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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狼煙北平開始 第54章 冬雪策反與糧路護送(1938 年 12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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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的北平被大雪蓋得嚴實,天地間一片白茫茫,大柵欄衚衕的屋簷下掛著冰棱,尖溜溜的,能劃破手掌。積雪被日軍巡邏車碾成冰殼,踩上去

“咯吱咯吱”

響,像碎玻璃在腳下磨,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周明遠蹲在茶館的角落,看著窗外飄雪,雪花大得像鵝毛,落在玻璃上很快化成水,留下一道道白痕。他手裡攥著個烤紅薯,油紙包著的薯塊還熱乎,燙得掌心發疼

——

方景林剛帶來訊息,日軍要封鎖所有通往郊區的糧路,根據地的傷員已經斷糧三天了,必須在臘月初八前送一批糧食過去,晚了,不知道要餓壞多少人。

茶館老闆用抹布擦著桌子,油膩的抹布擰出的雪水往下滴,在桌麵上積了一小灘。他聲音壓得極低,嘴唇幾乎不動,隻有湊近了才能聽見:“剛纔看見段先生在門口過,想買個紅薯,掏遍了口袋也沒湊夠錢,最後攥著幾枚銅板,又把紅薯放回去了,低著頭走的,背影看著怪可憐的。”

周明遠的心沉了沉,咬了口紅薯,甜香裡帶著焦糊味,卻沒什麼胃口。遠處傳來日軍的皮靴聲,“哢嗒哢嗒”

踩在雪地上,是糧店門口的崗哨在換班,槍托砸在雪地上發出

“噗”

的悶響,驚飛了落在電線杆上的麻雀,撲棱棱的翅膀聲混著雪聲,在寂靜的衚衕裡格外清晰。

方景林推門進來時,警服上沾著的雪還沒化,帽簷上掛著的冰棱閃著冷光,進門的瞬間,身上的寒氣讓周圍的溫度都降了幾分。“找到個突破口,”

他往周明遠對麵坐下,從懷裡掏出張紙條,紙頁邊緣卷著邊,還沾著點雪水,“偽軍隊長張大海,負責看守西直門糧庫,這人貪財,還怕老婆,咱們可以從他老婆下手,女人心軟,還好說話。”

紙條上用鉛筆描著張大海家的路線,歪歪扭扭的線條旁標注著

“後院有狗,前門有崗”,字跡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看得出來寫得很匆忙。

周明遠收起紙條,紅薯的熱氣已經散得差不多了,隻剩一點餘溫。“怎麼接觸?”

他問,指尖捏著紙條的邊角,紙頁的粗糙感蹭著麵板。方景林喝了口熱茶,哈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很快消散,留下一團白霧:“我已經讓我老婆去跟張大海的老婆打麻將,混個臉熟,明天下午在他家碰麵,你扮成我老婆的遠房表弟,說是來北平找活乾的,趁機跟張大海談,他要是不答應,就讓他老婆吹吹枕邊風。”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茶館門口的幌子被雪壓得往下墜,紅布上的

“茶”

字被雪蓋了一半,隻剩個模糊的輪廓。

第二天下午,周明遠跟著方景林的老婆往張大海家走。雪已經停了,陽光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睜不開眼,得眯著才能看路。張大海家的院門是朱漆的,隻是漆皮掉了大半,露出裡麵的木頭,門口站著個偽兵,手裡拿著槍,槍托拄在雪地上,看見方景林的老婆,立刻露出討好的笑,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嫂子來了,張隊長在裡麵等著呢,剛還說您怎麼還沒到。”

周明遠跟在後麵,帽簷壓得很低,手裡提著個布包,裡麵是兩塊大洋和半斤紅糖

——

方景林特意準備的

“見麵禮”,大洋沉甸甸的,硌得手心發疼。

進了院,張大海正坐在屋裡抽煙,煙杆上的銅鍋閃著光,看見周明遠,原本放鬆的眼神瞬間繃緊,滿是警惕,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槍。“這是我遠房表弟,”

方景林的老婆笑著打圓場,手裡還拎著個布兜,裡麵是給張大海老婆帶的針線,“老家遭了災,來北平找活乾,想著張隊長人脈廣,能不能幫著尋個差事。”

周明遠把布包遞過去,張大海掂了掂,嘴角咧開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說吧,到底什麼事?這麼客氣,肯定不是找活乾這麼簡單。”

周明遠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想借糧庫的路,送點糧食去郊區的親戚家,事後再給您五塊大洋,不會讓您白幫忙。”

張大海的臉色變了變,剛要開口拒絕,裡屋突然傳來他老婆的聲音,帶著點嬌嗔:“當家的,人家既然來了,就幫幫人家,都是苦哈哈的,誰還沒個難處。”

張大海猶豫了半天,最終歎了口氣,把煙杆放在桌上,煙灰掉在桌布上:“後天夜裡三更,糧庫後門,我讓人給你們留個縫,隻能送一次,不能多,要是出了事,我可不負責任,你們自己擔著。”

周明遠點點頭,剛要起身,張大海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手很有力,指甲縫裡還沾著油汙,勒得人生疼:“記住,隻此一次,下不為例,要是被日軍發現,我第一個把你們交出去。”

周明遠掙脫開,說了聲

“多謝”,轉身往外走,手腕上留下一道紅印,火辣辣的疼。

臘月初七的夜裡,周明遠和文三兒趕著三輛洋車往糧庫走。車座下的夾層裡藏著糧食,用破布裹著,避免晃動時發出聲響。雪地裡的腳印很快被新雪覆蓋,隻留下淺淺的痕跡,洋車的鈴鐺被用布纏住,搖搖晃晃的,隻留下輕微的

“咕嚕”

聲,怕驚動巡邏的日軍。快到糧庫時,看見後門果然留了道縫,昏黃的燈光從縫裡透出來,一個偽兵探出頭,看見周明遠,趕緊招手,聲音壓得很低:“快進來,張隊長說隻能給你們半個時辰,巡邏隊快過來了。”

三人迅速將軍糧搬上車,布袋摩擦的

“沙沙”

聲在夜裡格外響。偽兵在一旁焦急地看著表,表盤上的指標轉得飛快:“快點,再快點,還有十分鐘巡邏隊就到了!”

剛搬完最後一袋糧食,遠處突然傳來日軍的摩托車聲,“轟隆隆”

的引擎聲越來越近,偽兵臉色大變,推了周明遠一把:“快撤!彆在這兒耽誤了,被發現了咱們都得死!”

周明遠趕著洋車往郊區跑,雪地裡的車轍很快被摩托車的痕跡覆蓋,日軍的叫喊聲在身後越來越遠,漸漸被風聲蓋了過去。

送完糧食回到城裡時,天已經亮了,東邊的天空泛起魚肚白。周明遠在天橋附近看見個熟悉的身影

——

段小樓穿著件破舊的棉襖,棉花從袖口露出來,凍得發硬,他抱著月琴坐在雪地裡,麵前放著個破碗,裡麵隻有幾枚銅板,孤零零地躺在碗底。他的頭發上沾著雪,像落了層霜,琴桿上的紅綢已經褪色,變成了淺粉色,卻依舊用凍得發紫的手指撥動琴絃,唱著《定軍山》的選段,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隻有斷斷續續的調子飄在雪地裡。

周明遠走過去,往破碗裡放了兩塊大洋,銀元落在碗底,發出

“叮當”

的響。段小樓抬頭,看見是他,愣了愣,隨即露出個苦澀的笑,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孩子們還好,就是冷,程先生每天去山裡撿柴,手都凍裂了,裹著破布還在流血。”

周明遠點點頭,沒多說什麼,轉身往衚衕裡走。雪又開始下了,細小的雪花落在段小樓的月琴上,很快積了薄薄一層,琴聲混著雪花飄落的聲音,在寂靜的天橋上飄得很遠,像在訴說著這亂世裡的艱難。

回到同和車行,方景林已經在等著,手裡端著杯熱茶,水汽嫋嫋。“張大海那邊沒事,”

他把熱茶遞給周明遠,杯子是粗瓷的,還帶著點溫度,“日軍沒發現糧食少了,隻是加強了糧庫的崗哨,下次再送,得換個法子。”

周明遠喝著熱茶,暖意從喉嚨滑到胃裡,驅散了身上的寒氣。他想起段小樓在雪地裡唱歌的模樣,想起根據地傷員們等著糧食的眼神,突然覺得,這漫天風雪裡,藏著的不隻是寒冷,還有無數人在黑暗中堅守的希望

——

抗戰還很長,還會有更多的艱難,但隻要還有人願意為了同胞拚儘全力,春天總會來的,北平總會等到天亮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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