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少爺到皇帝 第113章 子時驚雷
子時初,四川巡撫衙門後門。
一個黑影在街角陰影裡徘徊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走到緊閉的角門前,用力拍打起來。
「誰啊?大半夜的!」門內傳來門房不耐煩的聲音,一個小窗被拉開。
「這位爺,小的有十萬火急之事,求見巡撫王大人!」王貴壓低聲音,急切地說道。
門房借著燈籠光打量了一下門外衣衫普通、一臉焦急的王貴,嗤笑一聲:「哪來的刁民?滾!巡撫大人也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再聒噪,拿你送官!」
「爺!小的可以走!」王貴強自鎮定,語速飛快,「但小的要說的事,關係到王大人的身家性命!
是天大的乾係!」他頓了頓,丟擲了誘餌:「若王大人肯見,賞下銀子,小的……小的分您一成!如何?」
門房本欲再罵,聽到「身家性命」和「銀子」幾個字,動作頓住了。
他狐疑地盯著王貴,想起這兩天自家老爺確實心神不寧,茶飯不思……萬一真有事呢?
自己不通傳,事後追究起來……可若這小子是騙子,自己貿然通傳也吃不了兜著走。
「你……你等著!彆跑!」門房猶豫片刻,終究是貪念和懼意占了上風。
他招呼來另一個值夜的門房看住王貴,自己則一溜小跑,直奔內院管家住處。
管家被從睡夢中叫醒,聽聞此事,也是一臉怒容:「胡鬨!一個下人,能有什麼天大的事?轟走!」他抬腳就要回去睡覺。
「可是……王管家,」門房舔著臉,小心翼翼地把王貴的話複述了一遍,「小的看那小子,不像完全胡說……老爺這兩日,確實……」
管家腳步停住了,他作為王維章心腹,更清楚自家老爺近期的狀態——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焦慮。
他沉吟片刻,眼神閃爍:「……罷了!死馬當活馬醫!帶他去偏廳候著!我去稟報老爺!」
巡撫衙門偏廳,王維章披著外袍,一臉疲憊和被打擾的不悅坐在主位。
他看著被管家帶進來、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的王貴,眉頭皺得更緊:「就是你有要事見本官?
你一個下人,能有何關乎本官身家性命的大事?若敢胡言亂語,定叫你嘗嘗巡撫衙門的板子!」
王貴重重磕了個頭,聲音卻帶著一種市井小民特有的狡黠和鎮定:「巡撫大人息怒!小的身份卑微,自然不假。
但小的鬥膽說一句,大人也彆看不起咱,螞蟻尚能潰堤,小人物,有時也能救命!小的今日來,就是來救大人命的!」
「救本官的命?」王維章氣極反笑,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拿什麼救?憑你這張嘴?」
「就憑小的帶來的訊息!和大人您府上的銀子!」王貴抬起頭,眼中毫無懼色。
「小的要的也不多,一百兩現銀!一手交錢,小的立刻將救命的訊息奉上!
聽完之後,大人您自己掂量,這訊息值不值您一條命!若覺得不值,大人儘管把小的打死,小的絕無怨言!」
王維章臉上的譏笑凝固了,他看著眼前這個膽大包天、邏輯清晰的下人,心中那一直縈繞的預感彷彿被瞬間點燃!
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他:這人,或許真知道些什麼!
「好!本官就給你一百兩!看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王維章盯著王貴,沉聲道,「王管家,取銀票來!」
管家很快拿來一張百兩的銀票。王貴接過,仔細驗看無誤,小心地揣入懷中。
「現在,可以說了吧?」王維章冷冷道。
「請大人屏退左右,此事務必機密!」
王維章揮揮手,管家猶豫了一下,還是退了出去,關上了廳門。
廳內隻剩下兩人,王貴湊近幾步,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清晰地說道:
「大人,您這幾日心緒不寧,預感大禍臨頭,並非錯覺!來自京師的錦衣衛緹騎,目標正是成都,正是大人您!
罪名是督師不力,喪城失地,欺君罔上!彈劾您的人,是右佈政使王至中!他們……最遲月底必到!」
王維章身體猛地一晃,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所有的疑惑、恐懼、不祥預感在這一刻全部得到了印證!
他死死抓住椅子扶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有無儘的寒意瞬間席捲全身!
王貴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低聲道:「銀子,小的收了,訊息,小的給了,大人信不信,如何做,全憑大人自己。
小的最後多嘴一句,大人若想走,動作要快!更要……小心府內外的眼線!告辭!」
說完,他不再停留,迅速轉身,拉開廳門,在管家驚疑的目光中快步離去。
路過門口時,他順手塞給那引路的門房一張十兩的銀票,低聲道:「拿著,閉緊嘴!」門房捏著銀票,目瞪口呆。
偏廳內,隻剩下王維章一人,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中衣。
窗外,成都府的夜色,從未如此冰冷徹骨。
王維章隻覺渾身血液似被抽乾,恐懼的浪潮幾乎將他吞沒時,想起全家老小身家性命!
他猛地閉上眼,強行壓下喉頭的腥甜和眩暈,不能亂!絕不能亂!
隨後他喃喃低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扶手,「我王維章的身家,豈止是我一人?全家老小之命儘在我手!必須讓他們立刻、絕對安全地離開成都!可去哪裡呢!」
投靠故舊?念頭剛起就被他掐滅,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
那些平日裡稱兄道弟的官員,此刻為了撇清關係、甚至邀功請賞,難保不會反手將他們賣了!
京師?那是自投羅網。
江南?路途遙遠,關卡重重,目標太大。
保寧府!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一道電光。
保寧,雖已在反賊張行的地盤!幾成敵境,但正因如此,朝廷勢力反而鞭長莫及,成了燈下黑!
雖風險巨大,但比起坐以待斃或落入昔日同僚之手,這已是唯一的生路!
想立刻安排夫人帶著孩子直接離去時!王貴那市儈卻精準的話語在腦中回蕩:「動作要快!小心眼線!」
對,眼線!他猛地睜開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境中淬煉出的狠厲與算計。
「來人!」王維章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王管家幾乎是立刻推門而入,顯然一直守在門外。
「老爺?」管家看著巡撫慘白卻異常沉靜的臉,心提到了嗓子眼。
「聽著,立刻去請夫人過來,就說……就說老夫人病危,急召!」
王維章語速極快,字字清晰,「另外,讓奶孃和少爺小姐立刻收拾幾件換洗的貼身衣物,不要帶任何顯眼之物,
另外叫夫人最信得過的兩個貼身嬤嬤和兩個最忠心的護院準備,你親自去安排車馬,停在……停在後巷最西頭的角門,寅時初刻準時出發!」
管家聽得心驚肉跳:「老爺,這……老夫人她……」
「照我說的做!」王維章截斷他的話,「對外,就宣稱夫人母親急病,恐時日無多!
老夫人臨終前想見女兒和外孫最後一麵,記住,務必做得自然,府裡若有問起,一律如此回答,管好下人的嘴!」
「是!是!小的明白!」管家知道事態嚴重到了極點,不敢多問,躬身領命。
王維章獨自站在昏暗的廳堂中,他必須留下週旋,不能讓人揭穿真相,同時,也是等待夫人走遠,自己離去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