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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狼煙北平開始 第60章 香道傳名冊與貨郎暗語(1939 年 4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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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的妙峰山古香道浸在晨霧裡,潮濕的霧氣將百年石階沁成黛青色。碎石路濕滑得能照見人影,周明遠踩著沾著青苔的石階緩緩上行,褪色藍布褡褳隨著步伐輕輕搖晃。褡褳內側縫著的油紙裹著的不僅是北平各校進步學生的名冊,更裹著無數青年滾燙的理想

——

那是方景林熬紅雙眼,用米湯拓印、煤油燈烘烤處理過的珍貴名單,此刻正等待著通過平西交通線,在根據地燃起燎原星火。

懷表在胸口輕輕硌著,表蓋內側

“修表”

二字因反複摩挲泛起溫潤光澤。這枚德國造的銀殼懷表,原是前門大街亨得利鐘錶行的鎮店樣品,如今卻成了交通員最可靠的時間標尺。卯時三刻的晨光穿透薄霧,在表盤上投下細碎光斑,距離與交通員接頭的辰時,隻剩最後十五分鐘。

“周先生,這香道上的貨郎每半個時辰過一趟,暗號是‘杏仁糖換繡花針’。”

段小樓踩著青石板跟上來,月琴斜挎在肩頭,琴身纏著的紅綢浸透了晨露。這位廣德樓的武生名角,此刻褪去油彩,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像戲裡的孤膽英雄。“昨兒聽說日軍在山神廟加了崗,專查進香的百姓。”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敲著琴身,《夜深沉》的鼓點節奏混著潮濕的霧氣,在山道間若隱若現。

周明遠突然停步,枯枝劃破掌心滲出的血珠,悄然滴在酸棗枝的嫩芽上。他撥開荊棘,露出塊刻著

“福”

字的界碑

——

那是用硃砂新描過的聯絡點標記。摘下褡褳時,他瞥見段小樓袖口露出的暗紋,那是用藍線繡的並蒂蓮,和去年在燕京大學圖書館暗室裡,學生們用來傳遞情報的暗號如出一轍。

將名冊塞進掏空的竹製煙杆時,周明遠的拇指撫過煙嘴處極小的

“修”

字。這根煙杆原是八大衚衕某茶室掌櫃的舊物,經過地下黨工匠三天三夜的改造,內部中空處剛好能藏下兩頁密寫紙。又摸出包杏仁糖,特製麻紙糖紙上的十字暗號,與教會貨車帆布上的暗記完美重合。這是用德國進口油墨印製的,遇水即顯的特殊標記。

遠處傳來

“叮鈴”

的銅鈴聲,混著貨郎蒼涼的吆喝:“針頭線腦杏仁糖

——”

周明遠往段小樓身後退了半步,手指摩挲著糖包邊緣凸起的盲文

——

那是用鋼針紮出的數字密碼,代表著接頭人的編號。貨郎推著獨輪車過來,草帽簷下露出的脖頸處,有道新鮮的擦傷,像是翻山時被樹枝刮破的。

“杏仁糖換繡花針。”

周明遠壓低聲音,將糖包丟擲時,手腕巧妙地劃出半道弧線。糖包擦過車鬥的瞬間,藏在夾層裡的煙杆借著拋物線的慣性,精準滾進笸籮深處的棉線團中。這招

“蘇秦背劍”

的手法,是他在天橋練把式的師傅那裡學來的,此刻用在傳遞情報上,竟比雜耍更驚心動魄。

“針要細的還是粗的?”

貨郎接住糖包,食指在麻紙上快速劃過三次。這是確認信物的特殊暗號,對應著上個月在報國寺佛塔第三層磚縫裡更新的密碼本。就在這時,山神廟方向傳來軍靴踩碎枯葉的脆響,兩個端著三八式步槍的日軍從霧中浮現,刺刀上的血槽在晨光裡泛著幽藍。

段小樓立刻抱起月琴,指尖如靈蛇般在琴絃上遊走,《定軍山》的起調破空而出:“這一封書信來的巧

——”

清亮的琴音震落樹枝上的露珠,紅綢掃過日軍槍托時,周明遠瞥見琴箱縫隙裡露出的半截鉛筆頭

——

那是用來記錄日軍巡邏路線的重要物證。

“太君,我們是進香的,順便給貨郎唱段戲換糖吃。”

段小樓故意將琴身貼近日軍,琴絃的震顫讓槍托上的櫻花紋都跟著抖動。周明遠趁機靠近獨輪車,鞋尖輕觸輪軸的瞬間,藏在鞋底的磁鐵與車底鐵片產生吸力。貨郎心領神會,彎腰撿針的刹那,煙杆已悄然吸附在車底夾層。

日軍粗暴地翻檢褡褳,刺刀挑開藍布時,周明遠注意到對方指甲縫裡沾著的硫磺

——

這是製作火藥的痕跡。月琴箱被戳得咚咚作響,卻始終沒戳破內側糊著的鉛皮。直到貨郎遞過糖包,日軍才揮了揮手,皮靴踩碎石階上的露珠,留下兩串濕漉漉的腳印。

銅鈴聲漸遠,周明遠摸出懷表。辰時整,表盤上的小秒針精準跳動,彷彿在為這場無聲的戰鬥計時。段小樓鬆了口氣,月琴紅綢上的汗漬,在陽光下暈開深淺不一的水痕:“剛才那刺刀,離琴箱裡的密信就差半寸。”

“琴箱內側糊了層鉛皮,戳不透。”

周明遠笑著遞過乾帕子,目光掃過遠處山坳裡的堡壘村。炊煙在風中擺成筆直的直線,這是用特殊燃料產生的訊號,代表著

“安全”。茶攤升起的蒸汽裡,他看見文三兒推著洋車駛來,車座上的貨郎挑子,連笸籮裡線頭的纏繞方式,都與方纔的接頭貨郎分毫不差。

“方警官說日軍要查貨郎,讓咱們把挑子送到珠市口的‘劉公館’。”

文三兒壓低聲音,從車把鋼管裡抽出的紙條帶著機油味。周明遠展開紙條,鉛筆字跡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熒光

——

這是用檸檬汁書寫的密信,需要用火烤才能顯現完整內容。

“未時送修表工具。”

周明遠將挑子捆上洋車,月琴塞進車鬥時,特意把琴絃調成《蘇三起解》的定弦

——

這是約定的緊急撤離訊號。拐進珠市口大街,街口的偽軍正翻查過往行人。段小樓搖響銅鈴,吆喝聲裡暗藏摩斯密碼:“點

-



-



-

點”,是

“平安”

的暗語。

周明遠抽出刻著

“修表工具”

的木盒,故意讓盒蓋上的齒輪紋路對著偽軍:“這位是廣德樓的段老闆,我是修表的,去劉公館送工具。”

偽軍聽見

“劉公館”

三個字,眼神閃過一絲怯意。段小樓適時撥響琴絃,“哆咪嗦”

的音高對應著北平地下黨第三聯絡站的編號。

木盒傳遞時,周明遠的指尖在盒麵敲出三長兩短的節奏

——

這是

“已完成”

的確認訊號。進了紀曉嵐故居的四合院,西廂房走出的中年人接過木盒,指尖在他手心快速書寫:“收”

字的筆畫裡,藏著下一個任務地點的經緯度。

出了衚衕,文三兒的洋車已在拐角等候。周明遠摸出茶攤買的麥芽糖,甜膩的滋味混著硝煙味在舌尖散開。懷表重新揣回懷裡,未時二刻,比約定時間早了三刻。陽光穿透雲層,遠處的貨郎鈴聲與段小樓哼唱的《定軍山》曲調交織,在北平的春光裡,譜寫出一曲隱秘而壯烈的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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