊裡。

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到自己胸甲上出現一道細線,隨後甲冑儘碎,鮮血如泉湧出。

「這,這不可能。」

乃蠻台跪倒在地,呼吸驟然急促,龐大的身軀砸起一片血花,襲遍全身的劇痛讓他徹底失去了知覺,想要去握斧卻提不起半點力氣。

一股冰涼已經搭在了他的咽喉處。

「將軍,將軍!」

「誰敢上前!」

四周有數不清的羌兵圍來,卻被殺神一般的顧劍給震住了,無人敢上前一步。

顧劍左手扶住乃蠻台的人頭,右手持劍,當著無數羌兵的麵嗤的一聲劃破咽喉,將整顆頭顱齊齊砍下。

披肩散發的顧劍拎著血淋淋的人頭,仰天嘶吼:

「青絲飛,劍影追。」

「頭落方知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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