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賦 第446章 騙我潁川軍
霜州
閬東道開戰的同時,景霸同樣帶著數萬大軍征討嶺東道。官軍兵分兩路平叛,整個東境戰火連天。
比起瀾州,霜州的戰事要慘烈得多,崔家軍分頭駐守在各城,強征民夫青壯,將山賊土匪都編入了軍卒,一城一地嚴防死守,逼得景霸隻能一城一城地去啃,幾乎每攻下一城都要付出不少人命,整個霜州都打成了一鍋粥。
「嗬嗬,又拿下了三座城池,近一個月來戰事進展頗順啊。」
景霸望著手中軍報頻頻點頭,笑意盎然:
「聽說瀾州那邊洛將軍已經殲滅了南宮家兩萬兵馬,全軍正在向瀾州城進發,看來再過幾日咱們也能進抵霜州城下,不比他們慢。
崔昌木這個老東西,本殿遲早要砍了他的人頭,掛在京城門口遊街示眾!」
景霸口中的崔昌木正是原先嶺東道節度使崔鈞的親弟弟,如今崔家族內威望僅次於崔承肅的老人,也是武將出身,整個霜州的軍政大權由其一手掌控。
此人在東境也是個名人,早年間多次帶兵與郢軍交戰,立下過不少的戰功,現在更是被視為崔承肅的左膀右臂。
景霸笑臉盈盈,可邊上的潁川道節度使張知信卻耷拉著個臉,一路連克七八座城池,全都是潁川軍在前麵啃骨頭,左右威衛跟在後頭接管城池,擴充軍隊,不知不覺間兩衛已經是齊裝滿員的四萬兵馬,而潁川軍損失了幾千老兵。
誰都知道攻城戰最難打,最吃人命!
「張大人,霜州進展順利,您可是頭功啊。」
景霸義正言辭地說道:
「本殿已經擬定好了送給兵部的捷報,定要將您和潁川軍的功績呈奏陛下,為大人請功!」
「微臣謝過陛下!」
張知信不情不願地道了聲謝,支支吾吾半天道:
「殿下,接下來就要進攻霜州城了,聽聞此地城高牆堅,易守難攻。臣麾下的潁川兵馬連戰月餘,人疲馬乏,戰事是否由左右威衛接手?」
「咳咳,張大人的苦衷我能理解。」
景霸一本正經地說道:
「但是大人也知道,左右威衛一部分兵馬分頭駐守各城,還有很大一部分是新兵,戰力低下,遠不如潁川軍能打。讓他們去攻打霜州城豈不是送死嗎?
平叛戰事至關重要,馬虎不得,我看霜州城之戰還得張大人多出力。」
「可,可潁川軍卒實在是打不動了,近日來軍中怨言四起,微臣,微臣實在是有苦難言啊。」
張知信的臉成了苦瓜色,滿肚子怨氣也不敢在景霸麵前發泄。
一個多月來他已經好幾次明裡暗裡讓左右威衛出戰了,結果都被景霸不輕不重的擋了回去,人家畢竟是皇子,自己一個地方節度使哪有膽子跟他頂撞?
「張大人,要不這樣吧。」
一直坐在邊上的景淮終於開口了:
「我即刻傳令,讓左右威衛主力趕赴軍中集結,大軍一同開拔霜州城。
攻城戰一開始由潁川軍主攻,左右威衛在兩翼策應、磨合,待磨煉一些時日,潁川軍便撤下來休整,換成左右威衛主攻。
如何?」
「哎,此計甚好!」
景霸目光一亮,看著張知信:
「張大人覺得怎麼樣?」
兩位皇子直勾勾地看著他,滿帳武將更是寂靜無聲,所有人都看出了張知信的無奈。
「這……」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張知信還能怎麼辦,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咽,苦笑著應了一聲:
「那就依兩位殿下之言,微臣必奉命行事!」
……
潁川軍大營
張知信愁眉苦臉地坐在帳中,邊上坐著一位悍將。
韓照陵,張知信麾下的頭等心腹大將,地位比吳重峰還要高,正值壯年,近期戰事基本上都是由他率兵在前方浴血奮戰。
韓照陵彙報著近日攻城戰的損失,三萬餘潁川軍已經死了四五千人,傷者不計,堪稱損失頗大,幾乎與崔家軍打成了一比一的戰損比。
看似官軍連戰連捷,可所有的苦都被張知信一個人吞下了。
「大人,這麼打下去可不行啊。」
韓照陵冷聲道:
「霜州城易守難攻,城中駐紮的更是崔昌木操練出來的東境精銳,憑咱們怎麼攻得下來?再打下去,潁川道的這點家底馬上就要打光了。」
「唉。」
張知信重重地歎了口氣:
「我能怎麼辦,他可是三皇子,下了軍令我還能不從?罷了,按他們的意思接著打吧。好歹六皇子給過承諾,答應平叛戰事結束後保舉我為嶺東道節度使。
為了張家的未來,現在受點委屈不算什麼。」
韓照陵眉頭一皺:
「大人,屬下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直言無妨。」
「末將是武人,就直言了。」
韓照陵冷聲道:
「要我說,他和三殿下分明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在欺騙大人您!」
張知信猛然抬頭:
「此話何意?」
「從一開始他們先是從我們手中調走了數千老兵,接著就逼迫潁川軍出戰,咱兄弟們拚死拚活打下來的地盤,左右威衛在後麵撿現成的,兩衛皇子一次又一次地搪塞大人!
在我看來,六皇子之言完全是騙局,我大乾十三道,還未有過一人執掌兩道節度使的先例,他不過一個不得勢的皇子,紅口白牙的話怎麼能信?
除非他能求來一道明旨,加封大人為嶺東道節度使,否則這番承諾一文不值!」
張知信眉頭緊鎖:
「難道是在騙我?」
「大人,您可彆忘了,在潁川道你能呼風喚雨靠的是什麼?不還是手中幾萬兵馬?」
韓照陵語重心長地說道:
「兵馬若是打光了,咱們說話都沒底氣。」
「是啊。」
張知信的心臟狠狠一顫,悵然一聲:
「你說得對,兵馬若是打光了,咱們腰桿子都不硬。得想個法子,儘量不參加霜州的攻城戰,保住手裡的幾萬兵馬!」
「對!」
韓照陵重重點頭,麵露喜意:
「大人這麼想就對了!」
「可是找個什麼藉口避而不戰呢,愁啊。」
張知信捧著腦袋,滿臉愁容,景霸景淮二人豈是那麼好搪塞的?
「大人。」
帳外的親兵突然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說道:「外麵有人說是要單獨見您,有要事相商。」
張誌新有些不耐煩:「這麼晚了還有誰要見我?」
「來人未通報身份,隻不過他說,事關潁川軍存亡。」
「噢?」
張知信與韓照陵對視了一眼,眼眸中閃過一抹古怪之色。
「叫進來吧。」
張知信微整衣袍,輕輕一揮手,韓照陵很識相地退了出去。
片刻之後,一名渾身籠罩在黑紗布罩內的人緩步走入帳中,頭上戴著鬥篷,看不清真容。
張知信眉頭微皺:
「來見本官,還裝神弄鬼?」
「嗬嗬。」
一道蒼老的笑聲響起,來人緩緩掀開鬥篷:
「張大人,好久不見。」
「是你!」
張知信瞳孔驟縮:
「崔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