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狼煙北平開始 第82章 春寒劫與赤火盟(1944 年 2 月 - 1944 年 3 月)
1944
年
2
月
19
日,辰時,石景山保甲公所外
初春的殘雪還沾在屋簷上,保甲公所的銅鑼已經敲得震天響。周明遠挑著貨郎擔混在圍觀人群裡,看著偽保長用硃砂筆在牆上畫圈
——
紅圈裡的名字,全是要被強征去製鐵所的壯丁。“每戶出一人,三日內報到,躲著的按通共論處!”
偽保長的嗓子像破鑼,身後的日軍刺刀閃著寒光。
人群裡突然響起騷動,一個老漢撲上去撕扯名單:“我兒子才十五!你們不能抓童工!”
日軍士兵一腳將他踹翻,槍托砸在背上發出悶響。周明遠攥緊了貨郎擔裡的扳手,瞥見人群後排的祥子正悄悄比手勢
——
白振東在茶館後院等他。
剛拐進衚衕,文三兒從牆根後鑽出來,褲腳還沾著泥:“先生,我跟著保長的人看了,他們把抓來的人關在土地廟,門口架著機槍。”
他從懷裡掏出張揉皺的紙,上麵是偷偷畫的土地廟佈局,“昨晚有個勞工想跑,被狼狗咬死了。”
1944
年
2
月
20
日,未時,順和茶館地窖
白振東掀開地窖蓋板時,棉衣上還帶著高爐的煤煙味。他將一張製鐵所佈防圖鋪在油燈下,指尖劃過密密麻麻的紅點:“日軍加了三道鐵絲網,每個高爐區都有憲兵崗,勞工住的工棚全鎖著,夜裡還放狼狗巡邏。”
圖上圈出的
“勞工營”
三個字,被紅筆打了個叉。
“抗日生產同盟現在有多少人?”
周明遠摩挲著懷表,表蓋裡貼著家人的照片。白振東往油燈裡添了點油:“三百多弟兄,分佈在煉焦、高爐、檢修三個區。上次炸熱風爐後,日軍查得緊,我們隻能用‘破壞三原則’慢慢熬
——
焦炭多報損耗,礦石專撿大塊的上,讓高爐出不了鐵。”
這時祥子輕敲蓋板,遞進來個油紙包:“方景林送的訊息,日軍要搞‘生產加強旬’,逼著勞工每天乾
16
小時,還從東北調了憲兵隊來監工。”
油紙包裡的字條末尾,畫著個小小的槍形記號
——
這是請求外線武工隊支援的暗號。
周明遠突然拍案:“不能等了。內線用‘泡’字訣拖工期,外線組織逃跑,等日軍亂了陣腳,就趁換班時搶武器!”
他看向文三兒,“你去聯絡土地廟的勞工,就說‘王師傅讓帶窩頭’,暗號對上後教他們藏礦石的法子。”
1944
年
2
月
25
日,亥時,石景山製鐵所勞工營
工棚的稻草堆裡,文三兒正給勞工們分窩頭。十五歲的小豆子攥著窩頭直哭:“我娘還等著我回家種麥子。”
旁邊的老焊工趙師傅歎氣:“去年修高爐煙囪,麻繩斷了摔死七個弟兄,日軍連塊薄皮棺材都不給。”
文三兒摸出藏在窩頭裡的紙條,借著月光念:“監工在時慢乾活,監工走了就歇著;上料專撿百斤以上的礦石,打亂順序裝爐。”
他壓低聲音,“三天後月圓夜,外線的人會炸崗樓,到時候跟著穿藍布衫的走。”
突然傳來狼狗的吠聲,文三兒趕緊鑽進稻草堆。日軍憲兵舉著探照燈掃進來,槍托砸得工棚柱子
“咚咚”
響:“明天開始全員加班,完不成指標的餓三天!”
黑暗中,趙師傅悄悄比了個手勢
——
他們都記下了。
1944
年
3
月
6
日,巳時,高爐操作間
周明遠穿著借來的檢修服,蹲在熱風爐旁假裝擰螺絲。白振東推著礦石車路過,趁監工轉頭的瞬間丟過個紙團:“日軍發現焦炭損耗超標,要查賬。還有,犬養平齋帶特高課的人來了,在辦公室查勞工名冊。”
周明遠心頭一緊。昨夜武工隊傳來訊息,原定炸崗樓的炸藥被日軍截獲,暴動計劃必須提前。他剛要起身,突然聽見操作間外傳來慘叫
——
小豆子被監工的皮鞭抽得滿地滾,隻因礦石沒推到位。
“住手!”
趙師傅突然撲上去,手裡的大錘砸在鐵架上
“當”
的一聲。工人們紛紛放下工具,圍了過來。監工慌忙掏槍,周明遠趁機將扳手砸在他手腕上,槍
“啪”
地掉在地上。“按計劃來!”
白振東大喊著掀翻礦石車,煤塊滾落一地。
1944
年
3
月
6
日,午時,製鐵所東門
警報聲刺破長空時,周明遠已經帶著勞工們衝到了東門。趙師傅和幾個焊工正用大錘砸鐵絲網,文三兒舉著撿來的鐵棍,死死頂住湧上來的偽軍。“快!從排水溝走!”
祥子拉著小豆子鑽進牆根的洞口,那是他提前挖好的逃生通道。
突然傳來機槍掃射聲,十幾個日軍從崗樓裡衝出來。周明遠剛要掏槍,遠處突然響起爆炸聲
——
是武工隊炸了日軍的彈藥庫!濃煙中,白振東大喊:“高爐區的弟兄放了火,快走!”
混亂中,文三兒看見犬養平齋拄著柺杖站在遠處,正指揮憲兵包抄。他抓起地上的礦石砸過去,卻被日軍的子彈擦過胳膊。“彆管我!帶勞工走!”
周明遠推了他一把,自己轉身往反方向跑,吸引日軍火力。
1944
年
3
月
7
日,寅時,妙峰山密洞
油燈下,祥子正給文三兒包紮傷口。洞外傳來腳步聲,白振東帶著趙師傅和十幾個勞工走進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煙灰。“日軍瘋了,放火燒了工棚,還抓了沒跑成的弟兄當人質。”
趙師傅的手在發抖,“但高爐被我們灌了涼水,至少一個月出不了鐵。”
周明遠摸著懷表,想起剛才方景林送來的訊息:犬養平齋要在製鐵所搞
“親善大會”,逼勞工複工。他突然笑了:“正好,我們給他演場戲。”
他看向文三兒,“你帶幾個弟兄去城裡買硫磺,趙師傅教大家做煙霧彈;白師傅,你聯係武工隊,3
月
10
號那天炸掉鐵路專線。”
文三兒攥緊了沒包紮好的胳膊,眼裡閃著光:“先生,這次我來引開日軍,你帶弟兄們轉移。”
他摸出腰間的扳手,那是周明遠第一次教他防身時給的。
1944
年
3
月
10
日,巳時,石景山製鐵所廣場
“親善大會”
的旗幟插在高爐旁,犬養平齋站在台上,身後綁著五個勞工。“三天內複工,否則每隔一小時殺一個。”
他的柺杖指著台下的勞工,“誰願帶頭乾活,賞大洋五十。”
人群沉默著,突然有人喊:“我們要見王師傅!”
喊聲像潮水般湧起來。犬養平齋剛要下令開槍,遠處突然傳來爆炸聲
——
鐵路專線被炸斷了!廣場上頓時亂作一團,文三兒帶著弟兄們扔出煙霧彈,黃煙瞬間彌漫開來。
“抓活的!”
犬養平齋的吼聲被槍聲淹沒。周明遠趁機解開人質的繩子,白振東帶著武工隊從圍牆外衝進來,機槍掃向日軍崗樓。趙師傅領著勞工們往煉焦區跑,那裡藏著提前準備的炸藥。
混亂中,文三兒看見小豆子被日軍抓住,他抄起鐵棍衝過去,卻被犬養平齋的柺杖絆倒。冰冷的軍刀架在脖子上時,他突然聽見熟悉的撥浪鼓聲
——
周明遠正舉著貨郎擔裡的炸藥包,對著高爐方向大喊:“要炸一起炸!”
犬養平齋的臉色瞬間慘白。趁他分神,文三兒一腳踹在他膝蓋上,撿起地上的槍打死了身邊的日軍。“快走!”
周明遠拉著他往西門跑,身後傳來高爐爆炸的巨響,火光染紅了初春的天空。
1944
年
3
月
11
日,卯時,永定河畔
晨霧還沒散,周明遠看著陸續聚集的勞工們,心裡湧起暖流。趙師傅正在教大家修農具,小豆子幫著祥子卸糧食,白振東則在清點從日軍那裡繳獲的武器。“先生,方景林說日軍封鎖了城門,但百姓們偷偷給我們送了乾糧。”
文三兒跑過來,胳膊上的繃帶滲著血,卻笑得燦爛。
周明遠開啟懷表,陽光照在照片上。遠處的製鐵所還冒著黑煙,那是勞工們用勇氣點燃的火焰。“告訴弟兄們,”
他提高聲音,“我們今天走的每一步,都是在給春天鋪路!”
河風掠過,帶來了遠處的雞鳴。文三兒望著北平城的方向,握緊了手裡的槍
——
他知道,戰鬥還沒結束,但他們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