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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少爺到皇帝 第163章 謠言蝕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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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東前線那場被鄧祖禹強行壓下的營嘯餘燼未冷,滾燙的灰燼裡,埋藏著更危險的種子。

達州城,一處不起眼的雜貨鋪後院。聽風組織在川東的最高負責人,代號老鬼,正仔細閱讀著剛剛由快馬送來的密報。

密報詳細描述了吳大彪擅殺逃兵引發營嘯,以及鄧祖禹鞭笞吳大彪、強行彈壓的過程。

「營嘯雖平,人心已散…好機會。」老鬼的聲音低沉沙啞,他放下密報,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鄧祖禹的鞭子,抽在了火上,沒滅火,反倒讓火星子濺得更開了!咱們…得再添把柴,扇扇風。」

他喚來心腹手下,:「讓咱們的人,動起來。

目標:鄧祖禹大營,以及他麾下各主要將領駐地。

內容嘛…」他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就說說咱們的鄧督師,還有他手下那些將軍、參將們,平日裡是如何愛兵如子的。」

命令迅速通過聽風隱秘的渠道傳遞下去,很快,一張無形編織的網,悄然撒向了本就人心惶惶的明軍大營。

起初,隻是士兵們在營帳角落、茅廁邊、打水時的竊竊私語。

「喂,聽說了嗎?咱們這幾個月吃的糙米裡摻的沙子,可不止是糧官剋扣…」

「啥意思?」

「笨啊!你以為上頭發的軍餉,真能全變成糧食發下來?

我有個遠房表兄在總兵親兵營當夥夫,他偷偷跟我說,看見過鄧督師的心腹師爺,往自家後院裡搬整箱整箱的雪花銀!

那銀子哪來的?還不是從咱們嘴裡摳出來的!」

「嘶…真的假的?…」

「這算啥!你知道吳大彪那狗東西為啥那麼橫?他那個新納的小妾,聽說就是用咱們的賣命錢買的!足足三百兩!夠咱們多少人吃多少頓肉了?」

「還有管咱們這片的劉參將!他那位置怎麼來的?聽說是花了兩千兩銀子,走了兵部哪個侍郎的門路才弄到的!這錢從哪出?還不是層層攤派到咱們頭上?」

「難怪!我說怎麼餉銀總是不足額,發的糧食也儘是些陳穀爛米!原來都被這些狗官貪了去升官發財、養小老婆了!」

這些私語如同帶著倒鉤的毒刺,精準地刺入士兵們早已傷痕累累的心防。

他們回想著自己常年半饑半飽的肚皮,發到手裡那點可憐的、還時常被剋扣的餉銀,再對比張家軍的生活,以及上官們錦衣玉食的模樣…

一種被欺騙、被壓榨的滔天憤怒,如同地火般在沉默的營盤下瘋狂奔湧。

謠言如同瘟疫,在封閉而壓抑的軍營環境中傳播得極快。

短短數日,私語變成了公開的牢騷,牢騷變成了成群的憤懣議論。

「他孃的!老子在前線賣命,他們在後麵喝兵血!」

「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都是趴在咱們身上吸血的螞蟥!」

「張家軍那邊…聽說當兵的日子可舒坦…」

「噓!不要命了?不過…唉…」

憤怒與絕望的情緒在底層士兵中迅速蔓延發酵,訓練時敷衍了事,巡哨時無精打采,軍官的命令執行起來拖泥帶水。

整個大營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士兵看向軍官的眼神,不再是畏懼,而是毫不掩飾的怨毒與疏離。

甚至有人故意在軍官經過時,大聲抱怨米裡有沙、餉錢不足。

這種異樣的氣氛,鄧祖禹很快就察覺到了,他坐鎮中軍,雖不用親自巡視各營。

但親兵和心腹將領的回報,以及空氣中彌漫的那股壓抑的敵意,都讓他心頭警鈴大作。

「怎麼回事?營嘯才過去幾天?士氣為何如此低迷?甚至…對我的命令也陽奉陰違?」

鄧祖禹擰緊眉頭,問侍立一旁的幕僚和親信將領。

一名親信參將猶豫了一下,低聲道:「總兵…營中…營中近日頗多流言蜚語,甚囂塵上。」

「流言?什麼流言?」

「這…」參將麵露難色,「多是…多是誹謗上官,說什麼…剋扣軍餉,貪墨糧秣,甚至…買賣官位…」

「荒謬!」鄧祖禹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幾上,震得筆墨亂跳,「此等惡毒謠言,必是賊軍細作所為!意在亂我軍心!

查!嚴查到底!務必揪出散佈謠言的奸細!本督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

督師的嚴令一下,各營的軍官如同打了雞血,立刻行動起來。

校尉、把總們帶著親兵,如狼似虎地撲進士兵的營帳,翻箱倒櫃,厲聲盤問。

「說!誰傳的督師貪餉?」

「誰說的劉參將買官?」

「昨晚誰在茅廁邊上嚼舌根了?指出來!否則你們這一棚的人,統統鞭二十!」

然而,這次搜查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士兵們麵對凶神惡煞的軍官盤問,要麼沉默以對,眼神冰冷;

要麼裝傻充愣,一問三不知。

「大人,小的沒聽過啊。」

「誰傳的?小的真不知道,小的就一老實當兵的。」

「昨晚?小的睡得死,啥也沒聽見。」

即使有軍官揪住某個看起來膽小怕事的士兵逼問,得到的答案也往往指向聽彆人說的,再追問彆人是誰,

就變成了好像是張三、可能是李四,最終都成了查無實據的糊塗賬。

更讓軍官們憋屈的是,有時士兵被逼急了,反而梗著脖子反問:

「大人,那餉銀為啥總是不足數發?」

「大人,這米裡的沙子,都快趕上米多了!這難道也是細作摻的?」

「張家軍那邊當兵真有肉吃,這總不是謠言吧?」

這些直指核心的問題,噎得軍官們麵紅耳赤,惱羞成怒卻又無法正麵回答,隻能以更凶狠的鞭打和嗬斥來掩飾心虛。

而這,恰恰進一步激化了矛盾,坐實了士兵心中的猜測——上官們果然心裡有鬼!

幾天的嚴查下來,各營將領垂頭喪氣地向鄧祖禹複命:

「督師…查無實據啊。」

「士兵們互相包庇,問不出源頭。」

「抓了幾個頂撞上官、形跡可疑的刺頭,但…都不是最初散佈之人。」

「營中怨氣…似乎更重了。」

鄧祖禹聽著這些彙報,看著手下將領們閃爍的眼神和疲憊的神情,一股深深的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對這支軍隊的控製力,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流失。

他引以為傲的軍紀和權威,在看不見的謠言和士兵們無聲的抵抗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那場被鞭子暫時壓下去的營嘯,其根源非但沒有消除,反而在怨毒的土壤裡,滋生出更龐大、更危險的陰影。

「查不到…就查不到吧。」鄧祖禹疲憊地揮揮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傳令各營,加強戒備,嚴防賊軍細作滲透。再有妄議上官、動搖軍心者…嚴懲不貸。」這命令,連他自己都覺得空洞而蒼白。

他走到帳外,望著暮色中連綿的營寨。燈火點點,卻感受不到絲毫暖意,隻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潛藏在死寂之下、隨時可能爆發的驚濤駭浪。

川東僵持的天平,在聽風這把「謠言蝕骨」的毒刃撬動下,已然開始不可逆轉地傾斜。

而他,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湖廣副總兵,此刻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與茫然。

沙盤上,代表鄧祖禹大營的旗幟,在無形的風中,劇烈地搖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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