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少爺到皇帝 第159章 無功而返
簡州陷落的訊息如同驚雷,狠狠劈在秦良玉和滿大壯的心頭,兩人在臨時紮下的營寨中麵麵相覷。
「竟…竟如此之快?!」滿大壯這位湖廣參將,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聲音都有些發顫。
「那簡州城,雖非雄關,可…可那也是千餘人據守的城池啊!竟連一日…不,連半日都撐不到?」
秦良玉比滿大壯更清楚問題的根源——王致中的昏聵分兵和延誤,纔是簡州脆敗的關鍵!但此刻,指責已於事無補。
「祥麟所部已在簡州外圍停下,進退維穀,王撫台…必須立刻知道這裡的情況,並做出決斷!」
她聲音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傳令全軍,原地紮營,嚴密戒備!多派精乾斥候,務必探清簡州賊軍詳細動向!
同時,立刻六百裡加急,將此間情形及祥麟軍報,火速呈送成都巡撫衙門!」
命令迅速傳達,營地內氣氛凝重,士兵們默默加固著營寨,不久,馬祥麟派出的第二波斥候也返回了,帶來了更令人心沉的訊息:
「稟總兵、滿參將!少將軍所部斥候抵近簡州觀察,賊人正驅使降卒、民夫,日夜不停,大舉加高加固城牆守軍人數眾多,戒備森嚴!
護城河也在疏浚拓寬!整個簡州城,正被賊人飛快地打造成一座鐵桶般的堡壘!」
「加高城牆…疏浚護城河…」滿大壯倒吸一口涼氣,「張賊好快的手腳!這是擺明瞭要以簡州為跳板,死釘在成都門口了!」
秦良玉在地圖與斥候回報間反複權衡,強攻?念頭隻在腦中一閃便被徹底否決。
疲憊之師仰攻士氣正盛、且依托堅城的敵軍,無異於驅羊入虎口!
祥麟所部連續趕路,已成疲兵;
自己與滿大壯帶來的主力,同樣士氣受挫。
「不能等了!」秦良玉猛地起身,「滿參將,點齊親衛,隨我親自走一趟!我要親眼看看,這簡州城,如今變成了何等模樣!」
十四日清晨,秦良玉、滿大壯帶著數十名精銳親兵,換上便裝,悄無聲息地潛行至距離簡州城數裡外的一處高地——龍泉山餘脈的一處無名山頭。
此地視野開闊,足以俯瞰整個簡州城及周邊地形。
當霧氣漸漸散去,眼前的情景讓這兩位久經沙場的老將也不禁瞳孔收縮,心頭劇震!
此前那座低矮、殘破的簡州城,已然麵目全非!原本不到兩丈的城牆,肉眼可見地被加高了至少三尺!
城牆上新砌的磚石在陽光下泛著刺眼的灰白,與舊牆形成鮮明對比。
城頭之上,原本稀疏的垛口處,如今密密麻麻地鋪滿了火炮!如同猙獰的獠牙。
更觸目驚心的是城牆外那道原本幾乎淤塞的護城河!此刻竟被拓寬加深了數尺,渾濁的河水在陽光下閃著寒光,河岸被修葺得陡峭筆直。
河外新挖的拒馬溝、佈置的鹿砦,更是將簡州城包裹得如同一個巨大的刺蝟。
城頭上,一麵麵黑色的張字大旗在風中招展,旗下是盔甲鮮明、刀槍林立的士兵。
他們或巡邏警戒,或監督著城下仍在揮汗如雨、運送土石木料的民夫和俘虜。粗略估算,總數在八千人以上!
「嘶…」滿大壯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聲音乾澀,「這…這哪裡還是簡州?分明是座要塞!好大的手筆!好狠的心腸!這才幾天功夫?」
秦良玉沉默著,目光掃過每一處新修的工事,沒有破綻!或者說,以她手中現有的兵力,根本找不到可以攻破的破綻!
對方占據了絕對的地利,擁有旺盛的士氣,更在爭分奪秒地強化防禦。
強攻?那是拿一萬多將士的性命去填這無底洞!
「王撫台…誤國啊!」秦良玉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聲音充滿了刻骨的悲憤和無力。
若非他愚蠢的命令,此刻坐鎮簡州、加固城防的,本該是大明的白桿兵!如今,一切都顛倒了。
「秦帥…事已至此…」滿大壯看著秦良玉鐵青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該如何是好?」
「傳令兵!」她聲音低沉,「速回大營!傳令祥麟所部及我部所有兵馬,即刻拔營!放棄一切無謂動作,全軍…撤回成都!」
「撤回成都?」滿大壯一怔。
「對!撤回成都!」秦良玉斬釘截鐵,目光再次投向那座正在迅速長高長壯的簡州城。
「此地已成死地!強攻徒耗兵力,毫無意義!成都,纔是最後的堡壘!
收縮兵力,依托省城高牆深池,尚有固守待援一線之機!若再分兵浪戰於此,則成都、援軍,皆不可保!」
命令迅速傳達,當日下午,在簡州城頭張家軍冷漠的注視下,秦良玉、滿大壯以及馬祥麟率領的混合援軍,無聲而迅速地撤離了這片土地,向著西北方向的成都退去。
八月十五日,成都巡撫衙門。
王致中枯坐在太師椅中,形容愈發枯槁。
他麵前攤著兩份軍報:一份是秦良玉加急送回的「簡州已陷,城防加固,我軍無法進駐,已撤回成都」的奏報;
另一份,則是他剛剛親筆寫就、同意秦良玉相機決斷,便宜行事的授權手令。
他看著自己在第二份軍報上留下的顫抖筆跡,心中充滿了苦澀、懊悔和一種遲來的、近乎絕望的清醒。
他終於明白,自己那穩妥的分兵策略,是如何一步步葬送了簡州,也幾乎葬送了這支寶貴的援軍。
秦良玉是對的,可惜…太晚了。
八月十六日,巡撫衙門。
當秦良玉再次踏入那間熟悉又壓抑的書房時,王致中幾乎是踉蹌著迎了上來,蠟黃的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秦…秦總兵…滿參將…一路…辛苦了…」
秦良玉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百味雜陳,最終隻是抱了抱拳,聲音聽不出喜怒:「撫台,末將無能,未能保住簡州。
賊人已據堅城,我軍強攻無益,隻得回守成都,以圖後計。」她刻意省略了所有指責,此刻,爭吵已無意義。
王致中連連擺手,:「不怪總兵!是本撫…本撫慮事不周,誤了軍機!如今…如今這成都城防,全賴總兵與滿參將了!
該當如何佈防,如何守城,全憑二位做主!本撫絕不再掣肘!」他彷彿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將那份授權手令遞了過去。
秦良玉接過手令,看著上麵那行「相機決斷,便宜行事」的字樣,心中沒有絲毫輕鬆,反而感到肩上的擔子重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