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狼煙北平開始 第84章 鐵軌上的截擊（1944 年 11 月）
1944
年
11
月
9
日，醜時，京西鐵路支線
寒風卷著煤屑像刀子似的刮在臉上，文三兒把下巴埋進破爛的棉襖領子裡，指尖凍得發僵，連扣扳機的力氣都快攥不住。他趴在鐵軌旁的溝壑裡，身下的凍土硌得肋骨生疼，懷裡揣著的情報卻像團火
——
方景林淩晨冒著風險送來的，字跡還帶著鋼筆漏墨的暈痕：“日軍將十台精密機床從石景山製鐵所裝車，今夜醜時經京西支線運塘沽，擬裝船返日。”
遠處傳來火車的汽笛聲，沉悶的轟鳴順著鐵軌傳到腳底，震得人心臟發顫。文三兒偷偷抬頭，看見兩道刺眼的燈光刺破夜幕，像巨獸的眼睛般緩緩逼近。他摸了摸腰間的對講機，這是上個月從日軍倉庫截獲的寶貝，黑色的機身上還刻著日文，此刻周明遠的聲音從裡麵傳來，冷靜得像結了冰的永定河水：“按計劃來，先炸鐵軌，再清車廂，注意保護量具，彆磕著碰著。”
文三兒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嗆得他喉嚨發疼。他想起出發前祥子塞給他的烤紅薯，還揣在懷裡，此刻已經涼透了，卻能摸到紅薯皮上被牙齒啃過的痕跡
——
那是祥子特意留給他的，說
“墊墊肚子，夜裡乾活有力氣”。他攥緊手裡的繩索，繩頭係著埋在鐵軌下的炸藥，導火索早已接好，隻等他這一拽。
“轟隆！”
隨著一聲巨響，鐵軌瞬間翹成弓形，斷裂的枕木飛濺起來，砸在旁邊的荒草裡燃起小火。火車的刹車聲尖銳得像指甲刮過鐵皮，文三兒趁機翻身躍起，身後的十個勞工也跟著衝上去，手裡的撬棍
“砰砰”
砸在車廂鎖上。他聽見車廂裡傳來日軍的驚呼，還有槍栓拉動的聲音，立刻摸出懷裡的煙霧彈，扯掉拉環丟了進去。
黃煙瞬間彌漫開來，嗆得日軍咳嗽不止。“快搬！優先拿精密量具！”
文三兒踩著鐵軌衝進去，一眼就看見堆在角落的千分尺、遊標卡尺，這些亮閃閃的金屬玩意兒，趙師傅上次帶信時特意叮囑過，說根據地兵工廠缺這個，有了它們，手榴彈的引信才能做得更精準。他扛起一台半人高的小型車床，金屬棱角硌得肩膀生疼，卻跑得比拉洋車時還快
——
他想起去年在製鐵所看見的場景，勞工們用手工打磨零件，磨壞了十多個才成一個，現在有了機床，弟兄們就不用遭那罪了。
突然，身後傳來柺杖戳地的
“咚咚”
聲，尖銳又刺耳。文三兒回頭一看，隻見犬養平齋穿著黑色大衣，拄著鑲嵌寶石的柺杖，帶著憲兵隊從後方包抄過來，軍刀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把裝置留下！不然彆怪我不客氣！”
文三兒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見周明遠已經和日軍纏鬥起來，手裡的槍
“砰砰”
響著，卻被三個憲兵圍著，漸漸落了下風。他咬咬牙，抱起身邊的一箱鑽頭往樹林跑，跑了兩步又想起什麼，從懷裡摸出幾顆自製手雷
——
這是趙師傅教他做的，用罐頭盒裹著炸藥，威力不大卻能拖延時間。他回身扔出手雷，“轟隆”
幾聲炸得日軍亂作一團，趁機鑽進了交通線的隱蔽洞口。
洞口狹窄，隻能容一個人彎腰通過，裡麵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味。文三兒聽見身後傳來機床被搬運的
“嘎吱”
聲，還有勞工們壓低的喘息聲，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他靠在洞壁上，摸出懷裡的涼紅薯，咬了一口，乾澀的薯肉在嘴裡打轉，卻突然嘗出了甜味
——
這是他第一次單獨帶隊完成任務，沒有吹牛，沒有退縮，真真正正地護住了要護的東西。
1944
年
11
月
15
日，辰時，平西根據地兵工廠
文三兒蹲在兵工廠的院子裡，看著趙師傅除錯剛運到的機床，眼裡滿是興奮。機床的金屬外殼還沾著鐵路的煤塵，趙師傅戴著老花鏡，用抹布仔細擦著齒輪，手指在操作杆上輕輕撥動，“哢嗒”
一聲，機床的主軸緩緩轉了起來，發出平穩的
“嗡嗡”
聲。
“好東西啊！”
趙師傅感歎著，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有了這十台機床，我們的手榴彈產能至少能翻三倍，再也不用手工敲彈殼了。”
他轉頭看向文三兒，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多虧了你，文小子，以前我總覺得你隻會吹牛，現在看來，你是真的長大了。”
文三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耳朵尖都紅了。他想起小時候在北平城的衚衕裡，跟著一群半大孩子偷雞摸狗，整天把
“我認識肖建彪”“我跟日軍官喝過酒”
掛在嘴邊，現在回想起來，那些話真是又可笑又丟人。他摸了摸腰間的槍，這是周明遠上次給他的，槍身已經被他磨得發亮，現在他再也不用靠吹牛壯膽了，手裡的槍、心裡的底氣，就是最好的證明。
周明遠正在不遠處清點物資清單，手裡的鋼筆在紙上飛快地寫著，眉頭卻微微皺著。文三兒走過去，看見清單上密密麻麻記著裝置的型號、數量，還有
“缺少潤滑油”“部分量具損壞”
的標注。“先生，怎麼了？”
他輕聲問。
周明遠抬起頭，眼裡帶著一絲疲憊：“日軍丟了裝置後瘋了，這幾天查抄了三家洋行，還加派了鐵路巡邏隊，以後再想從鐵路運裝置，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他頓了頓，把地圖鋪在石桌上，指著門頭溝的方向，“不過現在他們兵力緊張，大部分人都被調去支援前線了，這是個機會。門頭溝有個日軍的煤礦機械庫，裡麵的抽水機和風鎬，對開采京西煤炭至關重要，根據地的冬天全靠煤炭取暖，我們必須把這些裝置弄到手。”
文三兒立刻站起身，胸口的熱血都沸騰了：“我去踩點！上次送勞工去根據地時，我摸清了那邊的崗哨，還有幾條小路能繞開瞭望臺。”
他想起上次路過門頭溝時，看見煤礦的勞工們用木桶手工抽水，一天下來腰都直不起來，如果有了抽水機，他們就能輕鬆多了。
周明遠看著他眼裡的光，點了點頭：“好，你帶兩個人去，注意安全。祥子會給你們準備偽軍的服裝，方便混入礦區。”
他從懷裡摸出個油紙包，裡麵是幾塊混合麵窩頭，“路上吃，彆餓著。”
文三兒接過油紙包，窩頭還帶著溫熱。他想起北平城裡的糧攤，混合麵已經漲到了一斤四塊，百姓們排著長隊，攥著皺巴巴的糧本，卻常常買不到糧食。他握緊了拳頭，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多弄些裝置，多產些糧食，讓百姓們再也不用餓肚子，再也不用受日本人的欺負。
第八十五章
機械庫的火種（1945
年
3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